段嘉沐倾身往前,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宋常悦拉住身边的段嘉沐:“你们在干什么?要打就出去打,别让我看见。”
说完丢开段嘉沐的手,走到圆桌旁坐着,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边喝边说:“你们两个不打个你死我活,别进来见我。”
陆易安和段嘉沐隔着两步的距离对峙着,两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火药味儿十足,一个火花就能引发爆炸。
宋常悦喝完茶,茶杯磕在桌面上的声音有些大:“过来坐下。”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一人一边坐在宋常悦身侧。
陆风和陆雷远远站在凉亭里,看着陆易安推开又关上的那道门。陆雷用手捅捅陆风:“哥,陛下都进去半个时辰了,你说我们要闯进去吗?”
陆风淡定答道:“先不用,段嘉沐根本不是陛下的对手。”
陆雷着急地说:“段嘉沐算什么啊,对陛下威胁最大的是宋二小姐。她要是让陛下死,陛下立马就会戳自己一刀。”
陆风真想立即捂住他的嘴:“陆雷!你真是不想活了。管好你这张嘴,你不要命,你老婆孩子还要指着你。”
这几年,陆风和陆雷陆续成了婚,也都有了孩子。
陆雷嘿嘿笑道:“这东宫里又没有其他人,我说的很小声,就你能听见。”
陆易安对宋常悦做的一切,他们两兄弟看在眼里。特别是陆风,从陆易安在南五台山主动抱起失明的宋常悦,到上巳节宋常悦和段嘉沐骑马,陆易安吃醋,到宋常悦成婚那日陆易安的难过隐忍,到陆易安毫不犹豫跳崖救宋常悦,再到宋常悦晕倒时陆易安的悲痛欲绝,他都在一旁见证。
更不要说陆易安取心头血这种与自杀无异的行为,和那伤痕累累的左手。
所以本身稳重寡言的陆风此时都感叹道:“这宋二小姐,陛下对她那么好,一次次不要命地去救她,结果她到现在还是对陛下不冷不热。”
“是吧,我很早就这么说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这个女人啊,真正是铁石心肠。”
现在段嘉沐又来了,两兄弟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为他们的陛下感到可惜。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殿门才打开。两人立马起身,转头看了过去。
陆易安先走了出来,唤道:“陆风、陆雷!”
两人赶紧跑到他跟前:“在,陛下。”
陆易安脸色阴沉如水,语气很不好:“陆雷,你驾车送宋二小姐和绿柳去对面宅子。”
两人讶然,陆易安竟然会让宋常悦去宅子,而且让陆雷送,一般重要的任务,都是先派给更沉稳的陆风。但更让两人震惊的是他们又听见陆易安的声音,这次感觉他后槽牙都咬紧了:“陆风,你亲自驾车送这个师父回圆光寺。”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师父是谁。陆雷明白为什么要让他去送宋常悦了,因为陆风的确要执行更重要的任务。
两人恭敬领命:“是,陛下。”
“路上别让任何人发现。”“是!”
陆易安将头微微一侧,表情更加难看:“出来吧。”
门内走出带着帷帽的一人,身量身形都和陆易安极为相似。自这个人走出房门,陆易安就死死盯着他,但他路过陆易安身边时,不仅没有行礼,似乎还转头盯了威严冷峻的平献帝一眼,只是被帷帽挡着看不真切。
第119章 承诺
◎含住她的唇舌,吞掉她要说的话◎
陆风在一旁,感受着两人无声的较量,他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要段嘉沐敢动手,他一定要在宋常悦喊停之前给段嘉沐致命一击。
直到段嘉沐走远,陆风才放松下来,他冲陆易安一揖,后退着行了几步才跟在段嘉沐身后离开。陆风今日才发现,段嘉沐连走路的姿势都和陆易安很像。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开始飘雨,陆易安一直站在殿门口看着段嘉沐离开,雨丝被风吹到明黄色的衣袍上,出现一点点的暗沉,如同陆易安的眼神。
绿柳收拾好东西,进殿去请宋常悦离开,她给陆易安请安,他只是摆摆手就让她进去。
宋常悦出了殿门,站在陆易安身侧等着陆雷拿伞来。沉默了许久的陆易安拉住宋常悦的手:“下雨了,今日别走了。”
陆雷拿来了伞,却不敢靠近,站在台阶下等着陆易安下令他才过去。绿柳见状也从殿门口到了陆雷身边。
宋常悦仰头看着陆易安:“有伞,雨也不大。”
他的身子凑近了一些:“不走了,阿鸢。”
宋常悦只是笑笑,柔声道:“陆易安,你刚刚才答应了。”
他将宋常悦的手握得更紧:“可是我现在就后悔了。”
