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必多虑。”赵元承淡淡道:“我会娶她。”
他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之事。
王氏愣了一下,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又看了赵广振一眼笑道:“我不知持曜都有这样的打算了?那……陈姑娘那里,陛下不是已经赐婚了吗?”
“母亲不必忧心,那件事我自会解决。”赵元承欠身道:“到时候我与姜扶笙的婚事还需劳烦父亲母亲替我操办。”
赵广振没有说话。
王氏笑笑道:“那是自然。”
赵元承离去之后,赵广振抬步往外走。
“侯爷。”王氏往前一步,叫住他:“妾身有话要说。”
赵广振顿住步伐看向她:“你说。”
“原本陛下赐婚,妾身想着此事无望并不打算提。但看持曜的意思,他有法子拒绝陛下的赐婚,妾身就不得不提了。”王氏抬头,恳切地望着他:“这些年侯爷眼里只有持曜,可曾记得妾身和侯爷还有一个女儿?”
她嫁进良都侯府后第二年,便为赵广振生下一个儿子。第四年又诞下一个女儿。
他们儿子五岁那年,宫中换了天日,赵广振安排她带着两个孩子躲出城去,不料遭遇叛军,儿子失散,再找到已是一具尸身。
她尚未走出背痛,赵广振便领回来一个孩子,用了她儿子的名字,且让她什么也不用问,只管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
后来,良都侯府便再没有添过孩子。
“你这话说的。”赵广振道:“蓉蓉不是好好地养在闺阁之中吗?是有什么事了?”
“蓉蓉只比持曜小两岁,侯爷可曾想过蓉蓉的婚事?”王氏望着他问。
虽然赵广振不肯告诉她赵元承的真实身份,可她也不是那无脑之人。这么多年赵广振在赵元承身上花的心思远胜亲父子,她不需细思量也知道赵元承的身份不一般。
赵元承人品与能力她都看在眼里,女儿也早知赵元承并非她的亲生兄长。将养子变成女婿,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赵广振闻言摸摸胡须道:“夫人想给蓉蓉说人家了?这也好说。不过不急,先物色着。持曜毕竟是兄长,等他的事情办妥之后再议也不迟。”
蓉蓉年纪的确不小了,也是该开始物色了。不过他之前也看好过几个后辈,从中细细选出一个来便是。
“侯爷。”王氏忽然跪了下去。
赵广振连忙扶她:“夫人这是做什么?”
“妾身这些年没有求过侯爷,今日有一事相求。”王氏仰头看着他道:“侯爷若是不应,妾身便长跪于此。”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了,夫妻之间又何必如此。”赵广振皱眉,不解地看着她。
王氏咬咬牙将心一横:“侯爷,我想蓉蓉和持曜亲上加亲……”
第64章 小侯爷,我不欠你的了
“住口!”赵广振不待她说完便喝断, 肃着脸道:“蓉蓉的夫君我自会好好物色,方才之言切勿再提。”
他说罢拂袖便要离去。
“侯爷!我知道你心疼持曜,也猜到他身份不一般。”王氏不甘心, 追上去手捧心口眼含泪光道:“可蓉蓉呢?她不只是妾身的心头肉, 也是您的女儿啊!是您唯一的孩子, 您就一点也不替女儿着想吗?”
这些年,赵广振铁了心将赵元承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 不肯纳妾, 她也再无所出。她对此愤怒过, 可又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认命。
好在赵广振一心都在赵元承身上, 良都侯府除了蓉蓉再无旁的孩子。她以为赵广振总要为女儿考虑的, 不想他竟是这般态度。
“持曜的事他自会做主。”赵广振顿住步伐缓和了面色:“持曜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若是有心,那是蓉蓉的福气。若无此心, 持曜也能保得蓉蓉一世的福气,你不要错了心思。”
他说罢,转身往外而去。
王氏愣了一下,转而道:“侯爷说得我都明白。您别误会,何止是您疼持曜?妾身自来都将他视如己出的。只是看他实在颖异,才动了这样的心思。既然行不通那便罢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广振侧眸瞧她一眼, 见她退让了, 倒也不曾再说什么。
*
圆月高悬, 银光洒落在叙兰院黛青色的屋脊上仿若落上了一层银霜。
卧室里烛火未灭,四下寂静,光线昏暗床幔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赵元承侧身挨着姜扶笙, 面朝她阖眸而眠。
“痛……”
姜扶笙微微动了动,蹙眉呢喃。
即便在睡梦中赵元承也提着心思,闻声瞬间惊醒,即刻看向身旁的人儿。
姜扶笙苍白的小脸皱起,痛苦地轻哼。她尚未全然清醒,只觉得右肩胛骨处好痛好痛,痛到好似整个肩被人削去了一般。
“姜二金?”
