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客气了。”赵元承手搭在腰带上,走路也不好走,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知陛下找我何事?”
“奴才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相商,几个老臣都在里面呢。”成海道:“陛下吩咐,您若是来了就在这里候着,等陛下宣您进去。”
“好。”赵元承点头,在石栏杆上坐了下来:“我就在这等着。”
“行。”成海哈着腰应了:“奴才守到那门口去,免得陛下喊了奴才听不见。”
“去吧。”赵元承随意挥挥手。
等了约莫半刻钟,陆怀屿走了进来。
赵元承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他又收回了目光,倚在朱漆柱子上看一朵花
儿被风吹得轻轻摇摆。
“表弟。”陆怀屿走到他跟前停住步伐。
赵元承再次回头,懒散地望他:“怎么?”
“别再枉费心机,扶笙他不会相信你的。”陆怀屿理了理腰带,居高临下地俯视赵元承。
他要让赵元承知道,他并不惧怕他。
赵元承笑了一声:“你是在向我示威?”
啧,陆怀屿这是彻底不装了?
“我只是道出事实。”陆怀屿面色苍白,神情却坚毅,说话不疾不徐:“今日你也见着了,即便你告诉他我不是陆怀川她也没有相信你。唯一的证人我已经除去了。赵元承,你证明不了我不是陆怀川,你也永远抢不走她。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得好。”
“放弃?”赵元承又笑了:“我又没想娶她,何谈放弃?”
他想娶姜扶笙时,姜扶笙抛弃了他。
他才不会再想娶她!
“那你为何一直纠缠于她?”陆怀屿忍不住质问。
“小侯爷,陆大人,陛下请二位进去。”成海在廊下远远地招呼他们。
“我愿意。”赵元承看了成海一眼,站起身笑着替陆怀屿正了正发簪:“就好比表哥喜欢戴帽子一样,需要什么理由呢?”
他说罢大笑着朝成海的方向走过去。
陆怀屿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杀意涌动,而后也笑了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赵元承想给他戴帽子?也要有命在才行。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进了紫宸殿,齐齐朝上首龙椅上的元启帝行礼。
元启帝只穿着常服。他生得精瘦,下巴上胡须比从前长了一些,眼下依然有些青黑。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抬起手缓缓道:“免礼。”
赵元承站起身,环顾四周。方才进来时便看到殿中有人,只瞥见像是几位老臣的身影。这会儿细看才发现他父亲良都侯竟然也在其中。
良都侯也朝他看过来。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赵元承从他眼中看到了忧虑。看来,元启帝此番叫他来不是什么好事。
陆怀屿和他一同站起身,与他并肩而立,只看着上首,瞧着似乎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赵元承。”元启帝开口:“知道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赵元承摇摇头,面上露出惶恐之色:“甲胄之事,我真的知错了,求陛下宽恕……”
在元启帝面前,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自然该有纨绔子弟怕事的模样。
元启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了闭眼睛道:“甲胄之事,良都侯都替你解释了,若是为了这件事,你现在应该还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待着。”
“谢陛下宽恕。”赵元承行礼。
“先别急着谢。”元启帝顿了顿道:“据良都侯解释,你收集甲胄只是觉得威风,想放着看看。如果是换成旁人,朕早就让人问斩了。你呢,牢狱之灾可免,但也该将功赎罪才是。”
陆怀屿拳头悄悄握起,侧眸瞥向赵元承,眼底闪过冷笑。
“我愿意将功赎罪,还请陛下吩咐。”赵元承连忙应了。
他瞧见陆怀屿看过来。他一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元启帝这个昏君能想起让他做什么事?想是陆怀屿的手笔无疑了。
“嗯。”元启帝颔首,似乎对他的表现甚是满意,转而看向良都侯道:“赵爱卿,你还说你这儿子不思进取,我看他倒是个懂事的,可堪重任。”
“陛下。”良都侯往前一步,低着头诚恳道:“犬子自幼不学无术,您真的不能对他委以重任。臣怕他闯下弥天大祸,无法弥补……”
陆怀屿见状道:“侯爷,我以为你这样是太溺爱小侯爷了。小侯爷实则是个聪明人,年纪也不小了,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只不过是侯爷你一直舍不得放手让他出去历练。我劝慰侯爷一句,如若让他一直在上京城里无所事事,早晚会闯出祸端来。”
这是在宫中,当着皇帝的面,他自然不好称呼良都侯为“舅舅”,便以“侯爷”相称。
“历练自然也是要。”良都侯朝着上首道:“陛下,犬子有几把刷子臣还是清楚的。如今疫症肆虐,他又不通医术,派他去只怕他会延误了阻止瘟疫蔓延的最好时机啊。臣愿意代替犬子前去……”
赵元承此时才明白元启帝叫他来的目的,原来是想让他到疫区去。
陆怀屿真是好算盘。那斑疹伤寒染上即死,太医院研制了这么久,也没有配出有效的药方来。他去疫区染上疫症自然必死无疑。就没有人再搅和陆怀屿和姜扶笙过日子了。
陆怀屿道:“侯爷此言差矣。依我所见疫症才是最好处置的。前人都留下了经验,无非就是隔离、烧石灰水、焚烧尸体,配置草药一类的。至多也就是焚城,最不容易出错。”
“臣愿意代子前去。”良都侯不理会他,只朝元启帝拱手。
元启帝沉吟片刻道:“朕看陆爱卿说得有道理,良都侯不必再多言。赵元承,朕给你这个机会将功赎罪,你可愿意前去?”
