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赵元承没有放过她,这是她唯一维护陆怀川尊严的办法了。
她没有报答他对她的好,至少不该让他受到羞辱。
“他得逞了?”
陆怀川目光落在她脖颈处,肌肤白净剔透更显得交错的青红痕迹刺目。
“没有。”姜扶笙摇头,见他看自己脖颈处,又有些难堪。
她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脖子上是什么情景。赵元承上次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只是被她小心遮掩过去了。但要她对陆怀川解释发生的过程,她又说不出口。
“不碍事,扶笙。”陆怀川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即便你们有什么,也没关系。我说过,只要你别离开我,其他我都可以不在意。”
他说话用了力气,像是在告诉姜扶笙,又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仔细想想,是卑微地在祈求。
“不。”
姜扶笙摇头,心中涩然,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必定要和他和离的。
“笙儿,别离开我……”
陆怀川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呢喃。
姜扶笙记得,前些日子她信誓旦旦说不可能离开他的。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夫君。”她抬起头看陆怀川,认真道:“不如你将这和离书签了吧。”
“笙儿,你在说什么?”陆怀川浑身一颤,眸底闪过癫狂之色,浑身都开始瑟瑟发抖,几乎克制不住。
“夫君,你怎么了?”姜扶笙连忙扶着他。
“你方才说什么?你是认真的?”陆怀川扶着桌子,缓了片刻面色才恢复了寻常。
姜扶笙低下头,缓缓道:“我……我并不想同你和离。可是现在三妹四妹在他手里。哥哥的性命也捏在他手中,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还是提早准备得好。”
她觉得羞耻,头埋得更低了。赵元承如今形势难以捉摸,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笙儿。”陆怀川捧起她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哄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其他的不重要,我说真的。”
“可是我在意,我不忍心那样对待你。”姜扶笙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他。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陆怀川重新将她揽入怀中,眼底满是阴鸷与恨意。
姜扶笙在他怀中依偎了片刻,抬起头来:“累了,你身子也不能熬夜,我们早些休息吧?”
“好。”陆怀川自然依着她。
姜扶笙上了床,酝酿了片刻才道:“夫君,豆嬷嬷脖子上的痕迹不对。”
“什么不对?”陆怀川侧眸看她,手攥住了衾被:“元承和你说的?”
“我看到了。”姜扶笙道:“豆嬷嬷不是上吊死的,是被人用麻绳勒死的。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谁能有那么快的手脚……”
她说着叹了口气。
“我说了你莫要怀疑我挑唆。”陆怀川轻拍着她道:“豆嬷嬷是你从元承那里带回来的,除了我们自己,就只有他知道。顷刻间没有丝毫动静的杀人,元承也有这个实力。”
姜扶笙没有说话,她阖上眸子假寐,脑子不停地转着。
这两个人互相推诿。仔细想想,豆嬷嬷是赵元承给她的。
赵元承如果不想给,完全可以当场拒绝,或者直接将豆嬷嬷解决了。没必要把人给她,再冒着风险来杀一次。
陆怀川方才也说只有他和赵元承两人有可能。那赵元承没有,就只剩下他了。
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赵元承想嫁祸陆怀川,故意让她将人带回来再杀了。好叫她以为是陆怀川杀的,到时候内讧。
她一时当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动的手。
想起赵元承说陆怀川是冒充的话,她又起了思量。
“唔……”
她一蹬腿,装作猛地惊醒的模样睁开眼。
“扶笙,怎么了?”
陆怀川才睡着,惊得一下睁开转头查看她。
姜扶笙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我适才做噩梦了,梦见……梦见那次,有刺客要杀我,就是你救我那一次……”
她在试探陆怀川知不知道那回事。
“别怕。”陆怀川轻拍着她抚慰:“再来一次,我便再替你挡住一次。”
姜扶笙见他神态自若,挣脱他的怀抱坐起身来拉他衣裳:“给我看看你那个疤痕还在吗?”
