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顺势往山坡上仰倒,箍在她腰间的手往上移,按住她的后脑勺就亲了上来。
好狡猾。
元汐桐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接着去抢夺那个多宝盒,还是该认真回应这个吻。
好在元虚舟并没有介意她的不专心,他只是轻轻地扬起下巴,一下一下地,贴着她的嘴唇亲。笔挺的鼻梁蹭上来,缠绵的热气从唇角移向耳畔,很执拗地要在她发肤之上烙下他的痕迹。
终于,元汐桐揪住他的衣襟,决定暂时不去关心那个盒子,事实上,也的确没办法分出神来去关心。呼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乱了,连同身子也颤栗着蜷了起来。怎么亲了这么多次,却还是会因为他每一次的触碰而焦渴得像是要窒息。
要怪就怪元虚舟,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用掌心贴住她的背脊,还时不时地用手指头去拨弄她后颈的碎发,这让她生出了自己快要被烤熟的错觉。
值得庆幸的是她是坐在他的腰上,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再往下挪几寸的部位是不是已经开始硌人,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那里大概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但想象往往会滋生出更荒唐的东西。
灼-烫的吻终于移回她的嘴角时,她的耳朵连同颈子都已经泛起了大面积的粉,醺醺的展露出坦白而率真的渴望。
她仰着下巴,主动迎凑上去,不需要他钳住下巴就将唇齿张开,舌尖颤颤地抖,要不由分说地被他叼住,含吮,或者含住什么东西才算满足。
这样下意识的可爱反应让元虚舟愣了片刻,直到意识到自己已经全然得到允许,才闭上眼睛,捧住她的脸,几乎是有些虔诚地吻上去。
起初他吻得很克制,是情投意合之下想对她尽量温柔,虽然她张开的唇瓣和主动缠过来的舌就跟迎客似的,每次分开时,他都要和她鼻尖相触,来平复呼吸。
但心跳一直在闷响,而呼吸并未得到半点平复,反倒愈发的紊乱。
终于,他贴着她的面颊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支起她的下巴,将长舌深重地-侵-入-她的嘴里,结束了这段漫长而礼貌的招呼。
“呜……”
又被亲得喘不过气来了。
结束的时候,元汐桐甚至有些失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宝盒已经被元虚舟塞回了她怀里。她捧着它,听见他问道:“明明是给我的回信,却不想让我看吗?为什么?”
“也不是不想……”元汐桐看着他,“就是,你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看,好不好?”
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距离传达给他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木板。
元虚舟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但他选择了停下。
正如这盒子被交到他手上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不顾她的意愿去强行窥探一样,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好。”
元汐桐松了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将多宝盒递回他手里。
他接过的动作很是珍视,像是要将她最不堪的妄想照单全收。
行云经过他们头顶,搪住热烈的日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再次对视的时候,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踌躇,为幻梦般的偷闲终究要回到现实而不舍。
“帮你娘达成心愿后,你打算做什么?”元虚舟突然问。
“不知道,”元汐桐摇摇头,“我还没有开始想。”
夺回南荒之主的位置对她来说没有特别强烈的实感,她不是盲目乐观的个性,不习惯大业未成之前就开始得意忘形地畅想未来。更何况这条路,越接近终点,就越凶险。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使命是不是就是为了在某一刻死去。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事成之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哥哥呢?”她反问他。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喊他哥哥,似乎不认为这样的称呼饱含着某种禁断意味。
但元虚舟却不得不多替她着想一点。
他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双亲都知情,但若要定下终身,携手同行,却仍旧要获得允许。父亲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地位,元汐桐的一切都需要问过炎葵。
对于自己从出生起就被人算计进了复仇大业一事,他即便是再不喜,也必须从某些角度,对炎葵致以敬佩。
他还想到神官长一职,肩负着护卫中土的重大责任,这样的天命本该落在更有贤德的人身上,而不是他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修罗族。
他已经不适合继续朝着那尊神官长之位前进了,呼风神殿总有一日,要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但这人不是他。
今夜若是顺利,便能着手去解救被软禁在秦王府的父亲。
这些事情,他要一桩一桩去解决。
所以从现在起,每一步都不能踏错。
“我会陪着你,”元虚舟牵过元汐桐的手,自然而然地在她手心印下一个吻,“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承诺。”
事到如今,元汐桐当然明白,他们之间需要被承诺的一直是元虚舟,也不会明知故问些“你要什么承诺”之类的话,但她被他神色当中的隐隐透露出的祈求烫到,筋骨被烧得软绵绵,反应亦跟着慢了半拍。
他难得急迫,没听到她确切的回应,便用力握紧她的手,直白催促道:“既然回来,就绝不会再将我抛下的承诺。”
云层中漏下的日光交错在元虚舟的脸上,元汐桐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再没有什么比这张面庞更让她明白,自己有多希望,能和哥哥有个好的结局。
现在,通往这个结局的钥匙正攥在她手里。
“元虚舟,”她回握住他的手,叫了他的名字,“我决不会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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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好听,但凉州却是一定要去的。
元汐桐前脚才保证决不离开元虚舟,后脚就得向他辞行。刚出生的婴儿都没她这么反复无常。
这人明明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故意只牵着她,看她绞尽脑汁能扯出个什么借口能让他甘心放人。
落星神宫的夜依旧安静,他们离开幻境,回到太微神殿时,连书精都跑了个干净。
元汐桐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想起自己赶回来时,他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做。这下她灵机一动,找到了突破口,仰着脑袋问元虚舟:“我来之前,哥哥原本打算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就笑了,像终于等到了她上钩。
“是有一件大事要去做,”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向她发出邀请,“现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拐道去南荒,通知你娘来见千颉最后一面?”
