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笙迟疑。
此番他回来与从前判若两人,前几次的事已然叫她怕了他。但见他心思只在剑上,便抱了侥幸的心思,手伸向身后两扇门。
随着一声轻响,门合上了,书房好像和外界隔绝了一样。她心中不安,又生出些后悔,最终还是一咬牙,将手里的银票送到书案上。
“这里是五百两,若是不够,我回去再让人给你送。”
她来时,就只带了这些。
牙行里年轻的婢女不过十五两一个。豆嬷嬷那样年纪大的,多数时候都卖不掉,她带五百两本以为绰绰有余,不料面对的却是赵元承。
赵元承终于从剑上移开目光,但也只是瞥了那叠银票一眼。
“我还有三千多两银子,都给你。”
姜扶笙只当他嫌少,紧忙补了一句。
赵元承又钻研起他的剑来。
姜扶笙心急,咬咬牙:“庄子上的良田也给你……”
还有一家粮铺她不能拿出来。倒不是她贪财,只是这是她仅有的东西了,替爹翻案往后还有许多要用银子的地方。
赵元承手抚长剑偏头看她:“嫂嫂求人,要有诚意。”
“小侯爷,这些是我仅剩的所有……”
姜扶笙往前一步,言辞恳切。
赵元承忽然挥出长剑搭在她脖颈上,锋芒如银刺着她的眼睛。乌浓的眸子反射着剑锋的寒芒,杀意凛然。
她以为,她欠他的用银子能还?
姜扶笙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剑尖冰凉,激得她长睫剧烈颤动,她往后退了半步。
赵元承要杀她。
他恨毒了她,折磨够了,就要对她下杀手了。硕大的泪珠顺着她莹润的脸颊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
她逃不掉。
她仰起脖子,闭上了眼睛往前走了一步,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滚落。
“想我杀了你?岂不便宜你?”
赵元承眸底闪过惊怒之意。
剑尖轻移,自雪白修纤细的脖颈滑下,他手腕一转轻易挑开她的衣襟。
冰冷的剑尖紧贴着肌肤游蛇般在身前游走,剑上寒意似乎透进骨髓,姜扶笙遏制不住战栗,泪水簌簌直掉。
赵元承手中一顿,剑尖落在她腰间那根细细的宫绦上。
心口处透进凉意,衣裳已然敞开,姜扶笙惊惧惶然,犹如受到惊吓的小兽浑身瑟瑟发抖。
她泪眼婆娑地哀求他:“求你,不要……”
赵元承唇角微勾,乌浓的眸似深不见底的寒潭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方才死都不怕,这会儿倒贞烈起来。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陆怀川守贞。
剑芒划过,宫绦断裂。
赵元承一字一顿:“私以为,如此——”
“方能彰显嫂嫂的诚意。”
长剑如霜,铮铮坠在脚边。
姜扶笙身周华裳零落,一如昨日脂玉般雪白的肌肤,腰间青紫的指痕赫然在目。烟粉色云锦抹肚正中间划出一道整齐的口子,点点春光若隐若现。
赵元承盯着她,乌浓的眸底墨色如潮水般激烈翻滚。
他眼梢殷红,阔步朝她走去。犹如猎捕中的鹰隼,被他锁定的猎物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
法逃脱他的掌心。
“你别过来!”
姜扶笙绕着书案躲他。
赵元承恍若未闻,仍然一步一步逼近。
姜扶笙走投无路,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他。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她红着眼睛厉声威胁他,像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逃的小兽亮出了爪牙。剑身太过沉重,她用双手握着仍然颤巍巍的。
第15章 一心为你的好夫君守贞?
