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祸国殃民,哦,不,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美丽容颜。
世间之镜,她们自然都有,铜片磨成,镜中的人,怎么说呢?绰约!为啥只能绰约?因为看不清楚,而现在,她们手中是个啥?脸上的汗毛根根都看得清楚明白,镜子这种日用品,开始了伟大革新,林苏终于将魔爪伸向了女人的闺房……
“玄机亲手做的?”玉凤公主毕竟非同一般,快速从他言语中找到了第一个关键点。
“现在你知道了吧?西山昔日四大美女,纵然远隔千山万水,还是心心相念的!”林苏道。
“你这两个月人间蒸发,居然是陪着这对姐妹花在晋地玩出了这样的新花样?”谢小嫣捕捉到了第二个关键点。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什么叫陪着姐妹花玩新花样?
我怎么觉得你这小妞儿话中有歧义?
林苏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这个真不是……我去晋地也只不过三天时间。”
“你第一次入晋地,玄机从禅道入了兵道,第二次入晋地,玄机从兵道入了商道,你是专门帮她改道的啊?”谢小嫣感叹万端:“此处我觉得可以有诗为证:十年灵隐半青灯,一居一院一浮云,春入大苍月入晋,此是佳人亦故人!”
陆幼薇鼓掌而赞:“小嫣的感慨我也是有的,但我是为她而喜,青灯古佛下的乱世飘萍,虽然清雅却也伤情,我更愿意这个故人,从此不再以青灯古佛为伴,而是一个改变晋地民生的乱世佳人。”
故人,出尘出世。
佳人,被赋予了红尘烟火。
这就是故人与佳人的区别。
她们同为四大才女,心意相通,看到毕玄机的转变,众女尽皆开心。
谢小嫣目光抬起:“林公子,世人言,抛砖引玉也,我这块可怜的砖头都抛老高了,你的玉呢?”
“写诗么?”林苏道。
“当然!大苍局势之大变,没有你一首诗篇作为终点,总觉得欠了那么点灵魂,你倒是来啊……”
林苏哈哈一笑:“行吧,点菜!诗还是词?”
就在此时,幽影突然站起:“陛下来了!”
啊?
众女同时一惊……
空中皇印为桥,直通西山别院,桥上一人踏步而来,灵隐寺钟轻轻一响,天地开合……
当今陛下,姬广,踏桥而入西山别院……
别院之门大开……
陛下身后跟着一人,身着一品贵妃服的阁心,稍远些,是禁宫大统领,来到西山别院的就只有三人——肉眼所见的只有三人。
别院之内,林苏和玉凤公主并肩而立,至于陆幼薇和谢小嫣,自然是躲了,她们只是客人,皇上亲至,她们没有特殊理由的话,就不必见了。
没有跪拜,因为林苏乃是一字并肩王,无需跪拜陛下,玉凤公主乃是皇帝的亲妹,也破例被赐“见君不拜”的殊荣。
但两人还是深深鞠躬:“参见皇兄!”
“参见陛下!”
姬广两手一伸,抓住两人的肩头:“兄弟,妹妹,平身吧!”
他用的依然是往日称呼。
林苏抬起头来,入目的姬广虽然身着皇服气宇轩昂,但眉目之间,依稀还有些许憔悴的痕迹。
两人目光对视,一时万语千言。
“走吧,寻一私密之所,我与兄弟有话要说。”姬广道。
“皇兄,请入西楼!”
西楼,顶层,四张椅,一茶几。
林苏与姬广对面而坐,阁心和玉凤公主对面而坐,幽影亲自侍茶……
从这里看过去,半座京城尽收眼底,一带白川横绕京师,这里本就是西山别院的观景台,长空万里无余物,一眼千里看风云。
“兄弟,此去两月有余,你当不在海宁,却是去了何方?”姬广道。
“海上!”林苏坦言。
两个字一出,姬广心头微跳:“就是昔日你跟我说起的,大苍除皇权之外的另一战?东海之战?”
“是!”
“战局如何?”身为大苍国君,所虑自然不同,他得考虑四境之平安,其中最让人伤脑筋的就是海上,所以在登基之前,在灵隐小院之中,他、李清泉、林苏谈到了这一战之后的另一战,就是平四海。
姬广登基之后,有心想找林苏问问四海之战需要作什么准备,却找不着林苏,两个月后,他终于找到了林苏,开口第一句话却大出姬广意料之外,林苏已经去了海上!东海之战,已经展开!
林苏轻轻一笑:“我联东海龙宫,已经平了西海龙宫和南海龙宫,大苍三面所环之海,万里清平!”
“已平?”姬广托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
“已平!”
“两个月时间,天下议论纷纷,有人言你弃我而去,有人言你躲在深山以避嫌疑,谁能知道仅仅两月时间,你就已完成东海大业!”姬广目光抬起:“今日你我该当喝茶还是喝酒?”
万里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东海之战,事关千秋大业,该喝茶。
但是,两月定东海,何等豪迈意气?此处岂能无酒?
