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姜扶笙正有此意,就着他的手起身。
夫妇二人乘着马车到了刑部衙门。
“你不下去?”
陆怀川起身询问姜扶笙。
姜扶笙弯眸摇头:“我在这等你。”
“好。”陆怀川抚了抚她脸颊,满目宠溺:“我去去就来。”
姜扶笙静坐了一会儿,便听陆怀川在外头唤她。
“扶笙。”
她撩开窗口的纱帘探出脑袋看他:“这么快?”
“热不热?”
陆怀川上前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侧眸瞥了一眼不远处高大的身影,面上笑意愈发浓郁。
“有冰盆,我不热。”姜扶笙担心有人路过,往后躲了躲:“倒是你出了一头汗,快到马车上来。”
“好,我们去茶楼用了早茶再回家。”陆怀川笑着应了一声,再次看了那道身影一眼,提着袍摆上了马车。
赵元承盯着马车消失在衙门大门处,拳头捏得发出“咔”一声。
石青心一颤,偷瞧自己主子脸色,但见自家主子面色阴沉可怖,他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该死的陆怀川分明是故意的,看见他主子在这特意喊姜姑娘露头。不就是想告诉他家主子,姜姑娘这么早陪着他来衙门,他们夫妻很恩爱吗?
赵元承面色冷凝拔腿往外走,满身杀伐之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主子。”石青实在不能不开口,只好壮着胆子小声提醒:“咱们还没进衙门去呢。”
燕文显出了事,衙门例行公事盘查,他家主子今儿个是来走个过场的。
赵元承顿住步伐,盯着大门处片刻,忽而笑起来:“我的好姑母不是一直想抱孙子吗?安排人给她提个醒。”
石青看看他,点头应下。啧,主子可真狠,陆怀川不过是让姜姑娘露了个脸,他这是硬给陆怀川塞人啊。
*
春晖院。
才不过晌午时分,枣树的叶子便已经晒得打了卷儿。
“快些浇完,再晚一点就不能浇水了。”
花嬷嬷在廊下指挥婢女们侍弄花草。
眼看着差不多了,她才转身挑起花编竹帘:“老夫人。”
屋内有冰盆,帘子一开一股凉气透出来直沁心脾,她顿时舒展了脸。
“人还没回来?”
陆大夫人手持团扇倚在软榻上,面前小几上搁着一碗冰酥酪。
“没人送信来,应当没有。”花嬷嬷笑着上前,一看碗里:“这冰酥酪您怎么没动勺子?”
“没胃口。”陆大夫人皱着眉头扇着扇子。
“您看您,奴婢不是劝您别往心里去吗?”花嬷嬷俯身替她捶腿:“少夫人又不曾对您不敬。”
“她不敬的是我妹妹。”陆大夫人手里的扇子扇得急了些,言语倒还是不紧不慢:“我们姊妹用的是一张脸。”
姜扶笙自进门之后从来是俯首帖耳的,昨日竟那样和她妹妹说话,全然不给她脸面。
她心里窝着火,一夜都没能睡好。
一早差婢女去叫姜扶笙来兴师问罪,谁料竟扑了个空。想来姜扶笙是早有防备,她便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动了怒。
“老夫人消消气,您是做长辈的,晚辈还能叫您不痛快了?”花嬷嬷抬起头来笑道:“奴婢这儿有个法子,老夫人要不要听一听?”
“说来听听。”陆大夫人一手支着下巴开了口。
“在老奴看来,老夫人就是太好性了。”花嬷嬷道:“想那司农卿的儿媳妇进门一年多,还不是没怀上,是怀上了却掉了,还不是当年就纳妾了?咱们家少夫人都过门三年了,您就没想过这茬?”
刚刚在外面,听见两个婢女在议论这件事,她动了心思。
二少爷那样恭俭温良之人,哪个姑娘不喜欢?她女儿是家生子,模样身段都不错。就算轮不到她女儿,这个提议也能讨好大夫人。
安排好女儿之后她进来提这话了。
陆大夫人半耷的眼睛睁开了:“怎么没想过?二郎一直不肯。”
“您和二少夫人提啊。”花嬷嬷道:“这是为人妻的本分,夫人膝下就二少爷这么一个孩子,想抱孙子天经地义。”
陆大夫人阖眸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是。”
“夫人得选些个身子健壮看着好生养的,当然,容貌也要过得去。”花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又劝道:“能尽早替二少爷开枝散叶才最要紧。”
陆大夫人闭着眼睛思量,半晌没有说话。
花嬷嬷咳嗽了一声。
门口竹帘开了,一个婢女手中捧着一盆粉紫色铃铛花走了进来,弯腰安置在门里侧。
她正是花嬷嬷的女儿。
花嬷嬷悄悄观察陆大夫人的神色。
陆大夫人闻声睁开了眼,目光在那婢女丰满的臀上一定。
第10章 “先背弃的人,不值得原谅”……
“娘,您差人去找我们了?”
