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关氏喝斥,不是洪婆子说错了话,而是说的太对,听的刺耳极了。
洪婆子当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今日跟着挨打的,都赏一个月的月钱,好好歇着,伤好了之后再来当差。”关氏说着。
“谢太太赏。”洪婆子说着。
关氏心头烦燥不己,挥手说着,“下去吧。”
洪婆子知道关氏想安静一会,当即向屋里侍侯的丫头招招手,悄悄退了出去。
关氏安静坐着,脑中思绪万千,却慢慢有了主意,“来人,去后罩楼取几副画来。”
片刻之后,小丫头把关氏要的画取来。
关氏挥手让丫头退下,径自展开画卷,总共三副,皆是仕女图。
画中女子皆是背影,却看的出来是同一人,旁边提字“春樱”。
早在数天前,她在谷夫人的嫁妆中见过类似的画像,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套,被拆开了。
关氏手攥的死紧,“是你逼我的……”
***
掌灯时分,苏钰去乐道堂请安。
“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钰进到屋里,就看到苏天佑也在,看样子也是刚到。
也是,下午闹那么大一出,苏天佑肯定会来。
下午苏钰听到消息时,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苏震岳竟然替谷夫人出头,动起手来那么狠,把关氏的脸面按到地上踩。
不意外的是,就关氏对谷夫人的态度,闹出事是早晚的。不过以谷夫人的手段,会更温和更圆滑,不至于闹那么难看。
“老太太,三叔。”苏钰笑着问安。
谷夫人笑着说,“这么冷的天,你也过来。”
“天再冷,也得来给老太太请安。”苏钰笑着说。
小丫头上前解了大氅,无须招呼,苏钰径自在苏天佑下手位置坐下来。
“老太太说的是,天冷路滑,灌一肚子冷风小心冻着了。”苏天佑说着。
谷夫人对于早晚请安向来不在意,尤其是冬夏两季,更不想折腾小辈。
小丫头上茶,苏钰喝了口热茶,刚放下茶碗,就见苏天佑起身向谷夫人行礼:“母亲,我代关氏……”
“关氏很好。”谷夫人打断苏天佑,“她没做错什么,是你爹的错。”
“她……”苏天佑心中有气。
苏震岳的脾气他很清楚,故意找关氏麻烦倒是不会,很有可能是因误会而罚关氏。
他生气的是,晚上来请安时,他想把苏越带上,说说笑笑几句话,婆媳妇之间再大的矛盾也解了。
谷夫人要在国公府长住,亲婆媳之间少不得打交道,有矛盾要缓合,有误会要解除。
结果他去找苏越,竟然被告知,关氏送苏越去关家了。
关氏肯定是故意的,这时候把孩子送回娘家。
“这些年,你媳妇过的不容易。”谷夫人说着,“莫不要再因为这点小事,伤了你们的夫妻情份。”
“早就没什么夫妻情份可伤了。”苏天佑有几分自嘲说着。
谷夫人看着苏天佑,一声叹息卡在喉咙里,饶是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旁听苏钰一直当自己是透明人,此时心里也重重叹口气。
大周虽然民风开放,嫁娶相对自由。但和离对女子依然十分不好,关氏也许想过和离,但现实是不能离。
夫妻早己失和,却不能和离,就这么互相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听人说,你与薛家大爷近来十分交好?”谷夫人突然说着。
苏钰微微一怔,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坦荡承认,“是,我跟他挺好的。”
谷夫人面色微沉,眼中浮现担忧之色,“他不是良配。”
苏钰怔在当场,连苏天佑都愣了一下。
谷夫人说话向来含蓄,只要还有一分余地,都不会把话说死。
现在对于薛迟,直接言明不良配,如此肯定的口吻,把两人都镇住了。
“薛迟的家世人品样貌,倒也没委屈阿钰。”苏天佑说着。
薛迟来过国公府,礼貌周全,没有丝毫傲慢之处。而且论出身品貌,挑不出一丝瑕疵。
晋阳长公主和薛附马对前朝之事虽然掺和不少,但公主之子,只要不参于造反,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肯定的。
“薛迟,他对我很好。”苏钰小声说着。
