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垂下眼眸,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淑太妃和欣太嫔此时互看了一眼。
那些内命妇们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会是故意胡诌诓骗殿下您的吧?”
“是啊,我记得李御史家是有个早夭的女儿,莫不是冒充身份的吧?”
“怎么总丢女儿呢?那些拍花子总盯着官宦人家的女儿不成?”
“难说,谁让富贵人家才出美人呢。”
第82章 她和沅沅会怎么样?
“后来呢?”梁太后问道。
宁德大长公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缓缓道:“本宫将那李姑娘带回了京城,让她回李御史家认亲,谁知那李御史竟说他根本没有这个女儿。他的女儿在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风寒病故了。”
“那大长公主是被骗了?”一夫人惊疑不已。
“那种烟花女子只怕是为了富贵铤而走险。可惜了大长公主的一片好心。”另一夫人很是不满。
“是呢,我就说记得李御史家有个早夭的女儿来着。朝廷命官的家的女儿哪能是随便冒充的。并不是人人都有好运道。”说话的语气中满是遗憾。
宁德大长公主等她们说完,摇了摇头,“确实是有人说谎了。不过不是这位李姑娘,而是李御史。那李姑娘十三岁才被拐走,她的模样很多人都见过,也有印象。虽然过去了十五年,这模样也不会变到哪里去。随着本宫让人去探访相认,一些旧仆和邻里都认出了这位李姑娘。”
“可李御史不肯认这个女儿,一口咬定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李姑娘伤心欲绝,她忍耐这么多年一直希望有召一日能再见到家人。看到李御史无情的模样,李姑娘当天晚上便寻了短见。”
在场的夫人们神态各异,有惋惜,有震惊,也有瞥开眼看向别处。
她们脸上虽露出同情之色,可心里头想的是。若这种事落到自家头上,只怕也会和李御史一样不会认下这个流落到烟花之地的女儿。一旦认了,那家族其他的女孩的婚事还怎么办,有个做了烟花女子的姐妹,那其他女孩都会被轻视。
梁太后若有所思,看向温眠道:“说起来,你比那李姑娘是运气要好多了。”
梁太后这句话将众人想掩饰的心思都挑开了。
是啊,那李姑娘和宸妃娘娘一样,都是同样花灯节上走失被拍花子带走,不过一个落入烟花之地,一个据说被一对老秀才夫妇收养了,后来嫁给商户。那个商户前不久被沈太后公开了身份,原来是沈家留在江南养病的儿子。在那沈家子死后,还顺利的被云阳侯府的人找到接回京中。
回京后更是了不得,竟以寡妇之身入了陛下的眼,成了如今的后宫第一人宸妃娘娘。
她这个运气,可不是一个好字可以说的。
只是这李姑娘的事情扯出来,也让在场不少人心里产生了疑虑,这宸妃的长得这般容貌,就算她走失时才六岁,可也能窥见日后的倾城之姿。真的会被那些亡命之徒轻易地放掉,让她被老秀才夫妇收养?那些拍花子之所以会冒着风险抢走官宦人家的女儿,不就是为了将来的有利可图么?
这宸妃娘娘难道真的那般好运道,没有像李家姑娘一样落入烟花之地吗?
