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刀婉,他的义母。
姜阿渲怔怔看着她几步过来,随即,这位看起来温婉的女子,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提起来, 提进屋穿上衣服。
“谢谢义母。”姜阿渲露出笑容。
郑刀婉揉了揉他的脑袋,一脸无奈:“你跟我客气什么?不和你说了, 我得赶紧去安排早膳, 待会儿记得吃饭, 别光顾着练刀。”
平常这个时候,姜阿渲都在很认真练功, 常常忘记去吃饭,一直到郑刀婉或者姜长安过来提着他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姜阿渲今日不想练功, 他问:“阿染醒了吗?”
“没吧。”郑刀婉回了句,“越来越冷了, 她早上贪睡,要吃饭的时候才能叫起来。”
说完,郑刀婉摇摇头出去了,姜阿渲想了想,转身朝着阿染的院中过去。
果然,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姜阿渲给她掖好被子,正要离开,突然像是察觉什么,猛地回过头,眼睛眯起来。
姜阿染正探出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睛清澈,滴溜溜转着,分明早已清醒!
四目相对,阿染被抓了个正着,下意识闭眼,假装还没醒,掩耳盗铃。
姜阿渲无奈:“别装了。”
“嘘!”阿染忙出声,一跃而起,小包子脸上瞪圆眼睛,“阿渲哥哥别吱声,别被娘亲和祖母发现。”
她气鼓鼓,显然因自己没沉住气而恼羞成怒。
“你要做什么?”姜阿渲问。
姜阿染顿时又笑起来,露出两排小乳牙:“嘿嘿,二叔说今日要带我出门,去的地方远,我们可能得早点出去。”
所以,得赶在吃早饭之前出门,若是等姜家人都起来,或者母亲腾得出手盯着她,姜长安就没办法带她溜走。
“那你早饭怎么办?”姜阿渲皱眉。
“二叔会带我出去吃。”说完,像是察觉什么,阿染眼睛一亮,嘟起嘴,“二叔,你怎么才来呀!”
要是早点来,她就不会被姜阿渲堵上。
一身少年气息的姜长安从外面进来,带来细微的冷风,他同样偷偷摸摸,见到姜阿渲时一怔,随即龇牙,“完了,走不掉了。”
别看姜阿渲年纪小,却总是一本正经,最近像是要下雪,郑刀婉不让姜长安和阿染出去,姜阿渲察觉,就一定会阻止他们……
他虽宠溺阿染,却把阿染的安全放在最前面。
姜阿染打滚撒泼:“不,我要出去,二叔你答应了的!”
“我也没办法呀,除非让你阿渲哥哥与我们同流合污……”姜长安摊手,一脸的吊儿郎当。
他其实不想带姜阿染出门,要不是被缠上,早就悄悄溜走,这丫头鬼精鬼精,他可不敢抛下她自己去。
现在都去不了,倒也没什么不好。
“阿渲哥哥!”
阿染从被窝里面冲出来,一把抱住姜阿渲,哀求:“阿渲哥哥,你就让我去吧,或者你和我们一起去?”
姜阿渲眼眶突然湿润。
他应该阻止的,但此刻,他只是声音轻轻:“好,去吧,你们想去就去。”
“耶——”阿染瞪圆眼睛,兴奋到跳起来,姜长安赶紧瞪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嘴,眼睛滴溜溜转,嘴角高高扬起。
她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就麻溜穿上衣服。
姜长安一手捞起她夹在胳膊肘下,一手呼了呼姜阿渲脑袋,抬起下巴:“要不要一起去?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小孩子家家的,要高兴些。”
家人总是这样,能察觉所有不好的情绪。
阿染看过来,眼神担忧。
姜阿渲心里豁然开朗,莫名欢喜,他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只是没睡好,你们去吧。”
见他坚决,姜长安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姜阿染又偷溜出去。
姜阿渲看着他们背影,听着两人渐渐远去的嘀咕声——
阿染:“阿渲哥哥心情不好。”
姜长安:“是有一点,估摸着要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烦恼。”
“我给他带糖葫芦。”
“……长大了,就不爱吃糖葫芦。”
“胡说,你就爱吃,二叔,你把我举起来吧,这样我不舒服。”
“咋滴?你还骑我头上啊?”