宋常悦还笑着,但她的另一只手搭在陆易安的手背上,扒开他的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这大平朝的皇帝。”
说完她走下檐廊,对绿柳和陆雷说道:“走吧。”绿柳被宋常悦一喊,给宋常悦打起伞就走了。
但陆雷不知道该不该走,陆易安只看着宋常悦的背影,没有给他指示。就在陆雷正纠结的时候,他看见陆易安疾步走下檐廊,陆雷急忙也跟上去。
绿柳早料到会这样,听到身后的动静,拉住了宋常悦:“小姐。”这时陆易安已经到了她们跟前:“我送你过去。”
绿柳识趣地将伞递给陆易安,退到了后面和陆雷走到一起。两人看着前面为宋常悦撑伞的陆易安,伞都偏向了宋常悦这边。
两人想起了那年的除夕,下着大雪,陆易安也是这么给宋常悦撑着伞。他们都记得那一日,伞下的两人甚为亲密。
因为是去对面宅子,没有用金辇车,马车已经等在东宫侧门口,陆易安扶着宋常悦上了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
两人在车厢,一人坐在一边,都没有说话,眼神多次交织又转开,不知怎的,气氛却有些暧昧。
马车很快就到了宅子的小院里,一到地方陆雷就先下了车,不知道去了哪里。宋常悦准备下车,对陆易安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好好考虑再做决定,没想好之后先不要来找我。”
陆易安替她撩起门帘,刚好一眼撇到那小院里的秋千,虽然他让人细心养护着,但依然比八年前破旧了许多。
他回忆起他推宋常悦荡秋千的场景,可能真的多给她一些空间,他们的关系才会更近。
陆易安点点头,声音是只对宋常悦才会有的温柔语调:“等玄真道长到了长安,你就可以做回宋若昭了。”
陆易安没想到今日的结果会是宋常悦又重新住回宅子,没提前准备易容霜:“之后你要出门的话,可以先用易容霜扮做其他人,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来。”
宋常悦以为陆易安会像往常那样厚脸皮地跟着她进房,没想到今日倒挺有分寸,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易安,这才说道:“嗯,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接下来要做的决定太过于艰难,陆易安似乎需要一些肯定,他拉住她:“阿鸢,你说过你喜欢我,对不对?”
看他过分认真的表情,宋常悦不自觉地笑了:“是。”
陆易安也跟着她笑了,双眼在车头灯笼的照耀下如黑曜石一般。他的右手还给宋常悦打着门帘,牵她用的是左手,宋常悦摸着他手心的伤疤,一条条凹凸不平。
陆易安感受着手心里的痒意,心中的某根弦像是被她拨动。他突然放下马车的门帘,一把将拉过宋常悦又进了马车里,身体一转将人放倒在软垫上,还不忘将手垫在她肩膀下面,免得撞疼她。
马车里只有灯笼透过门帘边缘照进来的几丝光线,宋常悦看不清陆易安的表情,只觉得他呼吸沉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宋常悦懂了,她抬手要推开他,陆易安还空着的那只手抓住她的两手置于胸前,俯身吻了上去。
他先是用舌尖上下描绘宋常悦的唇形,在她准备要开口说话时,含住她的唇舌,吞掉她要说的话。又沿着她翕开的嘴唇入侵,勾弄着宋常悦的舌头。
这八年,陆易安虽然和宋常悦睡在一张床上,每日给宋常悦盥洗,每三日还要在净房给宋常悦沐浴,他也心如止水,没有一丝欲念。
对着安静沉睡的宋常悦,他只有心疼和怜惜,如果在她昏迷时做些什么,那是侵犯,和禽兽有什么两样。
这八年,就像他对宋常悦说的那样,他是真的连别的女人看都没看一眼,至始至终,他只想要宋常悦。
所以自从她苏醒,他对宋常悦的欲望也苏醒了。前段时间他一直在隐忍克制,但此刻,他不想再做君子,就当个真正卑劣的人,真正的掠夺。
在这个逼仄的马车车厢,陆易安的吻越来越深入,从刚刚触到宋常悦柔软的双唇开始,陆易安全身的血液就已经被点燃,现在他吻在宋常悦颈侧,嗅着她的味道,他的血液已经沸腾了。
雨已经停了,风却是冷的,现在长安已经是初冬,但马车里的温度渐渐升高。
陆易安睁开眼,他的眼神已经不复清明,也在黑暗中将宋常悦迷离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想段嘉沐看见这样的宋常悦,甚至一想到宋常悦会躺在段嘉沐身下都受不了。
感受到宋常悦推他的双手渐渐脱力,身子都软了下来,陆易安抱起她下了马车。
宋常悦一吹风就清醒了,她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放我下来,你回去吧。”
陆易安不语,依然往前走去。宋常悦一拳捶在他胸口:“陆易安,快放我下来!”
