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脸色一白:“原来你都查到了……”
赵珩冷笑:“赵景,我只是一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你。”
言罢他再不停留,阔步离去。
赵景望着赵珩夜色里决绝坚毅的背影,惶恐不安的脸色渐渐变作狠毒和无情。
好,既然三哥不愿拉扯他一把,那就别怪他了!
“赵珩,你看看这是什么?”
赵珩迫切想要回去安置好幼妹的尸骨,想要见知意,想要抱抱她,他根本没有功夫耽误在赵景这里。他最后一次回身,本欲命黑鹰把赵景绑了。岂料夜色里,他看到一块万分熟悉的和田玉平安佩。
赵景攥着那块玉佩,得意大笑:“走啊,你走啊!你以为急着赶回去还能见到心上人吗?”
赵珩脸色一变,疾步回去一脚踹翻赵景,从赵景手里夺回那块玉佩,一字一句逼问:“你做了什么?”
赵景只是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人还能做什么?是人家不要你了,把这东西当什么晦气玩意儿丢出来,正好给我捡到呢。”
“胡言!”赵珩猛地一拳砸在赵景脸上。
赵景被揍得歪了脸,鲜血从嘴角流下来,不笑了,用尽最恶毒的语言阴狠道:“你这个克母克妹的祸害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说我胡言,只管回去看!别以为魏国公嫡女是因为你残疾重病才抛弃你,如今你不残疾了,照样没有哪个女人真正在乎你!你就该当孤家寡人,永失所爱——”
“住口!住口!住口!”
赵珩勃然大怒,拳头雨点似地落下来。
雪花飘零,寒风刺骨。他踉跄起身,翻身上马,朝城内徐府疾驰而去。
何宗保和黑鹰反应迅速,一人制服赵景,一人快马跟上去。
赵珩这一路几乎已失去知觉和理智,只知扬起马鞭促使骏马跑得更快,待他回到徐府,那小小的宅子,跑回厢房却快要耗尽全身力气。
宋知意可以跟他闹脾气,也可以不理他,唯独不能——
他推开门,屋内残留着一抹熟悉的软香,可惜,空无一人。
徐夫人带着婢女慌神跟过来,战战兢兢说:“殿下,太子妃和王兆姑娘、落眉姑娘出门了,还没回来,我们叫人去找,没找见……”
赵珩愕然转身,质问还未出口,倏地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气昏了过去。
第87章 他的知意到底身在何处?……
屋檐下飘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住冷硬的青石板,赵珩便是重重摔在其上,砸得雪花纷飞缭乱。
他眩晕的视线一片漆黑,意识昏沉模糊,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飞上了云端,丝毫感受不到身体重摔带来的剧痛,直到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赵珩极力拨开眼前漫无边际的漆黑,隐隐约约看见宋知意焦急担忧的眉眼。他心神为之一震,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扑面而来,急急抬起胳膊,早已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掌覆来一抹温暖。
宋知意似乎把他扶了起来,轻柔的话语满是心疼:“我只是出门买个冰糖葫芦,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摔得疼不疼呀?”
赵珩青紫的薄唇缓缓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不疼。”他想要把知意抱进怀里,奇怪的是,无论怎么伸出手臂,也无法触碰到她,明明掌心的温暖是那么真切。
赵景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回响在耳畔。
——“没有哪个女人真正在乎你。”
——“你就活该孤家寡人,永失所爱。”
“知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赵珩声音微微发抖,急切地开口,“昨夜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你就原谅我一回,成不成?”
“我才没有生气呢。”宋知意弯唇笑盈盈的模样。
赵珩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她:“那你为何丢掉我送你的平安佩?”
宋知意奇怪地皱皱眉,从胸前掏出一块莹白温润的玉佩来,困惑道:“这不是好好的戴着么?我几时丢掉了?”
赵珩恍然摸了摸衣襟,他记得翻身上马时把玉佩放在这里的,可惜怎么也摸不着了,他慌乱的动作逐渐沉溺在知意温柔似水的笑容里,停下来,痴痴地问:“那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当然好啦。”宋知意倾身过来。
赵珩只觉她身上熟悉的软香近在鼻尖,他埋在她颈窝深深嗅着,内心渐安,想要回抱住她,偏偏,还是碰不着,握不住。
她就似一阵风,一缕云,无处不在,又遍寻不得,顷刻间踪影全无。
“知意,知意,宋知意?”
赵珩嗓音低哑地呼唤着,睁开猩红双目,猛地惊坐起来。
屋内仅有几盏残灯随风摇晃,光影晦暗不明。他孤坐于床榻,身侧空荡荡。
黑鹰端着药汤进来,见太子醒来,大喜道:“殿下,您方才真是快吓死我们了。”
赵珩反应慢半拍地看向黑鹰,窗外大雪纷飞,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方才是个美梦,还是现在才是一个噩梦。
良久,赵珩声音沙哑地开口:“太子妃呢?”
黑鹰脸色有点微妙,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徐夫人说,太子妃醒来后得知外边传来疑似发现明珠公主的密报,便与王兆落眉带着人前往查看,后来便没了踪影,属下给落眉发了信号,暂无回应,不过您放心,何宗保已经带人去找了。”
赵珩听闻这番话,神情一变再变。
所以知意不是因为生气抛下他,而是去找明珠了?
可他目光停留在放在桌案的尸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活生生的明珠,她能找到什么?
