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恨原来是这样的。
像一把绝世利刃,凶狠地刺入他的胸腔,让他头昏脑胀,难以呼吸,恨不得就此死去。
“娇娇?”
楚宥敛双手微抖,想捂住颜玉皎充满恨意的双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颜玉皎狠狠地咬住手指。
她凶戾而绝望地盯着他,牙齿丝毫没有松懈,那是疯狂的恨不得咬下一块肉的恨意。
颜玉皎向来自尊心强。
少时她把楚宥敛当作需要她罩着的小弟看待,彻底满足了英雄心。
回京后,小弟摇身一变,成了见到需要行礼的世子,她虽然不适应,但到底还是接受了。
然而四年前,她还是因为自己的卑微身份和别人的闲言碎语,彻底和楚宥敛决裂了。
颜玉皎这样自傲的女子,是受不了被禁在此地,像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般,被逗弄、玩乐的。
可惜楚宥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这样将错就错。
“咬罢,可以再重些。”
楚宥敛蹙着眉,轻轻摸着颜玉皎的头发,苍白地笑了笑,“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第78章 亲自下厨
恋痛,或许是恋她还在乎自己。
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楚宥敛眸色幽深,只觉得胸口的剑伤还不够重,如果能再痛一点,就能覆盖被颜玉皎恨着的痛了。
“我并非是把你禁在此地,只是眼下时局实在危险……”
他顿了顿,轻声道:“当初的誓言我都没有忘,待中秋之后,尘埃落定,我们便去岭南蜜月。”
说完,他探出手,要把颜玉皎腿心含着的玉抽出来。
颜玉皎却误解了楚宥敛的意思,吓得缩紧腿,避开楚宥敛的手。
眼泪瞬间就流下来。
她仓皇地望着楚宥敛,牙齿也慢慢松开楚宥敛的手。
这些时日,颜玉皎忧思难解,清瘦了许久,本就巴掌大的脸,更是没几块肉,愈发显得下巴尖尖。
哭起来,也别样的动人。
“不必了。”
她把血吐出来,纤瘦的肩膀微微发颤——是抑制不住的痛苦,整个人倒在角落,神情暗淡:“你我从未相爱过,何谈誓言?着实可笑……”
楚宥敛心也痛得窒息。
勉强平息片刻,他眨眨眼,睫羽上的水珠坠落,道:“无妨,你我有漫长的一生,你总会……”
“我不会!”
颜玉皎打断道:“楚宥敛,你放过我罢,当我求你!”
她声声恳切,终究是无可奈何的放下自尊,狼狈地哭泣。
“我们不可能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了!我心已经死了,你便是用尽手段诱惑我,把那个异香燃一辈子,我也不会再重新爱上你了!”
楚宥敛眸色一震,立时捂着胸膛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
他身形微晃,勉强扶着案几强撑着,张了张唇,道:“对不起,我其实只是想把那个东西取出来。”
颜玉皎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充耳不闻道:“为何非要用异香,让我离不开你的身体?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觉得我爱你吗?但你活在我离不开你的虚假中,真的会愉悦吗?”
楚宥敛答不来这些问题。
热燥的夜晚,他看着颜玉皎因异香沉湎欲海,迫切地亲吻他的唇和喉结,疯狂地把自己献给他时,他会感到无比的满足和愉悦。
然而异香散去,颜玉皎望向他的眼神愈发冰冷淡漠,他又会痛苦。
有时候他也会恍惚,七夕之前,颜玉皎还会乖乖窝在他的怀里给他编头发,望向他的眼眸亮晶晶的。
那时只道是寻常。
楚宥敛缓缓攥紧拳头,轻笑一声似是自嘲,道:“我早就猜到,你坦诚身份之后会如何待我……若你我仍旧互相隐瞒着,该有多好……”
颜玉皎闭上眼,只觉得和楚宥敛难以沟通:“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我坦诚身份、不再伪装的问题?你就从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么?我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她倚在软榻最里面的墙角,绾好的发髻在挣扎时已然凌乱不堪,更是肩膀瘦削,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心死如灰,冷淡自弃的气息。
楚宥敛静静看了颜玉皎片刻,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低声咳了几下,默默地把案几上的玉都一一收拾放入盒子里。
“今夜天热,但别贪凉,我进门时隐隐听到你咳嗽了,晚间让芭蕉她们把冰少放一些。”
楚宥敛说完这话,就脚步不稳地抱着盒子离开了禁娇阁。
夜里风急,将他的广袖吹得褶皱连绵,显出精瘦的腰身和突出肩胛骨的宽背,隐隐有几分萧索的味道。
颜玉皎远远瞧着,觉得楚宥敛好像也瘦了一些。
她心里不由怅然。
一时间觉得恨楚宥敛很没意思。
楚宥敛好比色厉内荏的宝子,表面说着不怕她恨他,实则她才生出些许恨意,他就受不了。
可她这样恨来恨去,到头来,折磨的到底是谁呢?
