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闻其详?”齐王也来了兴趣。
“就是上面的话,朕要定论的,要定死——各方论据,记载吻合,自然使后世信服。”
“比如说齐王你谋乱,皇帝不堪受辱自尽。”
“除了史书记载,还会有各种各样辅证——会有明里和朕关系不大的太监、大臣、乃至当事人,家书,笔记,官档等记载。”
“不必刻意,刻意了,后世人不信,要都是随手一笔,但后世真论证起来,拼图如此,必信这是事实。”
“相反,对不利朕的,清理当然清理。”
“但除正史,却会同样有太监、大臣、乃至当事人,家书,笔记,官档等记载,阻击野史。”
“都是随手一笔,但真论证起来,必推论出野史的时间,事情,人物都完全对不上,是当时政敌污蔑,释放的民间丑史。”
“越是研究,越是认为朕清白无辜,光明正大。”
“其中恶名,就委屈王叔,尽数承担了。”苏子籍平平淡淡的说,政治18级,他只担忧不能得神器,得了,必天下无敌——哪怕敌人是人民或历史,都无非反掌之间。
“如是有名望的清正大臣不服呢?”
“杀之,制造证据链,证明他是权臣,恶阉,王叔之走狗。”
“让历史践踏他万年!”
“就算有民间遗漏,可孤证不立,史家论证,自然证据多,并且相互吻合者为正史,朕只要明白这点,想给后世留什么历史,就有什么历史。”
“只要朕不败亡,不失社稷。”
说实际,齐王已生死志,但是听闻如此,仍旧震惊了,他眼睛直直盯着苏子籍,突然之间爆发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如此之见识,果然天命在你,孤是心服口服了。”
“好一个威福自用的明君圣主。”
“你胜了,孤有个不情之请。”
“罪只在孤一人,旁人可能宽恕一二?”
“从逆者必死,三族本当死,孤就流放,可以不牵连旁支。”
“承蒙大恩。”齐王深深躬身一礼,回头一看,似乎有些迷茫,有些恐惧,有些感慨:“是孤负了你们,希望泉下再见。”
齐王再看苏子籍。
“孤只有一子,能求为庶民吗?”
“王叔的王妃和世子,废为庶人!”苏子籍微微颔首:“开国之初,万事尽为子孙垂范。”
“你我所言行,尽是后世起因。”
“宗室本不多,宜亲亲之谊。”
就拿明朝,朱元璋诛杀功臣,可谓酷烈,但立太子就不疑,垂范后世,皇帝和太子之间,虽有波折,却难得都是善始善终。
至于宗室,其生请名,其长请婚,禄之终身,丧葬予费,亲亲之谊笃矣
哪怕有几次藩王谋反,的确仍旧不损老朱家一片亲亲之谊。
“朕有修史之法,却更愿意临之堂堂正正之师。”
“与国,当蒸蒸日上”
“与君,当善始善终”
“与亲,当亲亲之谊”
“所以,惩罚免不了,不能开后世谋乱而不罚之例,但衣食俸禄,你妻子当可无忧,朕不会欺负寡妇孤子,并且你世子再有嫡子,却与国法无罪,朕封之为侯,以为子孙垂范。”
“你去见太祖和太宗,静待钦命,子孙祭告就是了。”
“请皇帝赐剑。”齐王听了,却肃然正容,行礼。
苏子籍坦然受之,抽出佩剑,也不防备,就这样递过去。
齐王欣然而笑,横剑颈侧,又说。
“孤见你联系过道人。”
“虽然本心不想说,但怕你疏突,故不得不说几句。”
“你说。”
“妖族固不可亲,然梵道之流,也不可久居朝堂!”
“孤说完了!”
齐王合上眼睛,以指弹剑伴奏,口中低吟:“天街风雨飘摇夜,嗟令穷困入浅滩,北辰入命原是梦,二十一载枉劳神。”
“二十年前,孤曾梦见……有妖国立,孤饮马南下,隔江而望,只能凭栏叹息。”
他缓缓张开眼,又透着点遗憾。
“本想着,既梦见了,孤当能阻止。”
“可到头来,果然还是梦啊!”