他再忆及赵景的话,痛心攥拳,狠狠砸在被子上,“傻知意,傻知意!她只怕是被赵景利用了!”
赵珩一把推开黑鹰递过来的药汤,勉强撑起精神,掀被下地,急问:“赵景在何处?”
“我们绑回来关在柴房了。”黑鹰眼看劝不住,急急忙忙拿了鹤氅跟出去。
柴房内,赵景被严实绑在木桩上。寂静深夜,门突然被踢开,巨大声响惊醒他,他看到脸色阴沉的赵珩,得意一笑:“三哥,我没骗你吧?”
赵珩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赵景衣领,气息凛冽地逼问:“她人呢?你把她带去哪了?”
赵景无所谓地嗤一声,还是那句话:“我如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被贬来戍边的庶人,有什么本事带走太子妃?”
赵珩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他幽幽放开赵景,抬手示意黑鹰:“动刑。”
“是!”此地简陋,刑具无他,黑鹰拔.出锃亮锋利的短刃。
赵景惊惧地瞪大眼睛,“我好歹还是父皇的骨血,你岂敢动私刑!”
话音刚落,一刀已不深不浅地扎在腿上。
赵景疼得咬紧牙关,冷汗直冒。
赵珩不喊停,黑鹰便一直扎。
暗卫出身,都是训练精良,最懂得如何下刀的。
赵景那细皮嫩肉的哪里挨得起,不过四五下便尖声喊道:“你向父皇写信为我求情,我立马告诉你宋知意下落!”
赵珩目光霎时一冷,黑鹰的手腕便狠狠一转,“你还敢跟殿下谈条件?”
赵景脸色煞白,尿与血一起流了下来,再也忍不住,声线嘶哑道:“出城往西三里地的财神庙……”
赵珩面无表情地掩鼻,转身快步离去。
黑夜里很快传来骏马疾驰的嘶鸣声,一声比一声烈。
他怕去迟了,怕知意被那伙贼子伤害,怕母亲和幼妹的噩耗再次重演,一路飞奔。
然而待赵珩赶来财神庙,只见飘雪覆盖着几具蒙面黑衣人的尸首,再摸脖颈,早已冷透。
这财神庙破旧狭小,里里外外,连财神塑像都翻遍了,也不见宋知意的身影,哪怕是王兆落眉,甚至于她的一根发簪首饰都寻不见。
赵珩浑身热血瞬间冷凝下来,七魂丢了六魄,僵硬地出了财神庙,一时间,急促焦躁的步伐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
天地苍茫,夜色如墨。
他的知意到底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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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一个远离人烟的农家小院外,宋知意与王兆互相依偎着行在竹林小道。
抵达汀泉州那日,她说或许明珠公主还活着,赵珩派人去找白发少年,便也一同叫落眉画下明珠公主的画像,由府衙的人在城内外问询。
本是希望渺茫的尝试,意外的是,当真有人瞧着画像觉得似曾在哪见过,言语间还提及一个生着白发的古怪少年。
这消息不知真假,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宋知意也不想错失。
她与落眉等人找到那个似曾见过画像的猎户,重金酬谢之下,猎户粗略指了个方向。
谁料半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落眉带领侍卫们与之搏斗,宋知意拉着王兆退避逃跑,走散了。
眼瞧天色越来越黑,王兆抱着知意胳膊有些瑟瑟发抖:“我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宋知意看看四周,竹林空旷,只有前面一座小院子,她第一次出远门,身在异乡,不知落眉她们现在如何,也有些怕,但安抚王兆的声音还算镇定:“此处与猎户所描述的颇为相似,我们先去问问,落眉她们解决了黑衣人,也会寻过来的。”
路上她粗略留了记号。
王兆惴惴不安地回头望了眼,风雪声掠过耳畔,有些吓人,她不敢再多看,与知意朝着前边那个有光亮的院子前去。
岂料还没靠近院门,不知从哪跑出来两头发着绿光的野狼,凶恶地盯着她们。
王兆脸色煞白,死死攥着知意后退,慌乱道:“这是驯兽师养的,一定是他养的!我们快逃!”
宋知意极力稳住心神,示意王兆不要慌乱,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跑不过狼的,若是如你所说,这必定是那个驯兽师的住处,那明珠是不是就在里面?”
“太子妃,我们还是保命要紧吧?”野狼一步步逼近,王兆双腿发软,本能地想转头跑,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
倏地,野狼扬起前蹄朝她们扑过来。
王兆尖叫一声,宋知意连忙护住她往一侧躲避,预想之中被扑倒啃咬的疼痛却未传来。
院子里响起一道少女清脆的呵斥声:“秋大秋二,快回来!”
秋大秋二闻言,似有灵性一般,被迫停下凶猛的扑咬,回头望着少女,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吼。
宋知意心有余悸地抬眸朝院子看去,微弱光影下,那少女的五官面容清晰映入眼帘,与赵珩有三四分相似。宋知意虽从未亲眼见过明珠公主,但记得画像,也看过先皇后的画像,只一眼,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激动得心跳快了几分,连忙拍拍王兆。
王兆吓得反应迟钝,待转头去看,也震惊得呆住了:“这,这,这是羊圈那个姐姐!她还活着!”
果真!宋知意欣喜地站起身,想要朝院子跑去。
两头刚安分下来的野狼瞬间又蓄势扑过来。
少女急得摇铃,再次呵斥道:“回来!”她看向栅栏外莫名出现的姐姐,担忧提醒道:“你别过来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