……
两人说着,彻底远去。
姜阿渲笑容越发温暖,无奈地摇摇头。
这一大一小,简直了。
早膳时。
郑刀婉发现姜长安和姜阿染屋里都没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当即怒道:“又偷偷跑出去,这两——”
姜阿渲上前安抚:“义母息怒,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只是我见阿染妹妹高兴,就没阻拦,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郑刀婉摇摇头,“你本来就阻止不了他们,能阻止一日,却没办法从此以后日日盯着,我都习惯这俩调皮的家伙。”
她一直念念叨叨。
姜阿渲就在旁边陪着,只觉听家里人说着话,哪怕是抱怨也让人开心,心口涩涩,无言的喜悦。
真好,这里就是姜家,他的家。
当晚,姜长安带阿染回来,果然被揍了。
“嗷——我错了!”姜长安喊道。
郑刀婉举着藤条追,“你错了,但你不改!”她还能不知道这小子?
姜长安倏地窜到树上去。
郑刀婉气得叉腰吼道:“你下来!”
“我不,除非你别打我了……”姜长安爬到树顶,还挺得意,“嫂子,你别白费力气,你抓不到我的,谁让你武功不如我呢?”
姜阿染抬头看着树上,眼睛亮晶晶:“二叔好棒,我也想上去。”
郑刀婉气死,喝道:“把他给我叉下来!”
姜长安面色一变。
悄无声息出现两个人把他给揪下去,姜长安顿时吱哇乱叫。
阿染收起脸上的崇拜,摇摇头:“看来还是母亲更厉害,阿渲哥哥,我们赶紧走吧,待会儿母亲打完二叔就要揍我了……”
她小大人似的,也不害怕,还挺自觉。
姜阿渲便把她背起来,准备带去换衣服,外面下着大雪,哪怕姜长安很小心,她的衣服依旧被雪打湿。
“姜阿染,你没良心,竟然抛下——嗷——”姜长安嚎道,“嫂子,我错了,我真错了!”
阿染趴在姜阿渲背上龇牙,她今天和二叔都免不了一顿打,这在计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算到。
而且按照母亲的性格,还是趴着让她打吧,其他说啥都没用。
二叔也是白费嗓子,越是上蹿下跳,挨得就越多。
郑刀婉打完姜长安就要来收拾阿染,但姜阿渲护着,没办法,郑刀婉只得叹气:“你就宠着她吧,这丫头小小年纪无法无天,长大还得了?”
姜阿渲只是笑:“我们总会护着她。”
长大了也护着,一直护到老。
郑刀婉摇摇头,放下藤条,到底年纪小,她其实也舍不得打。
阿染从姜阿渲背后探出脑袋,被郑刀婉瞪一眼,又赶紧缩回脑袋去。
等到郑刀婉离开,她才走出来,小手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
姜阿渲将热水递给她,“日后绝不能再这样了,外面天气冷又在下雪,你若是着了凉,那可怎么好?”
阿染咕咚咕咚喝下热水,用袖子抹掉嘴边的水渍,摇头:“今天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巧合撞到二叔朋友,我们肯定不会打湿衣服。”
“你们每次出去都有意外。”姜阿渲难得摆出严肃脸,小小年纪,还挺唬人。
“……”
阿染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从换下来的衣服里面翻出两串糖葫芦,讨好一笑:“阿渲哥哥,我给你带糖葫芦了。”
“两串都给我的?”姜阿渲故意问,朝阿染伸出手。
阿染:“……”
她一脸强忍心痛,将两串糖葫芦都塞给姜阿渲,咽了咽口水:“对,都是给你的。”
姜阿渲憋笑。
一炷香后,他背着阿染去堂屋,趴在他背上的阿染哀求——
“再吃一颗,再给吃一颗嘛。”
两串糖葫芦,最后一大半进了阿染嘴里,剩下的一小半,则被姜长安给抢了。
他嫌阿染抛弃他,并且发誓以后不带小没良心的出去!
阿染只得去哄,姜长安得意地抬着下巴,他被打的位置已无大碍,这些年没少挨打,早已是家常便饭,丝毫没影响。
没几日,他就带着阿染上蹿下跳,继续找打。
姜阿渲见他们高兴,心底深处也涌现同样的喜悦,恨不得时光停留在这里。
但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飞梭而去。
很快便到了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