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眠感觉如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惊悚的酥麻席卷全身,人还未回神,脸颊羞臊的发烫。
心里又惊又恐,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淳安公主会突然在陛下面前提这个。
只有四岁的萧元禹还有点弄不清状况,他对皇姐问道:“温掌籍择婿做什么?”
淳安公主想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随口回他:“自然是出宫嫁人。”
萧元禹别的不太懂,但这出宫嫁人听懂了,他跑到温眠身边,抓着她的袖摆说:“不要不要,我不要温掌籍出宫。嫁人,你就嫁给我皇兄好了,就不要出宫了。”
温眠脸刷得一下惨白,吓得跪了下来请罪,“民妇、民妇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恕罪。”
淳安公主这次身子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捂住了萧元禹的嘴巴,这小子胡说什么呢,若皇兄以为是温眠唆使的,那真是要害死温眠了!
她连忙解释道:“皇兄,元禹小孩子胡言乱语呢!你千万别怪温掌籍,她一心盼着皇兄给她选个好夫婿呢!”
淳安公主说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的惴惴不安起来,就连平日里会打圆场的汪任公公一言不发。
四周更是静得吓人。
萧元炽垂眸看着跪着颤颤发抖的温眠,轻笑了一声,“倒是朕疏忽了。”
他走到温眠身侧,手上缠绕那乌沉的玄鞭,语气温和:“既然朕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如此那这龙舟赛朕定当到场,到时候帮温夫人好生看一看。”
汪任抬头偷偷地看陛下一眼,只见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眼中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地冷意。
——
待陛下离开后,温眠几近要虚脱,身上更是被冷汗浸湿。
淳安公主扶着温眠站起来,有些歉意地说:“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早知道萧元禹这小子乱说话,我就不把你那事扯进来了。我刚才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皇兄就那么看我一眼,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说着便瞪瑞王萧元禹一眼。
萧元禹瘪了瘪嘴,他,他就是不想温掌籍出宫,不知道会害得温掌籍向皇兄请罪。
皇姐自己都说错话,还瞪他。他不高兴地低头嘟囔,“我,我以后不乱说了。”
温眠叹了口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兴许这么一遭,她能出宫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早日离开这些是非。
温眠拉过瑞王殿下的手,“殿下,往后要三思而后言呀。那些话万不可再说了。”
瑞王乖乖地点头。
温眠原本是送瑞王殿下去念书的路上被淳安公主带过来的,她看向淳安公主:“殿下,民妇要送瑞王殿下去读书了,先行告退了。”
淳安宽慰温眠,“温掌籍,今日都是我不好,你别担心,明天我陪着你。”
温眠谢过后,便带着瑞王殿下离开了。
瑞王殿下读书的地方离的不远,温眠送瑞王到殿前时,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瑞王朝那男子唤道:“沈先生。”
沈南则见过了时辰瑞王殿下还未到,便出来看看,正好看到了那位太后新封的温掌籍低垂着头随瑞王殿下走过来。
他不由想到她那日弹的那首曲子。
第26章 “你指了谁给她看?”……
温眠听到瑞王那声沈先生,她抬起头来。
那一眼过去,如堕云雾之中。
时光恍然回到了从前,他也曾立于门前这般看着她,笑盈盈地唤她“阿眠”。
而眼前的人,虽然一模一样的面容,可眼神却是那么陌生,表情看起来严肃。
温眠见他微微皱眉,才意识到她看着他过久很是失礼。她回过神来福身一礼,“见过沈大人。”
沈南则不习惯被一个陌生女子这般直直地盯着,他自来洁身自好,除了家中姐妹,不曾与年轻女子有过什么牵扯,可每次见到这位温夫人,她的目光总让他觉得自己与她仿佛有什么前缘。
听到她的声音干涩又有些颤抖,沈南则更冷淡一分道:“温掌籍不必多礼。”
温掌籍。
这陌生的称呼从如此相似的人口中喊出,无不在提醒温眠,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可温眠听着他说话的声音都那么的像,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丝期望。
这时瑞王萧元禹对沈南则说:“沈先生,我听皇姐说你明日也要去参加龙舟赛,我也会去看热闹,你就不要布置功课了好不好?”
沈南则一听便知瑞王殿下想偷懒,“殿下若是今天能背出新学的诗,臣可酌情而定。”
瑞王苦着脸,啊了一声,“又得背新的呀!”
瑞王垂头丧气地往里头走,温眠上前将瑞王的书册交给沈南则。
沈南则接了过来,正要转身进去的一瞬间,他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问:“敢问沈大人,是否曾去过江南?”
沈南则一怔,顿住脚步。这无缘由的问话,使他心生警惕。他去江南处理胞弟后事从未对外提过,当初护国公一系还以他曾行军路上离开一事,大做文章污蔑他与白莲教有勾结。
这温掌籍贸然问他是否去过江南究竟是何意?
沈南则神情淡淡地回道:“从未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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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在回去的路上有些自嘲自己的妄想。
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不过是自己心里存着那么点希冀。
期盼夫君能够活着,她能够回到往日那平静安宁日子。
从江南一路回到云阳侯府,又从侯府到皇宫。她觉得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这些天潢贵胄的心思又那么难琢磨,也不知道姨母在皇宫里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也许就像姨母所说的,找一清净、人口简单的人家,才是对她和沅沅来说最好的安排。
温眠刚进屋,看到贺姑姑怀里的沅沅正拿着一个小金镯子在玩,她的小手有力的握着那小金镯子左右摇晃,那镯子上挂着一串小铃铛,一摇晃便叮当响,沅沅玩得正起劲。
温眠之前没见过这个小金镯子,她问道:“姑姑,这个镯子哪儿来的?”