“我去。”赵元承应了。
元启帝不会轻易做这样的决定,这是疑心未消,还在试探他们父子。若是不应,恐有灾祸。
良都侯看向他,眼底忧虑更甚。
陆怀屿转身朝赵元承笑道:“那我就预祝小侯爷一切顺利,我在上京等着小侯爷回来举觞称庆。”
赵元承眼眸微眯扫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陆怀屿这是在挑衅他?
一行人跨出紫宸殿。
陆怀屿笑着看向赵元承:“不知表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带你嫂嫂为你饯行。”
第42章 赵元承你混账
“宥齐不必这般客气。”良都侯拉过赵元承往前走, 生怕他被激怒,在紫宸殿前就不管不顾。
赵元承站住步伐斜睨着陆怀屿:“好啊,我临走时必然派人知会表哥, 等表哥带嫂嫂来给我饯行。”
陆怀屿以为用元启帝来压他, 他就没辙了?
“快走吧。”良都侯推着他往前走。
陆怀屿面带微笑看着他们走远, 才缓步朝前走去。为了今日之事,他在陛下面前铺垫了许久, 这才加重了陛下对良都侯府的疑心。
良都侯府若是无后, 良都侯自然没有什么谋反的必要。
他想赵元承死没那么容易。可陛下想赵元承呢?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主子, 直接回家吗?”
宫门口, 守在马车边的杜仲见到他连忙迎上去。
“去坊市看看。”陆怀屿上了马车。
杜仲坐在马车前头, 扬了扬马鞭笑道:“主子又要去给夫人买什么?”
“逛逛看。”陆怀屿语气里含着笑意。
半个时辰后。
“扶笙。”陆怀屿进了清荷院, 才走到廊下便笑着招呼屋子里的姜扶笙。
“夫君,你回来了。”
姜扶笙打开门,探头朝他看过去。
回来之后她心中一直忐忑, 坐在屋子里出神直到这会儿,总觉得对不住陆怀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你看这是什么?”陆怀屿将手里提着的竹笼给她瞧。
“小兔子?”姜扶笙惊喜,不由俯身去看:“这么小,耳朵好长啊。哪里来的?”
小小的兔子还没她的拳头大,大耳朵耷拉着,眼睛红红的, 三瓣嘴嗅个不停。雪白柔软的一团很是讨喜。
“路过坊市瞧见有人售卖, 想着你一定喜欢。”陆怀屿笑着将笼子递给她:“就是不能养在屋子里, 毕竟气味不佳。你玩一会儿,让翡翠她们拿下去养着。”
“好。”姜扶笙开了笼子将小兔子抱出来,让珊瑚去采了草叶儿来喂。
玩了一会儿她让人将兔子提下去, 转而看向陆怀川。
陆怀川说回来便和她说双生子之事。她方才胡思乱想了许多,这会儿想听陆怀川说清其中缘由。
“来。”陆怀屿牵她进屋,提了水倒在铜盆中:“先净手。”
姜扶笙将双手浸进热水中。
“你又没吃饭?”陆怀屿瞧见桌上的瓦罐,语气里有些不悦。
姜扶笙每每没胃口
便不吃饭,只吃些茶酪敷衍了事。
“我不太饿。”姜扶笙取过帕子擦手。
“不好好吃饭对身子不好。”陆怀屿不忍心责备她,语气里只余下心疼。
“我再吃几口,晚上和你一起吃晚饭。”姜扶笙朝他一笑,走到桌边拿起碗勺给自己盛了一碗茶酪。
“双生子的事我是十二岁那年才知道的。”陆怀屿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在软榻上坐下和缓地开口:“有一日路过坊市时听人议论说有一个孩子和我长得极相像。我心中好奇,便找过去看他。”
姜扶笙不由被他的话吸引了心神,抬眸望着他。
陆怀屿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他面上露出回忆之色:“他身子骨比我还差一些,有男子喜欢俊俏的少年,西洲馆的老鸨怕他长大了不好赚银子,便不给他吃饱。那时候我能支使的银子不多,只能从家里拿些吃的,带过去偷偷给他。同时我也开始攒银子,又让他继续在那里吃了几年的苦,直到我攒足了银子才将他赎回。”
“后来呢?”姜扶笙在他身旁坐下,好奇地询问:“他还活着吗?”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陆怀屿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身子太弱了,也吃了太多的苦心结难以开解,我将他救出来后没多久他便病逝了。他要是活着就好了,我会多一个亲兄弟分忧。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元承这样诬赖陷害我的。”
“他不在人世了?他有没有和你说流落在外那些年,他经历过什么?”姜扶笙蹙眉,乌眸中满是惋惜:“那……你娘知道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