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云桑肯定的答复,江见犹不满足,还在那嘀嘀咕咕继续说话,听起来很唬人。
“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就……”
他就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倒是吊起了云桑的胃口,在他怀中拱了两下换了个新的姿势,饶有兴趣问道:“就如何?难不成是要把我杀了?”
如今的云桑早没了开始对江见的那一丝惧怕,甚至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调侃起这些生生死死来。
她才不信江见会舍得这样对她,直觉和理智都告诉她。
因而,说起这句听起来异常残酷的话时,云桑话语中似乎还带着笑意,完全没带一点怕的。
显然,她的判断是没错的,听云桑这句反问,江见低笑了几声,连说了几遍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舍得伤害娘子呢,我只会将娘子藏起来。”
“这样我就能永远和娘子在一起了。”
江见似乎在叹息,话语轻飘飘的,但这样温柔轻软的话语,却让云桑十足的信服。
江见确实是能做出这些事的,长亘山的河谷便是最好的避世桃源,云桑心想。
云桑仍旧不害怕,她已经做好了与他继续相守的念头,无论怎样,她的余生希望能和江见有关。
“这么爱胡思乱想不如多睡点觉,小心脸熬黄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说着俏皮轻快的话语冲散了马车中凝滞的气氛,也让原本在那胡思乱想的江见笑出了声。
“你敢!”
说着,嘴先探了过去,将人闹了一通。
马车轻晃,秋雨拍打着的马车内传来少年少女的嬉闹声,是寒凉的秋雨也挡不住的火热。
……
抵达长安城时,骄阳正好,正是那位友人婚前几日,七月十七。
因为想快些抵达长安,两人连着赶了五日的路,云桑的身子骨是个不争气的,就算是坐马车里也浑身酸软难受,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她决定要好好在床上躺一日。
一个盛世王朝的国都果然是与其他任何州郡都不一样的,处处透着大气与繁华,鳞次栉比的商铺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对云桑来说,这个地方处处透着熟悉感。
她知道自己来对了,她的家果然是长安。
宽阔的足够十驾马车齐头并进的街道上,青石板地面干净整洁,街道两侧尽是些高大粗壮的榆柳,放眼望去,一片坦荡。
甫一进长安城内,云桑便满心激荡地打开了车窗往四处看,想要靠着这些熟悉的景色唤醒自己迟迟不能恢复的记忆。
“就那么高兴,头伸那么老长,也不怕吃一嘴沙子~”
听到车窗打开,江见扭头看了一眼,见少女亮晶晶的眼眸雀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里头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有次便是这样,云桑没注意到路面是黄沙地,听到外面动静热闹,便探头出来看,正巧一阵强风吹过,害得云桑当时吃了一嘴沙子,至此以后都不太敢探头乱看了。
不过今日不同,就算是要吃一嘴沙子她也要出来瞧瞧。
“长安城的地面哪有沙子,少嘲笑人了!”
云桑瞪了江见一眼,心里还记着当初自己吃一嘴沙子时江见的笑话,不过今日她心情好,就不同她多计较了。
因为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两人没有细细寻客栈,而是就近住了个看起来雅致的客栈,长福客栈。
不出意外两人要在长安城住上些日子,不止为了上官大夫的婚宴,更是慢慢给云桑寻亲。
将流云交给客栈的伙计照看,云桑喂了些豆饼和糖便去了定好的房间。
这是一个只有两层的小型客栈,房间也不像那些华丽壮美的客栈那样多,上了楼梯后走几步便是了。
不过这客栈待客倒是周到,从掌柜到伙计都热情体贴挑不出错来,将云桑的交代办的事办得井井有条。
云桑睡了几日的马车,虽然里头也布置得柔软舒适,还有江见这个人形暖炉在,但要是跟柔软宽敞的床铺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正洗漱着,准备等下就躺被窝里睡一睡,就看江见仍是一副要出门的姿态。
云桑一边抹着脸一边问他,江见没急着立即走,而是坐下等着。
“长安也有听风楼,我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血灵芝目前在哪。”
当时在云阳县,江见买来的消息说三年前有一株血灵芝被益州上贡给了天子,不过三年过去也不知天子有没有享用,或者有没有赐给哪个功臣。
这都需要再探查一遍,江见的身子骨经得起折腾,他准备立即去一趟,将血灵芝的消息拿到手。
只要血灵芝还在,江见便势在必得。
云桑了然,催他赶紧去。
“那你从外面把门拴上吧,你回来就不用吵我了。”
云桑打着哈欠躺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眼看着就要睡过去,被凑过来的江见猛亲了一口面颊嘟囔了几声。
亲到人,江见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55章 堂妹
放肆地睡了一天后, 云桑恢复了精神气,第二日便拉着江见一道逛长安街了。
与其他州郡不一样,长安是一朝国都, 仿佛整个天下的好物件都汇集到了这里, 一眼望过去缤纷琳琅, 稀奇古怪的。
长安人似乎更爱用牛车作为车驾,也就是犊车, 马车都很少见,公子哥们更是直接驭马穿街而过, 轻衣快马,呼朋唤友, 好不快哉。
秋日要冷许多,云桑出门披上了披风,身上也加了衣裳, 不似江见,仿佛一年四季都只用穿着那一身白袍。
问也说不冷, 还要牵她的手让她感受一下, 果然,他没有说谎, 手心滚热, 使得云桑也跟着滚热。
今日出来一为着逛街,二为着给江见那个即将成婚的友人挑选一份新婚贺礼。
去参加人家的婚宴, 怎么能空着手去呢?