温眠知道那些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站起身对梁太后回道:“臣妾都一直感念养父母再造之恩。臣妾听姨母说,是太后娘娘心善也一直派着羽林卫暗中寻臣妾,还令各级官府留意,这才让臣妾能顺利回到云阳侯府。”
梁太后被这么一提醒,还真想起来了。当初欣太嫔替她了挡了一碗绝嗣药,躲过了当时贵妃的暗害。欣太嫔用这个恩情来求她帮助寻找丢失的外甥女,这种事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便全了欣太嫔的这份心。
但当初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欣太嫔这个外甥女后来会成为她儿子的妃子。
这时宁德大长公主出声道:“没想到太后娘娘和宸妃也有这般缘分。”
梁太后淡淡地笑了笑,并未说话。
宁德大长公主又说:“不过李姑娘虽然寻了短见,但好在被守夜的丫鬟及时发现救了下来。本宫对她心怀怜悯,造成她这般凄惨命运的都是当初将她拐走的恶人。那些人胆敢藏在暗处窥伺官眷,昔日能是李家千金,明日便能是其他官眷千金。本宫想彻查此事,并根据那李姑娘说出来的线索,留了人在彭州和青州追查,绝不姑息。”
众人纷纷点头,谁家都有女儿,也都会想在热闹的节日里出门看灯会,跟着长辈探亲,都不想自家的女儿出事。只有将那些恶徒一连串的抓出来,处以极刑,才能起到震慑之用。就算这些人背后有势力,但大长公主要追查到底,那些背后的势力也会一并处置了。
“大长公主高义。这事确实要追查到底。”梁太后很是赞同,她又道:“依哀家看,彭州离江南那么近,也一并查一查当年宸妃幼年走失一事,竟敢在京城里拐走侯府家的女儿,这也太胆大包天了。要查就要查个彻底。”
梁太后就跟其他夫人一样,以前没有留意,经大长公主说的李御史女儿一事来看,温氏从走丢到找回来,太顺了。顺的不知是说运道太好,还是太过刻意。
那就不妨再去查一查,她对温氏曾经的过往知道的太少了。
“陛下驾到!”殿外的太监高声传诵。
正听得投入的众人纷纷吃惊,陛下竟然过来了。
女眷们都整了整衣冠,站了起来迎驾。
温眠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在纷乱的思绪里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跟着着众人朝着陛下行礼。
低着头的她听到那熟悉的一声平身后,才抬起头来。
此刻温眠才注意到,陛下的身边除了平日里伺候在旁的汪任以外,还站在一个身穿深蓝色绸缎锦袍的男子。
当看清楚他的脸时,温眠只觉得脑子一嗡,一瞬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上天就像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给了她苦难,又给了她希望,在她觉得安稳时再给她当头一棒,将她打回原型。这些天的梦魇原来不是无缘无故,她一直都安慰自己不过是同一个姓氏。
可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她似乎感觉耳边都还能听到院子里的妈妈一声又一声甜腻腻地喊着:“裴郎。”
她木然的看着他拱手朝梁太后行礼请安,随后他再朝太妃太嫔们老王妃们请安,再慢慢地他转向了她这一边。
“裴岑见过宸妃娘娘。”
温眠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她,虽然很短,但她看出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疑,随即很快低下头去。
“免礼。”温眠声音有点发紧。不过众人都看着陛下那边,她的异样没有人察觉。
裴岑谢恩后,一直不敢再看这位宸妃娘娘,退到了宁德大长公主身边。
萧元炽落座后朝温眠看了一眼,他忽然问道:“朕在外面似乎听到要查什么?”
宁德大长公主:“陛下,不知阿岑可有跟您禀报李御史女儿一事?”
萧元炽语气平淡:“提了几句。姑母是想彻查此事?”
宁德大长公点头:“正跟太后娘娘也说起了这事,太后娘娘怜惜宸妃曾经的委屈,便要一并都查了。”
梁太后有点紧张,她担心萧元炽会当着宁德大长公主的面驳她的脸面。
萧元炽手指点了点桌面,“是该好好查查。朕让刑部和千机卫的人都去协助姑母。”
宁德大长公主喜出望外,“多谢陛下,有陛下相助,那这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温眠沉默的低垂着眼,她此时出着虚汗,觉得自己呼吸艰难,指甲狠狠摁进掌心的疼痛都毫无作用。
她的过去,她的不堪,兴许不用等劳师动众的去查,说不定就明日,不,或许是今晚,便会从裴岑口中说出来。
她和沅沅会怎么样?
