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脱下外衫,正在解肚兜的衣带时,看到左侧腰间靠后一点有些泛红印记,细看之下竟是指印。
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手掌宽大炙热,可碰到肌肤时却感觉冰凉,温眠不由捂住自己的脸。
不要再想了。
以前更难的事情都过去了,更何况陛下什么女人没有见过,兴许他只当做是一个拙劣的勾引便抛之脑后了。更何况她是受到那情香的影响才失态了。
温眠赶紧扔下肚兜,榻进浴桶中坐靠着,用湿淋淋的帕子覆盖住脸,想忘了让人战栗的记忆。
等温眠情绪渐渐平复了,她换了身衣裙走出来。
看到正屋里摆了好几箱的东西,乍眼看去是一些绫罗绸缎,名贵药品补品,还有几幅首饰头面。贺姑姑迎上来道:“夫人,这些东西是沈太后和淑太妃派人送过来的。”
温眠见贺姑姑神情疑惑,便解释道:“昨日公主不适,我顺手帮了一下。”淑太妃交代,昨日之事对外的口径都是如此。
贺姑姑舒心一笑,“那是好事呀。夫人好心,那好运自然也会来了。”
温眠笑了笑,但愿吧。
贺姑姑又道,“不过宣明殿的小太监也送了一篮子桃子过来。奇怪,这不是尚食局的事么?”
温眠好奇的去看了一眼,只见里头的桃子个大饱满,吹弹可破,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清新的甜香。
她抿了抿唇,虽不解,可不知为何胸口隐隐有些疼。
—
沈南则刚喝了一碗药,精神有些不济。
这让来探望他的妹妹沈南玥很是担心,“哥哥,我若真有事也会让贴身侍女来寻你,往后切莫关心则乱了。这次幸好有温掌籍帮哥哥躲开了,要不然……”
沈南则失笑道:“南玥你已经念叨了很多遍了。”
沈南玥道:“我这不是被吓到了么,实在太凶险了。”
沈南则点了点头,“这次幸有贵人相助。”
沈南玥掩唇一笑,“姑母已派人给温掌籍送了礼,齐国公府这边的礼等回京后再送去,怕别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沈南则不动声色地又问:“南玥,你对温掌籍可有了解?”
沈南玥回想了一会,“倒是有听了一些。说是她走丢后被一对老秀才夫妻收养了,后来嫁给了商户,也不清楚是多久后她的夫君就过世了,剩下她们母女。好在被云阳侯府找回来了,不然这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啊。”
沈南则皱了皱眉,被老秀才夫妻收养?
沈南玥见哥哥没说话,感叹道:“温掌籍也算是有运道,她那样的长相没有流落到腌臜的地方,虽然长在小门小户,但也会些诗书才艺,能再回京城实属不易。”
沈南则瞳孔猛地一缩,双眸紧紧地盯着沈南玥。
沈南玥被看得心底发毛,“哥哥,你怎么了?”
沈南则久久不语,有些失神。
这时齐国公夫人端着熬好的鸡汤进来,见沈南玥还在这里便道:“南玥,你哥哥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吧。”
沈南玥让出位置给母亲,她知道母亲这是有话要对哥哥说,特意让她回避。
待沈南玥离开后,齐国公夫人用勺子舀了舀药膳递给沈南则。
沈南则并未动,脸上还保持着平静,“母亲,我已经无事了,哪里需要劳动您亲手为我做这些。”
齐国公夫人道:“总归是伤了身。你说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便是纳个通房又如何,结果还是自己受罪。”
沈南则并未搭话。
齐国公夫人:“你啊,要是早点把亲事定下来,也不会被人拿来算计。经此一事,我和你姑母都是要你把亲事尽早定下来。你也别想着用找到阿舟的遗孀再议亲事的借口来搪塞我。这一次你躲过了,那么下一回谁知道会不会又利用你的亲事?你要成亲了,要两个大世族的联姻。”
沈南则目光幽幽地看着齐国公夫人,出声问道:“母亲,如果阿舟的遗孀和孩子找到了,你会怎么安置她?”
齐国公夫人一顿,没想到沈南则会问这个。
齐国公夫人脸色有些哀伤,“自远,你应该知道,阿舟没有上族谱,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母亲狠心,阿舟的存在不能让外人知晓,他的遗孀也不能跟齐国公府扯上干系。更何况那个遗孀也只能算是他养的一个外室。若是真找到了,我会给她一笔嫁妆,让她再嫁,而那个孩子则要留在国公府里。选个合适的机会收养入府,我会亲手抚养那个孩子长大。”
沈南则:“若是她不肯跟孩子分离呢?”
齐国公夫人:“南则,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如今她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说不定已经嫁人了嫌弃那个孩子是累赘呢。更何况当初你不是跟你姑母说过,她若是已经嫁人了,你也会送上一份嫁妆吗?”
第32章 “温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沈南则垂下眼眸,余光看到母亲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
心底漫出一股淡淡的悲凉,念再多的佛经又有什么用呢?