说来有一个好笑的事,江见与那位上官大夫说是友人,然江见只知道人家药王谷弟子的身份,其余一概不知,更不知上官大夫即将迎娶的新妇是谁, 还是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个彻底。
上官大夫还是个官宦世家,祖父在太医院当院判,父亲兄弟也都是御医,只他从小被游历的药王谷神医看中,便没有跟着家中一道侍奉皇族,而是学医于山野。
而新妇就更不普通了,是当今亲王之女,祁王幼女金阳县主。
云桑听金玉坊的伙计说,金阳县主爱上官大夫成痴,拼了半条命才将这段姻缘捏在手里,如今终成眷侣也不亏了。
云桑看小伙计一张巧嘴巴拉个不停,有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消息渊博感,云桑动了动心思,悄悄向他打听了一下有关自己的消息。
“有个事情想问小哥,不知近来长安城官员可有谁家寻人的,比如丢了女
儿的?”
云桑的心情有些迫切,如果能问出些什么,她说不定今日便能见到爹爹。
爹爹应当也很急切吧?
想到梦境里爹爹哀伤的模样,云桑归心似箭。
一旁还在挑拣贺礼的江见听到这段悄悄话,也竖起了耳朵听着,同时也生出些莫名的紧张。
若是问出了些什么,那他马上就要见到娘子的父母,他的岳父岳母了。
从前这些词汇只穿耳而过,江见从没什么概念的,如今就要出现在自己跟前,他只觉陌生又局促。
师父的提点犹然在耳畔,有些事情不受他控制,事到如今,江见真的害怕得不到承认。
昨日去听风楼,他也是问过打听过这事的,不过当时听风楼给出的答案并不如意,什么也没有问到。
江见觉得听风楼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怎会?从没听说哪位大人的千金丢了的,再说,就算是人家真丢了小姐,也不敢到处嚷嚷,小姐的名声不要了?”
“客人真会开玩笑~”
果然,小伙计的回答没能如云桑的意,但至少也解了她的惑。
高门闺秀是最要名声的,若是一嗓子喊出去说丢了,没了音信,就算最后活着回来,那她的清誉少不得也要受损。
一个在外流落多时的姑娘,对大部分人来说,她的清白很难保证。
而这些闲话对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儿来说最是要命,云桑想,大概是爹爹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死死捂住这个消息的吧,只派人暗中寻觅,已是双全法了。
她忽地又松快了许多,至少不会是找错地方就行。
贺礼不能寒酸,在江见这个小气鬼肉疼的神情下,云桑挑了一对刻着鸳鸯戏水的玉如意,虽然不熟,但是贺新人总不会出问题。
贺礼解决,下面便可以放松身心去玩乐,热闹的街市上,云桑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几乎看花了眼。
尤其在吃食上,看着美味的她都想尝尝,但她那个胃又根本盛不下,但好在有江见在,当看见云桑对第一个吃食犯愁时,他便提出了解决的法子。
“娘子尽管买,每个尝几口不想吃了可以给我,我吃得下。”
虽然这样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很合云桑的心意,她只顿了一息便采纳了江见的法子,颇顺心意。
香酥热脆的胡饼她吃了几口,品尝了一番它的滋味丢给了江见,超级大的羊肉串她吃了几块也给他,樱桃毕罗、金乳酥……
实在太多,云桑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又给了江见多少,只知道自己似乎不用吃午饭了。
路过一家首饰铺子时,江见说要同她进去逛逛。
其实云桑一路走来买的钗环首饰挺多的,本不想再破费,毕竟钱多也有花完的时候。
而且经过一番花销,云桑见识了长安的物价,直接高出寻常州郡的好几倍。
譬如一袋份量差不多的糖炒栗子,以前在各州郡大概都在十几到二十多文钱左右,但长安的都在四五十文钱左右。
虽不晓得以前她是什么花销生活,但自打自己有记忆来走遍了各州郡,云桑见识了许多民生风俗,对物价也有了浅显初步的了解。
京城当真是处处繁华奢靡。
“还是不了吧,我之前买的挺多的了,不缺的。”
云桑是背对着店铺的,因此当铺子里走出来人时暂时看不清云桑的面容,只能瞧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
傅文瑛便是此刻从玉色阁里出来的,刚买到自己想要的头面,她面上带着笑意,欢喜之情跃然而出。
这么多年,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才是最幸福的,在没有人能压在她头上。
她是傅家唯一的姑娘了。
没了姐姐,别人看向傅家的时候,都只会看见她这个傅家二小姐,傅文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