陆怀川唤了一声。
陆大夫人抬头,见他和姜扶笙并肩进门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
“衙门今日不忙?”
不去衙门回来陪姜扶笙。也不知姜扶笙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事务不多,我都处置好了。”陆怀川笑着示意姜扶笙。
“婆母。”姜扶笙接过婢女手中的掐丝珐琅八宝提盒递上前:“这是给您带的点心。”
“放那吧。”陆大夫人神色不咸不淡,抬起手中的团扇指了指一旁的八仙桌。
姜扶笙将食盒放到桌上,走到她正对面盈盈一拜,软语道:“昨日之事是我不对,还请您原谅。”
陆大夫人撇开目光:“谈不上。”
姜扶笙惯会装柔弱在她儿子面前装柔弱。
“我护妹心切,一时情急才对雷姨母和您老人家多有不敬。还请您勿要见怪。”
姜扶笙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她,言辞之间满是恳切,长睫可怜巴巴地颤动,叫人心生不忍。
“娘,扶笙她……”陆怀川不禁往前走了一步,便要替她分辨。
“行了。”陆大夫人不让他说下去,摆了摆手里的扇子道:“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要做外室,也是你们姊妹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只是下回见了你姨母还是告声罪。”
姜扶笙分明还是好拿捏的样子,见了她就没有不低眉顺眼的。她心里舒坦了些,舒展了身子坐着。
偏头看自家儿子。这孩子实在太过不争气,都娶回来几年了还巴巴地讨好人家。
“这是自然。”姜扶笙乖顺地答应了。
“庄子上的收成都查点齐全了?”陆大夫人询问。
意在责备姜扶笙不去庄子上做该做的事儿。
“差不多了,下午我去庄子上一趟。”陆怀川先开了口。
陆大夫人拿自家儿子没辙,低头理了理裙摆,再抬头时面上有了几分和蔼:“你们坐下吧,我正好有事和扶笙商议。”
“婆母请说。”
姜扶笙提起裙摆在一侧的黄花梨镂刻官帽椅上坐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陆怀川靠着她坐下。
陆大夫人看了陆怀川一眼,似有几分为难:“要说起来这件事早该和你提了,只是二郎一直不肯点头,才又拖了这么久。”
“娘要说什么?”陆怀川猜到了什么,微皱眉头。
“你别管,我只和扶笙说。”陆大夫人拉过姜扶笙的手和声细语:“好孩子,你们成亲三年到如今没个孩子,总叫别人在背后议论也不是回事。这也是回事,我想着先给儿郎纳个妾,以后生了儿子就放在你膝下,和你亲生的是一样的……”
姜扶笙垂眸倾听,面上并无异色,心中也不觉得意外。
婆母一直想要孙子。到现在才提纳妾的事,已经算是能忍的了。
陆怀川是一直不愿意纳妾的。她倒是不太介意这些事了。高门大户的谁家儿郎不纳妾?她已经过了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年纪了。
更何况陆怀川他……
纳不纳妾的,并不要紧。
“娘。”陆怀川开口打断了陆大夫人的话:“之前不是和您说过我不会纳妾吗?”
他看着自家母亲目光郁郁。
“你别插嘴,这不关你的事。”陆大夫人抬头朝他道:“扶笙是你妻子,你后院的事都该是她说了算。”
她拍拍姜扶笙的手,意味深长:“扶笙啊,你向来是个体谅的,想必知道我心里的苦楚。自打你进门后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就算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娘也敢说没有亏待你半分,这件事你来做主。”
她这么说姜扶笙自然该心里有数。娘家没了就没了倚仗,更该好好听她的安排。若是听话,看在二郎实在舍不得的份儿上,她可以让姜扶笙留在家中。
否则的话……莫要怪她心狠手辣。
“婆母说得是。”姜扶笙俯首低眉软语轻声:“这是我的分内事,是我思虑不周,叫婆母操心了。”
“扶笙……”陆怀川焦灼地望了她一眼。
旁人不懂他,姜扶笙难道还不懂他?
他纳什么妾室?除了她,他不需要任何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