赵元承睨视着她,勾起唇角笑了一声。他依旧朝她走去,口中不紧不慢说着:“这样倒也好。我这人心胸狭窄,最是记仇。但凡活着便会盯着你不死不休,你一日都别想好受。杀了我你便解脱了,也省得我活着不依不饶,耽搁了你和你的好夫君恩爱。二金,动手吧。”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姜扶笙听他唤她“二金”,禁不住泪水长流。
她乳名“金金”,长辈和亲近的朋友都这样称呼她。只有赵元承不好好唤她乳名,时不时逗她,喊她“二金”。
而她,从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第一次见面便抓着赵元承腰间的玉玦不松手。
小时候她一直喊他“玉玦哥哥”,后来喊他“赵玉玦”。而现在,她得喊他“小叔”或是“小侯爷”……
赵元承迎着剑尖,从容不迫。
姜扶笙举着剑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二金。”赵元承盯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姜扶笙无言以对,退到墙角后背紧贴着墙壁避无可避。
赵元承的胸膛已然抵在了剑尖上。
她吓得将剑往后缩了缩。
“不是要杀我么?”赵元承偏头看着她:“躲什么?”
“你,你别逼我……”
姜扶笙慌张失措,手中长剑抖得更厉害。
“来。”
赵元承又进一步。
姜扶笙忽然撤回长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她真的被他逼得无路可走了,流着泪看着他。
她活得真失败。
对不起赵元承,对不起爹娘和兄长,也对不起陆怀川。
“你敢!”
赵元承瞳仁猛缩,厉喝了一声。
“姜扶笙,你若敢死,我便让人将你爹娘兄长全都关起来日日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要。”
姜扶笙手里的长剑“铛”一声落在地上。
赵元承一脚将长剑踢开,对她怒目而视:“姜扶笙,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你若擅自做主,我必然让你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扶笙靠着墙软软地滑下去,抱着自己啜泣起来。纤瘦的人儿缩成一团,缩在角落处,像寻不着娘亲失了依靠的小猫,叫人心生怜惜。
“哭什么?”赵元承居高临下望着她:“一心为你的好夫君守贞?”
姜扶笙埋着脑袋不说话。
“跟他和离。”赵元承一把将她拉起来。
陆怀川那个病秧子凭什么?他也配?
“我不和离。”
姜扶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摇头。陆怀川待她何其好?且从未和她要过回报。她若离开陆怀川,天理难容。
“姜扶笙。”赵元承握住她脖颈,望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切齿道:“当初你是如何说的?你的夫君要从一而终,他都纳妾了!”
她是爱惨了陆怀川,竟这般地包容!当初的鬼话都是用来哄他的!
姜扶笙啜泣着道:“那不过是年少时不懂事的戏言罢了。”
长大了自然明白,天底下哪有不纳妾的男子?她早就不这样想了。
“你倒是深情,那就看着你爹娘兄长是什么下场吧。”
赵元承遽然松手,拂袖而去。
石青等在门口听着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姜姑娘也真是的,陆怀川有什么好?病歪歪地还纳妾,姜姑娘做什么非要跟着陆怀川?也不想想他家主子多好?她都抛弃过他家主子一次了,主子还抛下脸面来让她和离。她居然还不愿意。
他听着都生气了,更别说主子了!
姜扶笙定了定神,起身拢衣裳。上襦还在,可都叫赵元承划破了,宫绦也断成了两截,这还怎么穿出去?
“少夫人,奴婢进来了?”
外面,传来翡翠的声音。
姜扶笙抬头往外看。
翡翠托着一叠衣裙进来,瞧见姜扶笙凌乱的衣衫也是吃了一惊:“少夫人,您……”
虽然说当初少夫人背弃了小侯爷是做得不对,可少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侯爷怎么能这么对少夫人呢?
再一个,小侯爷和少爷是表兄弟啊,他怎么能……
“不是你想得那样。”姜扶笙拭去面上泪痕:“他恨我,是以这般羞辱我泄愤。”
翡翠叹了口气,将衣裳搁下上前替她更衣。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石青安排她一人进来,不让珊瑚跟着了。就珊瑚那爆竹似的性子,眼见少夫人受这样的委屈,不得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