“姻婚之事,结的是两姓之好。”谷夫人看着苏钰,神情意味深长,“你的婚事,父亲不在京城,也该你母亲做主。”
苏钰明白了,这意思是,薛迟不合适结婚。
宫中朝廷之事,苏钰了解不多,但杨阁老当了这么多年阁老,各种内幕肯定门清。
谷夫人会这样说,必然有不可言说的道理。
记得在王府时,楚王爷提起薛迟,慕容宁却说谢无衣更好。
谷夫人说让慕容宁决定,应该是知道慕容宁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婚姻之事,我还没有考虑过。”苏钰说着。
她现在只想跟薛迟谈恋爱,成亲之事,她真没考虑过。
“薛家大爷性子沉稳,凡事皆有思量。”谷夫人说着,“还是不要耽搁人家的好。”
就苏家的情况,苏钰不考虑成亲可以理解,但薛迟肯定会考虑。
趁着交往时间短,赶紧分开,免得最后想分都分不掉,会更麻烦。
这都不是暗示了,是直接明示。
苏钰只觉外面的风雪灌进了胸口,把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冻住了,好一会才木然说着,“我会认真考虑。”
谷夫人看着明显不舍和苏钰,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情关难过,苏家人重情,过的都不是情关,是情劫。
苏钰这一劫要是应在薛迟身上,是要吃大苦头的。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了。”谷夫人说着,“这么冷的天,都不要再过来了。”
若是平常苏钰肯定笑嘻嘻说上几句,此时却全然没了心情。
苏天佑道:“等越哥儿回来,我带他来拜见母亲。”
谷夫人都住进府里了,苏钰都来过了。关氏都没带苏越来过,着实离谱。
苏天佑和苏钰各自回了住处,回到听雨轩,苏钰一直强撑着的脸色垮了下来。
成亲之事,她是没想过,但要她现在跟薛迟分开……她是真舍不得。
也是她太天真,她没想过,薛迟肯定想过。抱着结婚为目的来往,若是结果注定不好,不如早点分开。
“姑娘……”绿川小心翼翼说着,“您先坐下,喝口热……”
进屋就发呆,小丫头上前更衣都没知觉。
“磨墨,我要写信。”苏钰突然说着。
她不知道谷夫人会这么说的理由,但她舍不得薛迟,真的舍不得。
她要写信,给薛迟写信。
西梢间的灯点上,绿川磨墨,苏钰几乎是奋笔疾书,章节文法全然不讲究,连内容都显得十分凌乱。
不停的写写写,把所有的情绪付诸于纸上,一股脑的倾诉出来。
谷夫人的话必然有她的道理,薛迟或许真不是良配,最后多半七零八落,半生痛苦。
但那又怎么样,婚姻之事,本就是单方或者双方昏头。
为了将来的某个可能,让她就这么放弃薛迟,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第50章
午饭后,谷夫人正想午睡,就听门口小丫头传话进来,“三太太来了。”
正要侍侯谷夫人更衣的刘顺家的愣了一下,谷夫人也有些意外,却给刘顺家的使了个色。
刘顺家的点会意,亲自迎了出去。
刘顺家的亲打帘子迎关氏进屋,关氏神色冷淡,身边丫头婆子皆无。
小丫头上前侍侯着关氏脱了大氅,不等谷夫开口,关氏就道:“我与老太太有些私房话要说,都下去吧。”
刘顺家的不禁看向谷夫人,关氏这是来者不善啊。
谷夫人朝刘顺家的挥挥手,刘顺家的虽然忐忑,却带着丫头婆子们出去。又把正房门关好,廊下站着远远看着门口,既听不到谈话,又看着门口不让人误闯。
一众人离开了,关氏这才把藏在袖中的画卷拿出来,奉于谷夫人面前,“前些日子我着人打扫后罩楼,发现几副画,请老太太品鉴。”
谷夫人接过画卷,缓缓展开,素来泰然自若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细细看着画卷,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中流淌着的说不清是回忆还是什么。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关氏直勾勾看着谷夫人,做为晚辈这样的直视显得十分无礼。
当了这么多年婆媳,关氏都没有好好看过谷夫人,见面时候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