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路上经过一酒肆,朱琇云看到周统制在二楼凭窗喝酒,端起酒碗壮气豪迈一饮而尽,身边几个持刀侍卫肃穆威严而立,周遭没几个食客敢靠近。
两名舞姬欲靠近,却被下属持刀拦住,气氛微妙,一名与周统制喝酒的官员笑着打圆场,说:“瞧我这脑袋,竟忘了统制将军从不食女色,你们都下去,再让掌柜的上两坦黄酒!”
舞姬退下,掌柜的出来连声附和。
朱琇云若有所思,回到周家给女儿戴上平安符,语重心长告诉她以后的日子要自己走了,希望她多多保重。
“娘,你今日就要走了吗?”卫瑜然满是不舍,这是自从夫君去世后,难得的她可以放松神经的日子。
朱琇云点头,“这周家毕竟不是自家,娘留在这太久会惹来闲话,过了午食娘就得回去了。”
卫瑜然眼神黯下去,“娘你也要保重。”
朱琇云继而问她:“可还是不考虑周统制?”
卫瑜然觉得娘即将回镇州,应当是快放弃这个想法了,摇头道:“娘,这种事情别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朱琇云没说什么,卫瑜然帮忙收拾了行囊,到了午食,从管家嘴里得知周大哥和人喝多了,一刻钟前回了房休息,让她们不必等他。
过了午食,马车已经备好,临近送别,朱琇云却不慌不忙给女儿煮了碗茶汤,让她喝下去。
卫瑜然心里头念着的却都是娘亲即将离去,满是不舍。
“快趁热喝。”
卫瑜然轻嗯一声,毫无防备喝下去,然而喝下去后没多久便感觉到头晕,朱琇云扶着她到桌边坐下。
“瑜然,娘也是为你好,娘护不了你。”朱琇云呢喃,随后把心一横,转头吩咐当初陪嫁过来的绿樱,“扶她到周统制房里。”
绿樱险些将托盘打翻,“朱姨娘,这、这……奴婢不敢!”
朱琇云眼神凌厉:“若是不敢,你看我扒不扒你的皮?”
绿樱想到自己的卖身契在谁手里,浑身一颤,只好答应朱姨娘,扶着二少奶奶前去周统制的房里。
两道身影穿过走廊,卫瑜然昏昏沉沉,任人搀扶着往她不熟悉的地方带去,身上犹如被炙火烘烤。
“……我好热。”
绿樱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她只知道若是不照做,朱姨娘能把她卖给牙子,过着比这更生不如死的生活。
到了周统制房前,绿樱发现门口的带刀侍卫不知去了哪里,她一咬牙,将已经快要发作的二少奶奶扶进房里。
周统制的房间寂静肃穆,墙上挂着冷兵器,令人不寒而栗,绿樱不敢逗留太久,将二少奶奶扶到桌前坐下,不敢往寝室看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关门声太响,卫瑜然稍微抬了抬头,脸色绯红,视线映入寝室内床的轮廓,以为是自己的房间,一边难受一边脱掉外衫地往里面走去。
“绿樱……”卫瑜然头晕目眩呢喃,“你给我弄点冰来……我好热。”
“阿聿,你若是在就好了……”
地上掉落裙襦,卫瑜然晃晃悠悠来到床前已经是寥寥无几的薄衫,素手轻挡在胸前,和床上的男人正面对上。
喝醉了酒的周统制听到房里有细若蚊蝇的女子的声音,以为是梦,但奈何耳力太好,总是忽略不去,扰人清梦,于是硬撑着从床上坐起,酒气悬在天灵穴,隐隐作痛,正要呵斥何人在喧闹,一睁眼却被眼前的春色惊了又惊。
酒肆掌柜竟然如此放肆,竟放舞姬进来他房来。
正当他要喊人,胸膛前忽然一重,一具柔软躯体缠上来。
“夫君,你帮帮妾身……”
青雾一般的嗓音钻入耳里,带着猫儿似的柔弱和娇媚,吐息如兰地祈求着他的帮忙。
周枭浑身一震,隐约记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漆黑瞳色随着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而渐渐变得幽深,手背上的青筋因忍耐而瞬间暴起。
“夫君……”卫瑜然眼尾洇红,不知是不是害怕眼前的人转眼间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她的神态始终缀着一抹春日荼蘼般的凄艳,娇怜中带着一股悲伤。
许是噩梦做多了,她此刻迫不及待捧着男人的脸,却发现是实质的,有温度的,她忽的意识到什么,痴痴笑开。
吻了吻男人,纤手紧紧拥进男人青筋快要暴起的脖子,与之亲昵交颈相拥。
“妾身好想你……”
随着这一声落下,男人心头铮的一声,似有什么断裂,在酒意和欲望的挟持下,那点怀疑和清醒被湮灭,当是一场梦般将身上的女人压至身下,扯下裤头。
侵占,沾染。
从床榻到雕花圆桌……无不凌乱,无不荒唐。
第5章 清醒
周府外,一辆马车被人掀开帘幕,朱琇云颇为感激地对几个带刀侍卫表达感谢。
感谢他们出手相助,将她的荷包从宵小手中夺回。
“各位官爷,时候不早了,奴家就先上路了。”
其中一位带刀侍卫颔首:“客气了夫人。”
朱琇云缓缓放下帘幕,车夫俄而驱车离开。
傍晚的日头落下,几名带刀侍卫返回周府,在周统制的院落门前停下,忽然听到几声细微的娇娥吟喘。
其中一名侍卫感到奇怪,仔细听似乎又没有,无果,随后便站回原位继续站岗。
活春散的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卫瑜然神智清醒过来时,她正堪堪坐于雕花圆桌边缘,一双白玉正环住男人精壮腰身,双手搂着男人的脖颈。
一上一下的颠簸结合,让她脸上的绯红如数褪去,僵硬地松开环住男人脖颈的手,也才这一刻得以看清男人的面目。
不是夫君,是夫君的兄长!