贺姑姑笑着道:“夫人,我带着沅沅在附近看花的时候,遇上了广恩伯夫人,这是广恩伯夫人送给沅沅的。”
“广恩伯夫人?”温眠回想了一下,记起了在水榭亭阁的时候跟广恩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她当时还夸赞了她的琴。
可为何会给沅沅送个小金镯子?尤其这镯子还是特意为小孩准备的。
贺姑姑看出温眠的疑惑,她说道:“依奴婢看,这广恩伯夫人是特意来的。因为她跟奴婢闲谈了几句,说了她侄子家中有个三岁的幼子,那孩子的母亲是难产去了,家中一直没有主母照顾,让人怜惜。看到沅沅觉得有缘,便送了个小金镯子给她玩。”
“奴婢是想,广恩伯故意告诉奴婢这事,就是想借奴婢的口传给夫人你听到。约莫这广恩伯夫人有意撮合他侄子和夫人。”
温眠正从贺姑姑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听到这儿脸上带着诧异。
贺姑姑道:“夫人,这广恩伯夫人透露出她侄子也在这次行宫随行人员当中,明日还会去参加龙舟赛事,还说这位程峤程大人是大理寺左寺丞正五品官员呢,不如打听一番,若程大人人品相貌不错的话,是个极好的人选。夫人正可趁着那龙舟赛事亲眼去瞧瞧这位大人?”
温眠不自觉地抱紧了沅沅,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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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淳安公主信守承诺早早就过来找温眠。
她打量着温眠这一身装扮,摇了摇头,“怎么还穿的这般素净。”
温眠无奈失笑,她孀居身份,自是素净的衣裳居多。
不过淳安公主看了一会,又觉得这淡玉色的长裙将温眠衬的那姝色容姿莹莹生光,瞧着清爽又舒心,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淳安公主啧了一声。她转眼往沅沅那里看去,见沅沅正在贺姑姑怀里捻着一块糕点在吃,那嘟嘟的小脸让她手痒,忍不住捏了两下,调笑道:“小乖乖,你多吃点。”
本宫这就带着你娘去给你找个新爹!
淳安拉过温眠,“走吧,我们可别迟了。萧元禹那小子被梁母后拘在身边不与我们在一处,这回不会让他瞎说话碍事了。”
—
临水两岸的亭阁上,都已有不少贵女们登上亭阁,有的凭栏而立欣赏风景,有的三两人说着话,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湖面上龙舟里的年轻郎君们。
其中有一处亭阁位置最佳,但无人敢过去,众人都知这是留给陛下的。
不少目光都偷偷地关注着这边,盼着陛下真能过来。
一顶轿子停下,淳安公主带着温眠从轿子里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温眠跟着淳安公主身后登上了那处守卫最为森严的亭阁。
温眠站在高处,看到了对面的贵女们,有不少在宫里就见过的熟悉面孔,上回在水榭里遇上的也都在。
“还好皇兄还没到,我们先自个瞧瞧。”淳安公主已迫不及待地往那些龙舟上的年轻男子看去。
温眠也朝那边望去,距离并不远,那些郎君们都身着统一的服饰,文臣和武将是抽签组队,每艘龙舟上混搭着文臣和武将。乍看之下,都有些难以分出输赢。
尽管人很多,可温眠看到了位于左侧那龙舟上的沈南则。
对面几个亭阁里也有几个姑娘手拿团扇半掩面暗暗往那边偷看。
淳安公主笑了一声,“这沈南则怎么回事,真当自己是来比赛的啊,一眼都不往亭阁的方向看,沈母后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了?”
温眠看向淳安公主,“殿下很在意沈世子?”
“哪里是在意他!不过是看热闹罢了!京中这些贵女们只想着这齐国公府是高门阀族,沈南则固然也是人中龙凤,可嫁给他这种被给予厚望的嫡长子做冢妇可不容易呢!我这种惫懒性子才不愿意掺和进去,更何况沈南则是沈家盼着能入阁拜相的,要是尚了主岂不是废了?我那沈母后非得气晕过去不可。那不是结亲,是结仇了!”说完她想到那场面就觉得不寒而栗,打了个冷颤。
淳安公主赶紧扇了扇团扇,快点忘了那晦气的画面。
淳安打趣地看向温眠,“我见你都没怎么往下看,是不是害羞呀?来,我来为你指指。”
说罢便拉着温眠的胳膊往前面凭栏处走。
淳安公主的团扇往右边一偏,点了点,“看到那个坐于二排头戴木簪的男子没,他是正五品的骁骑尉,听闻也是要找续弦,你看看相貌如何?”
温眠循着那方向看去,见到一个皮肤稍黑的青年,他大约二十七八的岁数,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温眠看过去那一刹那,那人正好抬头,与温眠的视线撞到一起。
温眠极快地转开眼,手中的团扇不自然地扇了扇。
淳安公主掩唇笑起来,“他都看呆了,还看着你这边呢,阿眠你快说说觉得如何?”
温眠还未回话,在她们身后响起一道男声:“什么如何?”
淳安公主和温眠齐齐楞了一下,两人忙转过身,那说话之人行礼。
“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