她没有看过陆怀川的身子。
“看它做什么?”陆怀川挪了一下,但是没有掀开衣寝衣的意思。
他悄悄打量姜扶笙的神色。
姜扶笙心提了起来,软语道:“我想看,看了我能安心一些。”
他不肯?不会没有吧?
“好。”
陆怀川撩起寝衣,将腰间的伤疤露给她看。
他看着姜扶笙发丝凌乱的头顶,在心中猜测。她这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赵元承怀疑他身份了,让她回来查看?
若是后者,他们是不是已经……
姜扶笙凑近了瞧。果然,陆怀川腰间有一处陈旧的疤痕。是箭尖擦过之后,削去了一块皮肉留下的伤痕。
她松了口气。
陆怀川还是陆怀川,赵元承胡诹的吧。每日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被人冒充?
“笙儿是不是睡不着?”陆怀川贴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意图很明显。
姜扶笙面上一红,想起脖颈处的痕迹,捂住心口拒绝道:“今日累了……”
“我去熄灯。”陆怀川起身。
倘若她还拒绝,只怕和赵元承……
好在姜扶笙再没有说什么拒绝之言。
*
上清观离皇城不远,坐落在上清园中。是寸土寸金的上京城里难得的幽静之处。
这道观和园子都是前几年为了皇帝最宠信的天师奉玄真人所建。
“师兄在这处好不快活。”
赵元承拨开松树枝,探头看向奉玄。
奉玄是个年近三十的道士。穿着一身道袍,太极髻用木簪绾着。面盘清瘦留着一缕山羊胡,看着可靠,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他正拿着蒲扇坐在树下的木桩子上炼丹,闻声睁眼:“如何能同师弟比?”
赵元承也不在意他说的什么,俯身就去掀他的炉盖:“师兄练得什么丹?”
奉玄一把拍开他的手:“别乱动。”
陆怀川啧了一声,坐到他身旁树根下,也靠着松树干转头看他:“可曾有人去皇帝面前告我的状?”
“告了。”奉玄半阖眸子道:“说你成日和上京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在一起,沉湎酒色,不思进取。甚至比那些人还荒唐些,为了强抢表嫂,还和你表哥动起手了。”
赵元承笑了一声,靠在树干上伸了个懒腰:“那几个纨绔子弟,谁是叛徒?”
他宅子里的事情,定然是那几人当中的人传出来的。他若想查也能查到,不过问师兄来得更方便些。
“高家。”奉玄半闭眼睛回了他。
“师父给的焕心丹呢?”赵元承忽然问他。
奉玄闻手中一顿低声回他:“那东西珍贵。”
“我有用处。”赵元承看着
远处的云。
“给姜砚初用?”奉玄扭头看他。
赵元承没有说话。
奉玄又问:“你父亲知道?”
赵元承没有看他:“那不是师父给我的吗?”
“给你是留着以后救命用的,不是让你随便送人的。”奉玄劝告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事关重大,眼下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谁能有你的身子要紧?再说,当初你上山伤心成那样,要不是师父救你你都殒命了,你怎么还和那女子牵扯?”
“出出气罢了,牵扯什么?”赵元承捡了根细细的枯树枝在手上掰着玩。
奉玄哼了一声:“那人家哥哥有心疾,关你什么事?”
“姜砚初对我有用。”赵元承看着远处:“当初的事情,姜家不可能不知情,想撬开姜守庚的嘴,就得将他儿子握在手中。”
“盼你真是为了这个缘故。”奉玄从怀中掏出个拇指大的青花缠枝纹小瓶丢给他:“再提醒你一遍,用完就没有了。”
赵元承接住,将小瓶收进怀中。
“主子。”石青远远寻了来,瞧见奉玄笑着行礼:“见过天师。”
奉玄微微颔首。
赵元承在他身侧探出脑袋:“何事?”
“陆怀川的人在咱们府上还有宅子、庄子周围转悠,是不是想抓您的把柄?”石青禀报道。
“随他。”赵元承靠回去,不甚在意。
奉玄看了石青一眼:“陆怀川抓你家小侯爷把柄做什么?”
石青听他问起,顿时来了劲头:“天师,您有所不知,主子把姜姑娘……”
赵元承侧眸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