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宋常悦耳边低声呢喃:“阿鸢,对不起。”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突然,宋常悦下面一股温热,她推了他一下:“陆易安,我来葵水了。”
陆易安如释重负,他抬起身子,吐出一口气,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搭上她手腕:“疼吗?”
“有一些。”
说话间,两人刚刚的剑拔弩张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
陆易安把完了脉,没发觉异常,他理好两人的衣服,准备将人横抱起来,突然想起走密道更快。他转身蹲下:“上来,阿鸢。”
宋常悦趴在他背上,陆易安两手勾着她的膝弯,没有点火折子。陆易安内力深厚,黑暗里也看的清晰。两人都沉默着,宋常悦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趴在他宽敞的背上,漆黑的密道里只有陆易安沉稳的脚步声。
宋常悦被陆易安背回了蜀竹院,直接放在了他房间的床上。
“我要回西厢房。”宋常悦看他一把她放下就打开衣柜,再过来,他拿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是月事带。
陆易安不答她,背过身等她换上。他打开门,唤来院门口的陆风:“让绿柳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日就搬去东宫。”
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让宋常悦逃出他的视线。
第75章 修罗场
◎两个男人因为宋常悦大打出手◎
宋常悦知道陆易安对她软硬都吃,只是今天她要跟段嘉沐离开,让陆易安太过于愤怒。她不想硬碰硬,也真的怕陆易安在密室再做什么,她不敢想象段嘉沐会是什么感受。
只要确定段嘉沐在国公府就好,之后再从长计议,说不定她等会再提出要求,陆易安就同意了。借着葵水来了以退为进,先避开陆易安在她面前难得露出的锋芒。
但是肯定不能进宫,那不仅顾不了段嘉沐,她连自由都没了。
所以,听陆易安这么一说,宋常悦猛地抬头:“我不去。”
陆易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在宋常悦身前:“阿鸢,你知道你今天跑出去,没有民籍,接下来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我不会由着段嘉沐一直冒充不良帅,就算我不追捕他,你们也只能四处漂泊,东躲西藏。”
他直直看着宋常悦的眼睛:“段嘉沐让你来拿信物,和他一起被朝廷通缉,真的是为你好吗?”
宋常悦眸中微动,那就是说,陆易安今天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她要跟着段嘉沐走,而是因为她为了段嘉沐甘愿冒险,不顾自身安全。
她看着陆易安的眼睛摇了摇头:“是我的主意,嘉沐他没有这样想。”
没想到,陆易安被她这句为段嘉沐开脱的话气的腾地站了起来:“他同意了,那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怎么能让你去冒险,还想让你过苦日子!”
宋常悦手撑在床边垂下头,她没忘记最紧要的事情:“你是把他关在地牢吗?可以让我去看看他吗?”
陆易安低头看着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无波无澜:“阿鸢,我说过,不会让他再见到你。”
他的胸口起伏地剧烈了些,双手在袖中紧紧握着拳头,想起前几日去抓捕段嘉沐的场景,一想到他是为了宋常悦回来的,陆易安的血气就忍不住快速翻涌。
段嘉沐从汉江的洪水中重获新生,就想到了冒用陆易安罗刹门门主的身份回长安。到了咸阳听说陆天立已经称帝,陆易安为太子,将罗刹门门主招安为不良帅,却没有指明陆易安即为不良帅。段嘉沐看到了机会,他不仅要利用这个身份,他还要用这个身份带走宋常悦。
段嘉沐那日在西市送走了宋常悦,便以不良帅的身份,去城外的一个破庙见了几个罗刹门门众。
晚上,他回了段府,往日繁华热闹的将军府空无一人,段旭定罪后,段家早被抄家。沉沉黑夜中,整个府邸宛如一个空壳。
段嘉沐思绪万千,进了归山苑,他推开积灰的房门,没想到他和宋常悦的房间,从家具陈设、珠玉摆件到屏风上搭的衣服,竟然都完全没有变化,房里似乎还有宋常悦的气息。
他走进房内,回身关门。梳妆台上的木梳、首饰都和他走之前一样的摆放着,他翻看一番,却没找到他送给宋常悦的那条水晶项链。
段嘉沐走到那个拔步床前,看着大红色的百子帐,跌坐在床边,手拂过枕头上的鸳鸯枕巾。突然他感受到了角落里传来的杀气。
那个人应该是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坐了很久,阴冷的声音传来:“段嘉沐,你怎么还敢回来!”