林苏笑了:“先喝三杯酒,再喝一壶茶!”
阁心起身,亲自持壶,给两人各倒一杯。
姬广托起酒杯:“此酒,敬天下大定,四海清平!”
两人一口喝干,为天下而干。
第二杯,林苏起头:“此酒,敬万里红尘之中你我这番邂逅!”
两人一口喝干,为兄弟而干。
第三杯,两人托着酒杯,久久无言,却又同时开口:“此酒,敬这片天地上,千年来依旧不肯离去的列位英灵!”
千年来列位英灵,涵义宽泛。
包括此番收北境的烈士,包括南境此刻依然在牺牲的烈士,包括血雨关每一日都在牺牲的烈士,也包括大苍千年皇朝中,为了大苍风骨不失,而献出自己生命的所有人,无分文道武道修行道,包括姬广的父皇、兄长,也包括林家两百年将门。
酒洒下西楼。
渗入大地。
汇入长河……
三杯酒毕,换上新茶。
姬广托起茶杯:“兄弟,你未回,有一大事我未决,今日该决也。”
“朝官任免?”
“是!”姬广手轻轻一抬:“此为章居正、周章、陈更等人议定的朝官任免名单,你过目,随意修改之!”
林苏接了过去,认真地看。
阁心轻轻吁了口气,放中悬的一块石头悄悄落地。
朝官任免之事,她与陛下是有过争议的,她很担心林苏就此激流勇退,这是有无数先例的,九国十三州中,象林苏这样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一个皇帝送上皇位的人,也是有的,但结局两极分化,一种走的是大贤路线,将新皇送上皇位之后,功成身退;另一种走的是战争路线,这位盖世功臣,化为盖世权臣,长期架空皇帝,最终的结果要么是皇帝死,要么是权臣死,不可能有相安无事的善终。
林苏会是哪一种?
似乎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林苏走隐士路线,她的夫君、她的皇帝会没了主心骨。
如果林苏走权臣路线,她觉得皇帝根本斗不过他。
但姬广第一时间否决了权臣路线,理由很简单,如果林苏想当皇帝,当时他就当了,根本没必要费心费力扶自己上位,而且他在梅岭的这八年间,揣摩着祖宗留下的法度,也早已真正体悟到了“国为先,民为先,姓不为先”的十字真言,如果林苏愿意当皇帝,他姬广毫无心理障碍。
阁心被说服了,也就一门心思希望林苏参与朝局。
如今,林苏接过了朝官任免名单,就是朝前走了一大步,如果他无意朝局,这份名单他接都不会接。
只要他接了,就代表着他愿意将姬广扶上马,送一程。
至于朝官的猜忌,至于天下人的猜忌,他根本不在乎。
林苏手中的朝官任免名单,可以说是最全面的,几乎将所有五品以上的人员全都囊括其中,全国五品以上有多少人?
三千开外!
当然,要换也不是一次性换,如果一次性换,整个大苍,全国各地的政坛瞬间乱成一锅粥,那样的动荡,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按照这三位大员的思路,小步慢行,每个官员都有置换时间表,短则一月,多则三年。
林苏看这份名单只花三分钟。
但在其他人心中,似乎是三天三夜,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任何一句话出口,都代表着一个官员,或者一批官员官帽易位。
林苏慢慢抬头:“三千一百一十七人,我认识的只有不到一成,所谓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熟悉的官员,我不评价,但朝中真正的实权高官,我有话说!”
姬广大喜:“等就是你有话说!说吧!”
林苏道:“六部尚书,此名册上只记录了五人,而且置换的时间,都在一年以上,这不合适,此外,还留下了一个宋都是何意?他们莫非是觉得宋都是我家亲戚,不方便置换?”
陛下笑了:“六部尚书主职之换,非同小可,他们大概是觉得不宜操之过急,至于宋都,那真是留给你一言而决的!”
“动荡?”林苏道:“他们担心何种动荡?这些尚书大人联合起来造反么?”
“直接造反不至于,他们也不敢,更加成不了事!”姬广道:“但是,这些老臣每个人都有一批班底,一旦被域外力量介入,也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这就是朝官的底蕴!
每个当到二品以上的朝官,都是大苍的高级官员,高官不是孤立的,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班底,在这见鬼的世道上,勾连谁都说不清,一旦将他们逼到墙角,周章他们担心这些人联手生事。
所以,面对二品以上的高官,徐徐图之,就是三位大员的共识。
林苏:“陛下可知,这些官员最大的能量来自何处?”
陛下微微沉吟:“来自于他们多年来勾连八方,形成的根基底蕴。”
林苏摇头:“不!他们最大的能量来源于他们拥有的官位!因为他们是二品一品大员,所以他们才有勾连八方的本钱,那些域外势力才会在他们身上下注,如果他们的官职被免,他们也就失去了这部分力量!”
姬广心头大跳……
这跟周章他们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