沈南则:“母亲,我累了。”
齐国公夫人听出他语气的冷淡,知道他这是在赶人了。她实在不明白,自远为何会那么在意那个遗孀。
阿舟在外养的女人什么出身都不知道,这种女人怎么可以给名分接到家中来呢,岂不是惹人笑话。
只有那个孩子,跟沈家血脉相连,才能是沈家人。
等母亲离开后,沈南则靠在床榻上许久,从枕头下拿出了阿舟的那本手札。
他翻到昨夜停留的那一页。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唯有窝在暖房内才能舒展一些。这日子过得漫长且无聊,总是犯困,有时候能睡上一天一夜。阿眠总会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就怕我会有天醒不来。老大夫夸她学药方面颇有些天赋,她说会努力学,会想办法治好我。真是天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怎么会好呢,不过是拖些日子罢了。她见我无聊,便会跟我说说以前的趣事,可惜她曾在那种地方苦楚多过有趣,她觉得的趣事竟是为了逃跑学会了解锁。见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我便逗她,让她教教我。
果然,她很是高兴,觉得为我解闷了。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她急于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沈南则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弟弟的手札中见到过很多次“阿眠”,前不久又听到了另一声“阿眠”。
昨日之前他还有很多疑虑,为何温夫人会用含泪的双眼看着他,为何也会弹那首《夕阳萧鼓》的曲子,为何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去过江南,为何她身上会带醒神的药,为何她还能开锁。
这么多巧合,这么多相似,一直以来他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世会这般坎坷,如今她用老秀才养女的身份掩盖了那一段不幸的过去。
原想着找到阿舟的遗孀和孩子便将她们接回沈家照顾,可试探了一下母亲的态度,贸然去认她,反而对她是不利的。
阿舟的身份于沈家来说是秘密,是见不得光的。若真让母亲和姑母知道了她就是温家的女儿,说不定会派人细查她的过去,甚至可能插手她的婚事,再把她的孩子带走。
沈南则想了很久,不管怎样的决定,现在总要去确认她的身份,去见见她,还有……那个孩子。
—
温眠睡前总盼着明日迟些到来,她要接着瑞王殿下去读书,还得备好糕点。以前还总会往陛下那边送上一份,这回都不敢送了。
只盼着不要遇上陛下。
低头看着躺着身边的女儿,正冲着她笑,温眠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坏蛋,还不睡。”昨日沅沅没看到她回来,今日醒来便十分的黏她,原本到了她睡觉的时辰,看起来还很精神。
温眠把她搂在怀里,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轻轻的拍着她,嘴里哼着哄睡的歌谣。
哄着哄着,她也跟着一块睡着了。
可第二日依然来临,温眠将做好的糕点放进食盒里,走到贺姑姑身旁,亲了一口沅沅,她对贺姑姑道:“姑姑,劳烦你又照顾沅沅了。”
贺姑姑笑着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有幸能跟着过来便是照顾你和沅沅小姐的。”
温眠提着食盒前往宣明殿的侧殿,瑞王殿下住的地方。
以往在宫里,陛下住承明殿,瑞王殿下住侧殿,这回在行宫陛下住宣明殿,瑞王殿下也依旧住侧殿。
瑞王见到温眠过来,朝她手里的食盒里看,看到几样糕点都是他爱吃的,他抬头问:“温夫人,没有酥山吗?”
温眠笑了笑,温声道:“酥山太凉,不宜多食。过些天再给殿下做好吗?”
瑞王不情愿地点头,“那温夫人给我做份大的。”
“殿下就不怕吃多了闹肚子,到时候又得喝药了。”温眠故意打趣道。
瑞王皱了皱眉,摇头,“不要,不要喝药。我昨天还看到皇姐喝药了呢,那药闻着就苦。”
温眠听瑞王提到淳安公主,不知道公主现在好些没有。
“那殿下就不要贪凉,不多吃,就不用喝药了。”
温眠一边慢慢哄着瑞王,一边同他往学馆的方向走。
瑞王像是憋了许久的话,倒豆子一样跟温眠倾诉,“皇兄去骑马了,他不带我。我也想去骑马。”
温眠听瑞王提到陛下,心跳都漏了一拍,还好是去骑马了,那应该不会遇上了。
温眠放松了些,“等殿下长大了便能骑马了。”可千万不要这会想去骑马呀。
瑞王笑嘻嘻地说:“那我明日就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骑了?”
温眠:……
我说的不算,得你皇兄说了才算数。
好在学馆就快到了。
哄着瑞王殿下进去了,她把食盒带到隔壁的小侧间,等瑞王殿下休息的时候送过去给他。
在瑞王念书的时候,她则可以在这小侧间里等候。
这屋子虽小,但也布置的清雅,很通透,支摘窗打开着能看到外面。书格上陈列了些书,书桌上摆放着棋盘,还有几幅山水画也悬挂在墙壁上。
听瑞王殿下说,他不止一个先生,除了沈世子教他读书启蒙,还有教他练字、画画、下棋、弹琴的先生。
温眠正看着那山水画,没注意有道身影站在门口。
“温掌籍。”
这个声音,让温眠顿了顿,有些意外的转过身。
温眠看着那熟悉的脸,福礼道:“沈世子。”
沈南则迟疑一下,抬步走了进来,“温掌籍,那日之事多亏你伸手相助。往后若你有事需要相助,可来寻我。”
温眠觉得沈世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前见他能感觉到他的疏离和戒备。怎么今日许下这么重的承诺呢。
温眠回道:“世子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况且太后娘娘那儿给了丰厚的赏赐,民妇已经很满足了。”
沈南则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言语太重,防备过甚了。
沈南则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温掌籍,你可还记得问过我是否去过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