赵元承撑起身子唤她,大掌落在她脸上细细摩挲。知道喊“痛”了是不是就已经醒了?
姜扶笙纤长卷翘的睫羽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微转。
“好痛啊……”
她下意识出言。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哑。
“疼得厉害?”
赵元承轻抚的手顿了顿,起身挂上床幔。
醒了就该无碍了,只是免不得吃些苦头。
姜扶笙太久没有睁眼,被突如其来的烛光照得眯了眯眼,缓缓转头看向他,意识尚有几分恍惚。
赵元承俯身在床头矮几的抽屉里寻出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小药丸,喂到她唇边。
“吃这个,止痛的。”
姜扶笙下意识望向他,漆黑的眸中盛着迷惘。
“张嘴。”赵元承将药丸喂进她口中:“含在口中化开便可。”
姜扶笙含着药丸眨眨眼,浓郁的药香顷刻间充斥满整个口腔,入口是甜的,回味又有一点点苦涩。
赵元承探了探她额头,语气带着不自觉的柔软:“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姜扶笙看着他关切的神情,恍恍惚惚想起山洞中的情形,也察觉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这是良都侯府的叙兰院,她昏迷后赵元承将她带回了侯府。在那个山洞里陆怀屿要杀赵元承,她替赵元承挡着匕首受伤了。
昏迷之前,她好似看见陆怀屿自尽了?
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一时有些怔忪。
“等药效起来就不会这样痛了。”赵元承见她不语,只当她伤口痛得厉害,俯身鼻尖蹭着她脸颊柔声宽慰。
姜扶笙下意识躲开他的亲近,忽然想起什么来,神色一变抬手捉住他袖子焦急地问:“我哥哥呢?”
在东洛镇哥哥生病了,她去请大夫结果被陆怀屿绑去了山林里。眼下她人都在良都侯府了,至少也过了一两日,不知哥哥眼下是何情形?身子可曾好些?倘若赵元承不管哥哥,哥哥独自一人在外面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赵元承见她不肯与自己亲近,又问起姜砚初,心中顿时生出气恼来。
“死了!”
他没好气地回她。
若非姜砚初壮她的胆,她哪敢跑出上京城去?陆怀屿怎会有机可乘?她又怎会伤成眼前这样?
姜砚初空有一肚子学问,做事却是极为欠缺的。
姜扶笙闻言撑起身子,却又痛得躺了回去,她咬着唇瑟瑟发抖,眼圈逐渐红了,纤长浓密的眼睫逐渐被泪水浸湿。
是她太自私了,迫切地想逃离上京,让哥哥和她一起走。哥哥心疼她,对她从来没有一个“不”字。她却全然没有在意到哥哥心痹之症尚未痊愈,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
现如今爹娘尚陷在南疆,哥哥又……赵元承还不如不救她回来。
“就会哭。”赵元承皱起脸,大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人回来就服了我师兄的药,还活着呢。”
从小他就看不得她掉眼泪,她也就会用哭来拿捏他。
“你说真的?”姜扶笙抱住他手臂,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那我哥哥眼下在哪里?”
她一时拿不准赵元承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回客栈去住着了,不然我将他留在侯府里,等元启帝发现?”
赵元承在她身侧躺下,没好气地反问。
姜扶笙听他这般语气才放下心来,但凡他不耐烦说得便都是真话。
也不知哥哥眼下如何了?
卧室中安静下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姜扶笙转眸望向赵元承,怯怯地问:“那我可以去看看我哥哥吗?”
“不可以。”赵元承阖眸皱着眉头。
“为什么?”姜扶笙脱口问出来,又有些后悔。
哥哥陪她逃离上京前往南疆,赵元承自然是生气的,又怎会答应让她去见哥哥?
赵元承睁眼乜着她:“你说呢?”
姜扶笙垂了长睫,抿唇不语。肚子忽然发出声响。
方才含化的丸药起了作用,肩上不痛便察觉肚子饿了。
“饿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赵元承再次坐起身。
姜扶笙瞧着他衣襟处,轻声道:“随意。”
赵元承下床出去安排了一番。
不消片刻,石青端了燕窝鸡丝粥进来。
“下去吧。”
赵元承扶着姜扶笙坐起身,上前接过白瓷绘牡丹碗勺吩咐一句。
石青看了一眼床上的姜扶笙。姜姑娘醒了,主子必然心情愉悦,或许一高兴能饶了他?
他快步带上门退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