为何总角之交会走到这等地步?
委实没意思极了。
颜玉皎倦怠地伸出手,咬着唇,把玉慢慢拔出来,扔出窗外。
许久,传来咚的一声。
——是那物落在峭壁上的声音。
颜玉皎慢慢躺下来,望着屋内巨大的金色笼子,悄然睡着了。
她不知。她这一睡,生生得了一场大病,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而离中秋也仅剩下七日。
颜玉皎刚起热时,还是芭蕉进门收拾房间,发现怎么都叫不醒她,心里觉得奇怪,试探一下,发现她额头滚烫,连忙跑去静澜轩唤人。
彼时楚宥敛刚从禁娇阁回来,正被巫医诊治:“被当胸刺穿,王爷还是老实待着养身体罢。”
听闻颜玉皎病了后,楚宥敛惊慌之下,伤口再度崩裂,差点昏厥,气得巫医仪态尽失,哇哇大叫。
但颜玉皎也总算离开了禁娇阁,被楚宥敛抱回静澜轩的寝房。
楚宥敛亲力亲为照料她,连汤药都要自己先尝了,唇对唇喂下去。
巫医曾不小心瞧到楚宥敛这副难舍难分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这个异域人太过保守了,有些见不到小情侣这般黏糊的模样。
他把脉后,叹息道:“前日还有些不确定,今日才彻底确认了,王爷以后还是克制些罢。”
接连三日,楚宥敛已然熬得双眸皆是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却并不显得颓丧,反而更清俊了。
闻言,他木木愣愣的,好像没听明白巫医的意思。
巫医心道,痴人也。
神情却郑重起来,起身行礼,笑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刹那间,满屋陷入寂静。
楚宥敛眨眨眼。
看起来比之前更茫然了。
可就在他张唇欲问时,屋内所有侍从总算都反应过来了,连忙跪地,高声祝贺道:
“恭喜王爷王妃!”
“贺喜王府添丁!”
楚宥敛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巫医。
倒是把巫医吓了一跳,心虚自己暗中添了助孕药,还给了楚宥敛助孕异香的事。
楚宥敛像于沙漠苦行许久,终于见到绿洲的旅人一般,摁住巫医的肩膀道:“娇娇怀孕了?”
巫医点点头,实话实话:“差不多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样子,所以脉象较浅,草民才迟迟不敢确定。”
幸好这胎稳健,他的助
孕药和异香也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巫医还是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之前王妃喝的调养身体的汤药,还有那些香,都不要再用了,王爷也要多加注意,不可再与王妃行房事,若真是难以消解,纳个妾室……”
就被楚宥敛沉着脸打断了:“本王此生绝不会纳妾!”
话毕,楚宥敛忽然松开巫医,走了几步,面向寝房内所有侍从,冷声道:“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在王妃面前建议为本王纳妾,否则——!”
他抽出腰间佩剑,铮铮一声,插在地板上,厉声道:“杀无赦!”
侍从们皆吓得浑身一抖,忙俯身回道:“谨遵王爷之令!”
巫医默默看着这一幕,觉得楚宥敛对一个女人有些过于偏执了。
——也不知这样重色的君主,于他们而言是好是坏。
但巫医还是尽职尽责地说起了孕妇需要注意之事。
楚宥敛听得认真,心里却想,应当是在颜玉皎生辰那夜,他们于温泉山庄缠绵时种下的种子。
他的嘴角慢慢荡起笑意。
真好,娇娇怀孕了。
他和娇娇再也分不开了。
待巫医走后,楚宥敛还沉浸在以后和颜玉皎一起养孩子的喜悦中,坐在床角,隔着被子把手轻轻地放在颜玉皎的腹部,眼神温柔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