第72章 (炎葵x千颉)怪物要见主人……
千颉和阿姐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有说话了。
在阿姐告诉他,她不日就将渡劫时,他并没有不懂事地表示愤怒,也并未出言反对,他只是滞着呼吸,轻声问她:“不能改变了吗?”
阿姐摇摇头,说他傻,还说天命不可违,这是件该高兴的事,他不必这样哭丧着脸。
一颗心下坠得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他的魂不知道丢到了哪里,面上却不可抑制地轻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当夜,他便默默地从阿姐的寝宫内搬了出来。
渡劫,他当然知道阿姐迟早有一天要渡这个劫。
事实上,整个羽族都把这视作莫大的荣耀。
颛顼之后,绝地天通,人神之间的通道被阻断。自愿堕为妖族的鹓雏一族,再无回归神位的可能。
在下界自立为王,掌管天下羽族,起初当然是逍遥自在的。但天地灵气越渐稀薄,一些鹓雏又开始怀念起了往日的荣光。
所以炎葵作为这世间最后一只纯血鹓雏,顺利渡劫成神,可以说是天命所归。
千颉很早就知道,阿姐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阿姐,她首先是羽族之主。羽族上下亦都盼望着族里能再出一位真神,庇佑羽族。
只是他以为,相伴着走过的时光如尽管车轮滚滚,至少能留下令阿姐动摇的痕迹。
但阿姐告知他自己劫数降至时的神情盛满了盈盈笑意,似乎人间这数千年的日子,不论喜怒哀乐或是贪嗔痴恋她都已经尝尽,从此再无任何不舍。
她对他没有任何不舍。
原来白头偕老只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比翼鸟,一翼一目,相得乃飞【注】。是说他们比翼鸟族需要一雌一雄才能并翅而飞,
而他的名字——千颉,取自“颉颃”,原意是鸟类于空中上下翻飞。
想也知道,这名字和另一只雌鸟原是一对来着。
然比翼鸟作为上古时期有名的瑞兽,情比金坚的象征,死了另一半就要殉情的物种,繁衍着实不易。到他母亲这一代时,已经珍稀到只剩下一脉。
所以他们都是双子同衾,比翼而飞。
母亲怀胎之时,不巧父亲大限已至,还未等到母亲生产,便早早地撒手而去。悲伤过度的母亲强撑着身子将腹中胎儿诞下,却因摄入的养分不够一双胎儿完全成型,活下来的只有千颉一个。
他还未满月,母亲便追随父亲仙去。
千颉被视作克死了父母和亲妹的不祥之物,被族人扔到了封地内最偏僻的蛮蛮谷中,交由几个嬷嬷来抚养看管。
他的名字也被视作罪孽的象征,提醒他活下来的每一刻都需要为至亲的死亡而忏悔。
但他小时候不懂这些,只是不明白为何照顾他的嬷嬷从来不和他交流,似乎和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招致灾祸一样。她们自己私底下倒是会聚在一起闲聊,有些话,无论多避着他,也会不小心在他耳中落下只言片语。
原来他生下来便是个令全族蒙羞的错误。
但由于无人教养,无人陪伴,缺乏与这个世界的连结,所以连这份“错误”他也无法理解。
身为大伯的族长或许是见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惹过麻烦,渐渐地也放松了对他的监管。他有了一个教习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平日族里若是没有宴请,他还可以自由活动。
他只出去过一次。
那次的结果不太好,并非是他真的像个灾星惹出了什么乱子,而是他踏出蛮蛮谷后,见到的所有族人无一不是他抱有敌意。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动手,仅凭眼神就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受欢迎。
这样的敌意对于一个不明白自己过错的稚童来说,是击溃自尊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千颉没有继续前进,他转身,飞速躲回了蛮蛮谷,决意从此再不出来。
除了教习先生必要的授业,还是没有人会和他交流。
长久的缄默令他直到五百岁时,都没办法完整地用语言来表达自己。但他无所谓,他给自己找了许多玩伴,谷里所有的蛇虫鼠蚁,鸟雀飞鸦,都可以代替他说话。
他在他自己的领土里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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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少主六百岁了,性情顽劣难驯,羽皇决意为其遴选伴读,召集各族子弟一同受教,以期她能收敛心性,在成年之前学会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比翼鸟族和那位南荒少主同辈的孩子,只出了千颉一个。
他是万万不能送到少主身边去的,为今之计,也只能挑选些旁系的优秀子弟来交差。
为表诚意,比翼鸟族的族长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酒宴,邀请南荒少主亲临,决定伴读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