顿时,横剑用力一拉,血如泉涌,剑柄离手,重重磕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哀鸣声。
齐王倒在地上,身体抽搐。
血泊流出,鲜红的血液里,忽地有星星点点的光浮现,如雾如幻,冉冉上升,巴掌大小,俨然星斗。
苏子籍身上,忽地腾起黄色云气,犹如沸腾一样化出条几乎化龙的黄蛟,兴奋扑了上去,咬住。
转眼再看,一切都不复存在,仿若幻影。
只是,耳畔却有长吟,几十息不散,似极畅快。
苏子籍心中微动,但旋即恢复,又仰面望天。
“齐王……看来是秉着些天命,现在断绝了。”
重生此世,终于到最后一步。
“该去觐见皇后娘娘了。”
第1389章 给福儿封帝
此时已渐黎明,天色渐渐晴朗。
拼杀一夜的太孙,精神仍在,只靠近了皇后的宫殿,就下了乘舆,只令乘舆跟着,步行去见皇后。
绕过假山,穿过汉白玉雕栏小桥,就是一处小殿,描金匾额题着“望福”。
绿水环绕,花木繁茂,有苍松,有修竹,清幽雅致。
这是长乐宫最幽静的地方。
抵达时,见太孙进来,宫女内侍一齐跪下,太孙默不作声,抵达殿前,抬头望去,往北不过几丈,就是朱红色宫墙,上面覆盖着金瓦,沐浴在阳光下,尤其巍峨壮丽。
在周围,甲士如云,层层列队,衬得少年英姿勃发。
皇后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入殿后,就见左右虽放下了垂幔纱帐,仍抵不过从四下吹进来的风。
皇后几无声气,只是红着眼睛,太孙入并没有引起她丝毫波澜,她只是淡淡用手一抬,静静说了一句:“太孙,你来了。”
“娘娘,孙臣不负所托。”苏子籍一进门,就拉袍而跪,哽咽:“大行皇帝被齐王所弑,娘娘颁下懿旨,实是恩慈深厚,孙臣伏地叩首,感悚不能言喻。”
皇后没有说话,殿中一片寂静,太孙却说着:“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要定,还得请示娘娘,更重要的是,孙臣继承大统,却当继承父名,请娘娘示下,父皇之帝号,当如何是宜!”
说到这里,太孙不由嚎啕大哭,悲恸不能自已,就连皇后都不由神色震动,终于说:“你,要给福儿,封帝?”
“我继父王之位,父业子承,本是天经地义,怎可不封帝呢?”
立刻红着眼,含了眼泪,皇后深深一眼,沉默良久,神色已经完全不同,才说。
“本以为还有许多波折,不想竟这样顺利,真如有神助……但现在,还不能懈怠。”
说到这里,皇后心中却想着,那夜所见的龙,过后,还要重重祭祀才是……但是虽故意转念,仍旧喉咙苦涩涌上来,带着些腥甜,她用纱掩了嘴,没有给他看见。
“皇帝大行,朝廷无主,你是太孙,正当登基,以应上下人心!”
“万万不可迟疑……迟恐生变!”皇后看着他,郑重告诫:“你就位太孙,时日太短,远不及诸王,而今齐王虽死,余孽犹存,蜀王居府,贤名远扬,还需留意。”
“近有妖祸连绵,远有诸神显圣,边有敌国窥伺……个个棘手,不可小觑!”
担忧的神色,就不禁流露出来,皇后不由喃喃:“你太年幼,举国盼长君,齐王已死,蜀王实是大敌。”
况且,太孙虽是聪慧果断,但年少心性未定……社稷之重,真的能承担?
她思量再三,也只能以后再说。
“一切请娘娘主持。”苏子籍并不担忧蜀王或宁河郡王,有些事,有的人看来很重,有的人看来很轻。
单以政治谋略论,18级可谓与世无敌,同等力量,万种束手。
但才能不是神,它仍旧必须力量来配合,可社稷既得,神器既掌,可所谓神形尽妙,就断无大权旁落之理。
人民也好,百官也罢,士林等等,尽翻不了身。
皇后,终是才能有限。
“皇帝六玺,拿到了吗?”皇后最关心就是这个。
“都随身带着。”苏子籍回答得很从容。
“那……皇帝……呢?”她顿了顿,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问。
“皇帝写了诏书,已收敛入棺,停灵在文华殿。”
皇后轻轻点头,思量了下。
“现在各处都还乱着,尤其是宫禁,要收拾不容易,时间也来不及了。”
“不如一切从简,召集百官,你就灵堂继位吧!”
“至于大行皇帝谥号,以及汝父的帝号,哀家说了不算,还得你和朝堂商议才是!”
“是,谨遵娘娘懿旨!”苏子籍心一松,还是这话,到今天,谁也翻不了身。
但是翻不了,还是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