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
顷刻间大脑宕机,甚至好一会反应不过来她应该要做什么。
直到再一次深深进入,卫瑜然这才羞愤将人推开,然而她的力气在男人眼里就犹如挠痒,不痛不痒,卫瑜然几乎气结,浑身发颤,使出了劲狠狠掌掴了男人一巴掌。
男人停下,似乎也清醒了。
卫瑜然将他推开,足尖刚踩到地板,不知怎的一下子跌坐下来,身体上的无数反应都在告诉她——她和夫君的兄长做了那种事。
卫瑜然双手撑在地上,眼眶红了,盈盈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坠落,错懵失神的神情无端惹人怜爱。
怎么会这样……
卫瑜然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有多离经叛道有多罔顾人伦,她就有多绝望。
她痛苦地闭上眼眸,恨不得这是一场梦。
而周枭被这一巴掌扇醒,酒醒了五六分,环顾四周这一片狼藉,似乎每个角落都隐约有他和弟媳交合的踪迹。
抬手揉了揉泛痛的太阳穴,回忆起的片段越发多,弟媳的娇口耑,一遍又一遍的夫君唤声叫得人筋骨酥麻,入魂欲仙。
但周枭也没忘他们之间的身份,他弟弟刚死,弟媳没两天就到他屋里竟做了这种事,还是趁着自己喝醉了酒蓄意勾引兄长!
简直一荡/妇!
周枭穿上衣服,却看到卫瑜然一副哭哭啼啼受了委屈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
跑来他屋里头的人是她,做了这种违背人伦红杏出墙的人也是她!如今竟然摆出一副受害的姿态,真当他周枭色欲昏心,连死去的胞弟都不顾么?!
“卫氏,你休在这装贞洁烈妇!”
卫瑜然猛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摇头:“妾身没有!”
周枭心底怒笑,推翻先前对弟媳的印象,“那你说你为何会在我屋里头?”
卫瑜然愣怔片刻,眼前闪过娘给她煮的茶汤,她就是在喝了这碗茶汤之后变得不省人事。结合先前娘亲说过希望她嫁给周大哥的想法……
她和大哥错误结合的原因呼之欲出——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女儿……
卫瑜然潸然落泪,面对男人的质问,她张了张口,痛苦于她无法解释这是她亲娘下的药。
“妾身不知道,大哥你相信妾身……”
卫瑜然含泪摇头,希望周大哥能理解这不是她的初衷,她根本没有勾引大哥的想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糜的味道,卫瑜然几欲作呕,觉得恶心,她愧对死去的夫君。
眼前的女子,虽是丧夫,但终究是才十八年华,满头青丝散开,腰窝上几道触目惊心的大手揉捏过的指痕,平添了几分凌乱,可模样却又是不可方物的娇艳,即便是泪水涟涟,也依旧美得出众,美得惹人生怜。
胸前樱桃红如血,随着呼吸仿佛一把勾魂镰子,能将所有男人的命都勾去。
周枭二十多年来气血方刚,从不近美色,于他而言美色就如精神之敌人,只须臾便能将人所有的毅力和坚持全部瓦解,耽于女色的男人,注定难成大事!
然而这一刻……他像被人勾去了神魂那般,有片刻的失神。
在失神中,他看见卫瑜然厌弃般搓去手腕上的痕迹,还有膝盖上流淌凝固了的玉露,她通通都想试图抹去、消灭。
没来由的,一股恼意不知从何升起,周枭大步朝她走去,单膝蹲下,一把将人手腕扣住。
卫瑜然冷不丁被人提起手腕,男人粗狂魁梧的身影堪比铁锋野岭般笼罩下来,带着奔涧鸣雷的气势,眼神凌厉,似要把她刀剜。
突然的逼近和粗鲁的扣腕,吓得卫瑜然怔住。
卫瑜然从小生活在市井里,见的也是寻常百姓,平生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令,哪里遇到过周枭这种在战场上踏过尸山血水的锐利将军。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对方的视线落到她胸口上,卫瑜然才后知后觉赶紧抬起另一只手臂挡在胸前,双膝紧拢,害怕得发抖。
周枭见状,胸中恼意更甚,却又没有发泄的地方,只得狠狠放了她,低声骂了句“荡/妇”。
卫瑜然听到这个词感到无比难受,明明不是她的错,这个名声却扣到了她头上,还是来自夫君兄长。
可任她再如何委屈,也只能咬牙含泪将这个亏吞下去,事已至此,她只能当从未发生过。
卫瑜然从地上挣扎起来,捡起衣衫穿上,打开门,捂着胸口赤着足头也不回往凝香阁跑去。
门口站着的带刀侍卫看到此状,皆愣住,他们没看错的话,这、这是二少奶奶?
衣衫不整从周统制的屋里跑出来?
侍卫心下一惊,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周统制时,里面传来一声呵斥。
“李勇进来!”
叫李勇的侍卫当即应声进屋,“周统制有何吩咐?”
周枭负着左手扫了眼这人,沉声质问:“你们中途有人离开了?”
李勇顿了顿,将午时帮二少奶奶的亲娘追回荷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