刚好走到后院的门口,陆易安放下她:“刚刚地是湿的。”似乎真的是因为后院的走廊不会打湿她的鞋才把她抱到这里。
刚刚打的那一拳是不是太重了,宋常悦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走了,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陆易安答了是,就不再说话,看着独立进了后院的宋常悦,他突然弯了弯嘴角。
宋常悦回了之前她住的那间屋子,格局和布置都完全没变。绿柳伺候着她盥洗完,很快她就沉沉睡去。
而依旧宿在东宫的陆易安没了宋常悦陪在身边,只能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得的失眠许久后,陆易安起了身。
第二日一早,宋常悦刚醒来,绿柳就带着红果进了房。红果并不知道宋常悦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是得了重病,一直在东宫养病。她兴奋地和宋常悦行了个大礼:“宋二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宋常悦也是真心的高兴:“养了这么久,已经好了。这几年书肆多亏了你,辛苦了。”
“没有的事,宋二小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直都记得的。而且你给我们发的月例这么高,是我们沾了你的光。”
宋常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几年是谁在以她的名义给红果发月例:“快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红果直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刚刚睡醒的宋常悦,惊讶地说道:“宋二小姐,都八年了,你怎么一点没变啊。”
宋常悦含糊其辞:“也有变化的,只是你好久没见到我,没看出来。可能因为身子不好,每天只能在床上躺着,吃的喝的都很精细,养的比较好。”
这八年,红果成婚生子,又操劳书肆的生意,和之前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比起来,现在已经是妇人模样。绿柳虽然没有成婚,但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而宋常悦不管是五官、皮肤还是神采,都完全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就连眼神都没变化。红果充满疑惑地摇头:“不对,我一定没有记错。”
宋常悦看她还不依不饶地说下去,及时打断了红果:“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书肆张罗着,我等会来看看。绿柳,来给我梳洗。”
“是,宋二小姐。”“是,小姐。”
宋常悦梳洗完用了早膳,就去了书肆。先见了红果的夫君,是个踏实又机灵的男子,对红果言听计从,眼中只有她一人。两人将书肆打理的井井有条,配合的也很默契。
宋常悦翻看着自己写的游记,现在已经卖的不多。卖的最好的已经是更新的游记,甚至有好几个人已经写了去波斯和高丽的游记。
她随便翻了翻,就看出了问题,基本都是自然风光的描写,对人文风俗的描写不够。插画也有些过于抽象和潦草。
没用多久,宋常悦就掌握了现在书肆的运营情况,也有了新的计划。她回房自己用易容霜随便捏了个五官,让驾着宅子的马车送她去了清平乐。
第120章 执念
◎老天已经帮段嘉沐做了决定◎
宋常悦到了清平乐,她没提前告诉卢云,到了清平乐,从大门先进了乐坊。此时还早,乐坊没有客人,几个半大的小孩在乐坊里,围着一张桌子旁,头都挤在一起,好像是在看一张地图。
一个小孩指着地图:“这是长安城的地图,长安城外面是什么样的呢,还有其他地方的地图吗?”
一个看着年龄最大的男孩说道:“不用看了,就我们这长安城里是平的,外面是南五台山,再外面还是山。”
“不是,那是因为你看的不够远,去的地方不够多,外面有山、有平地、还有海。”宋常悦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脸型微长,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鼻梁挺直,是和宇文静一样的英气长相。
有个胖胖的男孩嘲笑她:“你不就才八岁,你去过多少地方,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