段嘉沐转过脸,他暴怒出声:“陆易安,你这个反贼。”
黑暗中,两人看对方的眼神能碰出火星子。
陆易安倒不恼反贼这个称呼,只沉沉说道:“你已经护不住阿鸢,还回来做什么,让她再一次为你伤心难过吗?”
段嘉沐历尽艰辛的回来,当然是想再见到宋常悦,他斜睨着陆易安:“你一个夺人之妻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陆易安没有被段嘉沐激怒,他面容沉静,声音低沉:“没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就放手,让她平安幸福。”
段嘉沐被他的倒打一耙气得脖子涨红:“委身于你,能叫平安幸福吗?况且,如果是你,你能做得到吗?”
陆易安双目一敛,眸光幽深:“自是当然,如果护不住她,孤便不会打扰她。但是如果她在孤身边,孤会让她一生都平安幸福常安宁。”
段嘉沐听到常安宁便想起他成亲那日陆易安作的诗,他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花:“你早就对她痴想妄想,一直都在纠缠,还说什么放手。”
陆易安站起身,踱步靠近,周遭的气场如有实质的压迫着段嘉沐:“要是孤没有放手,还会有你什么事?是孤先遇见她的。”
段嘉沐也欺身向前,两只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阿鸢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既没有死,那我就还是她的夫君。”
陆易安听完这句,已是不能再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闭嘴,别再提夫君这两个字”
两个人身量相当,隔着几步的距离剑拔弩张。
突然,段嘉沐背着手侧过身嗤笑一声,戏谑道:“哦,怎么端方持重的平朝太子性子怎么变得这么急?让我猜猜,是阿鸢还爱着我,一个眼风都不给你吧。”
陆易安被说中心事,压下心中怒气,话里像汲着寒冰:“阿鸢的性子你不了解吗?你觉得她会为一个死人止步不前,就此封心锁爱吗?”
“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当然希望她忘了我。但我回来,就是为了她。”
陆易安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段嘉沐,别想从孤手里抢走她。”
段嘉沐真是佩服他的厚颜无耻:“你竟好意思用抢这个字。”
“因为你之前没有点破孤罗刹门门主的身份,孤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是还敢想着阿鸢,那就别怪孤对你不客气了。”
段嘉沐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陆易安,我告诉你,我不会放手!”
陆易安的血液在身体内沸腾,他右腿往前一蹬,率先出了手。他握拳挥向段嘉沐,拳风呼啸着朝段嘉沐面门而去,段嘉沐才知道陆易安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段嘉沐提气劈掌迎面而去,两个人相互逼近视线相碰,眼中都是恨意,曾经的好友,都知道对方是下了死手。
段嘉沐接下陆易安的那一拳,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陆易安收回手,继续追了上去。段嘉沐气沉丹田,脚底生根定住了,他一跺脚,将内力积蓄在掌心,冲着正朝他而来的陆易安又劈了过去。
陆易安往后一仰身,抓住段嘉沐近身而来的手腕,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另一只手迅速拉过段嘉沐的手臂,借着段嘉沐冲过来的力反手一掀,将他甩到了地上。
段嘉沐跌坐在地板上,反手撑住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陆易安立在一旁,从高处向下审视着段嘉沐,眼底全是寒意:“你既然都要死了,还回来找阿鸢做什么!让她再为你伤心一次吗?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心情郁结,差点死了!”