陛下会怎么对她们?是打入冷宫吗?还是也会视她为污点,憎恨她的隐瞒将她赐死呢?
温眠不敢细想,她怕自己快没有勇气支撑自己走出这宁寿宫。
萧元炽并没有在宁寿宫待很久,只是过来陪宁德大长公主说了一些话,便起身离去。
温眠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众人行礼恭送他。
萧元炽走到温眠身边时,停下脚步,“宸妃伴驾。”
温眠一愣,陛下这是要她跟他走?
梁太后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倒没多说什么。
其他人内命妇们则恭敬地笑着,这宸妃还真是受宠。
宁德大长公主眼中有些意外,在她记忆里和诸多信件中所描述的陛下并不是这样。至于裴岑,很是守礼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温眠跟着陛下身后走了出去,看到陛下上了御撵,她有点迟疑,这是要和陛下同坐御撵吗?
萧元炽朝她伸手,“过来。”
温眠捏紧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走了过去。
温眠刚坐稳,御撵便稳当地被抬了起来。
萧元炽看着温眠的脸色,“你怎么了?昨晚又梦魇了?”
温眠摇头,低声道:“没有,臣妾没事。”
萧元炽双眸微微眯起,他看着她放在伸手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不顾她那轻微的抵挡,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打开,那通红的掌心慢慢展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温眠鼻子酸涩,她强忍着想落泪的冲动,她抿着唇低声道:“是臣妾在听宁德大长公主说起那李姑娘的遭遇,情绪翻涌才不小心弄到的。”
萧元炽的食指在那掌心画着圈,声音听起来有点冷,“阿眠,你要知道。你的一丝一毫全部都是朕的,朕不想看到有下次了。”
温眠眼底发热,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她点了点头。
萧元炽捏住她的下巴,看着滑落的泪珠,“怎么就哭了?是姑母提到的事,让你想到了你的过往吗?”
温眠身子一僵,她说不出话来。
萧元炽慢条斯理伸手帮她将眼泪抹去,语气平静:“哭什么,既然让你如此难过,那找出来全部都杀了。”
第83章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宁寿宫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仁寿宫沈太后的耳中。
她扶着沈南玥的手从小佛堂走出来,看着外头的日光,“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就算出了太阳,也依然寒气逼人。”
沈南玥关心地道:“姑母,这儿风大,我替你拿件披风过来吧?”
沈太后摇了摇头,神色担忧。
“哀家不冷,哀家是担心你在晋州赈灾剿匪的哥哥。他去了晋州有些日子了,那地界还未太平下来,不知道乱子会不会更大。”
沈南玥心里也担心,她跟着姑母关上宫门吃斋念佛,一来是沈家要避开一些纷争,不在陛下面前扎眼;二来是替未曾见过已故的哥哥念经,也替去晋州的长兄祈求平安。
沈南玥隐隐听到姑母提及过晋州的匪患不太寻常,很可能会恶化成一场叛乱。她紧紧抓着沈太后的手,“姑母那该如何是好?要不要求陛下将哥哥召回来?”
沈太后凝视沈南玥半晌,“傻孩子。这是你哥哥为沈家所求,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是福是祸,都看天命了。”
沈南玥明白姑母的意思,晋州是危险但同时也是机遇。
沈太后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给你哥哥写一封信,把宁德大长公主回京救了落入风尘的李御史女儿一事告诉他。并说梁氏那边要跟宁德大长公主一道查官宦女儿被拐的案情,尤其是京城里十四年前的那一桩。还有给你哥哥备上一些御寒所需之物让人一道送过去。”
沈南玥点头应下,马上就去照办。
沈太后拨动手里的佛珠,心想,温氏当年走失之事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宁德大长公主救了一个风尘女子查了起来。
这里头定有蹊跷。
况且,温氏当时嫁了给阿舟,这跟沈家又有了关系。一旦又牵扯上沈家,于自远的处境来说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