段嘉沐擦掉唇边咳出的鲜血:“陆易安,你不懂……”
“来人!”陆易安懒得再跟他废话。
段嘉沐抬眼,透过面具狠狠地看着陆易安:“平朝的太子就这么对待不良帅——罗刹门门主吗?不怕被百姓置喙。”
陆易安蹲下来,勾着嘴角睨着他:“孤正是感念你从龙有功,邀你到国公府叙叙旧。把你关起来了,那天下只有一个不良帅,谁还管是真的假的。况且,孤本来就是真的。”
说完他从胸口的衣兜里拿出那个金色面具带在了脸上:“孤要对付你,根本不用太子的身份。”
带着银色面具的陆风和陆雷带着几个门众推门而入,不明真相的门众看着房内两人都身姿颀长,带着金色面具,怎么会有两个不良帅,都有些怔愣。
段嘉沐站起身,抬手指着陆易安做了个手势。
这是不良帅的动作,传说不良帅从不发声说话,只靠手势和书面密语交流。因他武功高强,神秘莫测,罗刹门门众都将门主视为神明,虽然大部分没见过真人,但不良帅的手势在门内不是秘密。
这几个门众见段嘉沐率先下了缉拿的命令,便以为他是真的门主,立即朝陆易安冲了过去。
跑出没几步,却又看着身后的陆风陆雷都没动,这两人是罗刹门的一卫和二卫,一直追随着不良帅的。几人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观望着情况。
陆易安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做了个手势,口里呼出一声鹄雁的哨声。这是门主和一卫二卫独有的暗号,那几个门众才反应过来,这不良帅有人冒充,一卫二卫该不会有人冒充吧。
几人这才冲着段嘉沐而去,将人抓回了国公府地牢。
有什么在扯动陆易安长袍的衣襟,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蹲下来,将小花提溜过来,放在宋常悦膝上,若有所指恨恨地说:“你是真的心狠,养了这么久,说丢下就丢下。”
“喵呜!喵呜~”小花用前爪扒拉着宋常悦的手,也恨恨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声援陆易安。
宋常悦高高举起手,作势要打它,最后却只是轻轻拍在小花头上揉了揉,笑着骂它,声音却甜腻腻的:“讨厌鬼,这么小气干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丢下的,我给你说过呀,太子殿下会对你好的。”
这些话落在陆易安耳中十分受用。他看着一人一猫打闹,忍不住伸手到了宋常悦头顶揉了揉。
她没有躲开,陆易安的手还伸在原处,她一抬头,一张瓷白的小脸就到了陆易安手心里。
陆易安挂在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落在了宋常悦眼里,她趁热打铁:“进宫前,你让我去看看他。”
陆易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先用了午膳再说。”
第76章 继续修罗场
◎三人修罗场,两个男人都怕脑婆◎
陆易安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了宋常悦身边。宋常悦心中还不舒服,看他拿来了衣服也不动,陆易安眉毛一挑:“要我帮你换吗?”
宋常悦才接过衣服:“那你还是转过去。”
陆易安却没转身,还坐在了圆桌旁盯着她。
宋常悦也不示弱,脱下了身上的粗布衣服,取下那些裹在腰上的多余衣物,陆易安才发现她为了遮住身前丰盈,还用丝巾裹了胸。纤纤十指解开丝巾的疙瘩后,她抬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看着陆易安,手臂围着身子绕了一圈,那丝巾便松开一圈。
陆易安咽了下口水,这才转开眼,耳朵明显红了。
宋常悦赶紧拆下丝巾,她其实里面穿着诃子。在密室他是因为段嘉沐,现在她拿准了陆易安不会乱来,刚刚那样只是想治治他。
她换上陆易安拿过来的窄袖衫和襦裙,已经是八月下旬,长安入了秋,他还拿了那件湖蓝色大袖衫。
红果敲门端来了净手的银盆。陆易安今日没有让往日那样从银盆里拧干棉巾给宋常悦擦拭,他拉过她的手没进了温水里。
“嘶。”虽然水温刚刚好,但手一碰到水,手心就传来一阵疼痛。是刚刚骑马骑的太快,缰绳勒的。
“现在知道疼了。”陆易安看着她手掌的红痕,面色有些阴沉,就让她的手泡在水里,用棉巾避开她的红痕,擦洗着其他地方。
洗干净后,陆易安将宋常悦的手放在手心,从水里将她的手捞出来,水从两人的指缝间流下,他低下头,对着宋常悦的手掌心呵气。
宋常悦的手本来就是湿的,拿出银盆后因为自然蒸发,本来就凉,陆易安的气息吹在手心,让她的疼痛减轻多了。
陆易安吹了会,一边拧干棉巾擦干她的手,一边给她手心那两道红痕抹药,比他吹气时更清凉:“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自己,再急也别伤着身子。”
宋常悦觉得这个时候的陆易安,像是一个老父亲在训斥他私奔失败的女儿,气急败坏又心疼不已。她有些脸热,低下了头,看陆易安收回药膏,他刚刚是从袖袋里拿出的,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装在身上的。
等红果上好菜,宋常悦看着一桌子她爱吃的菜,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她是什么大事都不耽搁她吃饭睡觉的性格,一上午又是奔走,又是骑马,她是真的饿了。要不是还想着去地牢看段嘉沐,她真想吃完就赶紧睡个午觉。
陆易安拿起汤勺,撇去面上的油星,舀了一碗排骨莲藕汤,放在宋常悦面前。又夹了鳜鱼肚子,一根一根理去鱼刺,撕下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