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不对等

　　这顿饭老皮尔是吃得忐忑的，他自知自己提供的食物比起李灼光他们带来的，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如果是平时，老皮尔绝对高兴，这么多好东西，吃到就是赚到。

　　但是现在是有求于人的情况，本想好好地宴请对方，等对方吃的满意了在说说自己的诉求，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掏空家底准备的食物，与对方一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最夸的是，那个叫作威廉的，居然带来两大瓶纯净水过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就算是神殿，也很难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水来。

　　但自己毕竟是主人，一顿饭自己一口不吃又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老皮尔便随意在自己的盘子里拿了一小截肉干，细细的啃了起来。

　　在用餐时，老皮尔发现对方这群人，根本没有人动自己提供的食物，都是吃自己带来的。这一发现，使得老皮尔更沮丧了。

　　虽然没有听说过那几座城池，但是由此可见，对方真的是大贵族没错了。难怪风暴女士愿意接保镳的活，要知道在此之前，可从未有人听说过风暴女士接过保镖的活。嗯？！

　　老皮尔惊讶的发现，对面的这群大贵族，居然都没怎么吃水果。偶尔吃一点儿，也都是吃一颗那种小小圆圆的绿色果实，反倒是风暴女士，从一开始就吃个不停。

　　盘子里的水果，大概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里。

　　虽然李灼光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种事在老皮尔看来是极其不合常理的。虽然艾莉亚娜是极负盛名的冒险者，但她毕竟是被雇佣的一方。

　　雇主愿意提供食物就已经很不错的，哪有像她这样吃的，而且吃的还是十分珍稀的水果？但是看那些人并未有阻拦的意思，甚至一点不悦都没有显露出来。

　　这使得老皮尔陷入了思考，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向了李灼光他们的盘子里，拿了一些食物出来。

　　本来自己提供的食物就入不了对方的眼，为了不引起对方的反感，老皮尔选择拿了那名叫做熊发财的人带来的饼子。

　　但是刚一入手，他就后悔了。我艹，好柔软，好湿润，这东西不便宜吧？但摸都已经摸到了，老皮尔只能硬着头皮学着熊发财的样子取了一片面包，然后用勺子舀出一点蜂蜜涂抹在面包片上。

　　毕竟蜂蜜看上去含水量也是蛮多的样子，老皮尔可不敢和熊发财一样，抹上致死量的蜂蜜。但是当他将抹了蜜的面包片送入嘴中时，也受到了成吨的冲击。

　　毕竟，这地方能够尝出甜味的东西也就只有水果了。蜂蜜的甜味如飓风一般席卷了老皮尔的味蕾，并直冲脑门。

　　他发誓，他这辈子尝过的甜味加起来，都没有此刻感知到的浓郁。一时间，一个陌生的名词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糖。

　　传说中，在一些极其富庶的城池里，那里的贵族们掌握着这世上仅剩的水源。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城里种植水果，甚至可以极为奢侈地用水果提炼出糖来，将那股甜味，长期保存下来。

　　这一刻，老皮尔更自卑了，他再也不敢向着李灼光他们的盘子里伸第二次手。虽然这里的习俗要求客人自带食物，但也要求请客的主人所提供的食物，无论是质还是量上，都要多于客人。

　　而老皮尔，显然办不到。这也意味着老皮尔的财富与势力，比起对方差了实在太多，二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地位的不对等，那就几乎没有合作的可能性，老皮尔越发的沮丧了。

　　李灼光去过如此多的世界，也接受过不少宴请。但是这一餐，却是他吃过的最简陋的一餐，毕竟他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带来的。

　　不是他李某人不给面子，而是那城主提供的东西，光看着就已经很倒胃口了，李灼光根本就不能确定是否能吃。不过感觉艾莉亚娜的介绍，这已经算是很有诚意的宴请了，毕竟桌上出现了水果。

　　李灼光能够理解这里居民的不易，也了解了对方的诚意。所以在吃得差不多后，李灼光擦了擦嘴，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此次邀我们前来，是否有事相商？”

　　老皮尔瞬间抬起了头，有门！

　　虽然对方只是在询问自己的意图，但是愿意询问，那就是有合作的可能。知道机会难得，老皮尔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对李灼光说道：“海潮城附近有一座望崖城，我们两座城之间一直秋毫无犯，还偶有往来。

　　但是当上任老城主亡故以后，现任城主听信了一个路过巫师的谗言，打开了望崖城地底墓穴的封印，释放出了恶魔。所以……”

　　李灼光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你想让我们去重新封印或者杀死那些恶魔？”

　　“我怎么敢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老皮尔连连摆手，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是那个新城主，认为望崖城没法呆了，所以想要换个地方。”

　　“战争。”众人了然。

　　威廉问道：“那就是想让我们对付望崖城了？”

　　老皮尔摇了摇头：“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我并不是什么富裕的城主，无力支撑外援费。这次请来各位，只是想让各位知道，这场争端并非是由我们挑起的。海潮城从上至下，都只想过日子而已。

　　我只想请各位支持一下海潮城，并不需要各位出动一兵一卒，也不需要资助物资，只需各位出面口头支持一下就行了。”

　　破军闻言挠了挠头，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会被他人口头支持就吓退的敌人。能吓退敌人的，只有他们同族的脑袋。所以她问道：“光是口头支持，能管用吗？”

　　老皮尔见破军并没有直接拒绝，便嘿嘿一笑道：“其实我海潮城的实力还是比他们要强上一些的，他们这次敢来攻打，也不过是被逼得实在没法了，只能鼓动着平民与城卫军一起作战。

　　但如果此时有几名大贵族愿意声援海潮城，那么无论是城卫军和平民，都会怀疑这次战争有多方协助海潮城。这会使得他们士气衰落，甚至是不听指挥。”

　　众人倒是没有想过这里的战争居然会如此儿戏，不过考虑到这里的势力都是以城池为单位，战斗力量基本不过百，也就想得通了。

　　见到众人都没有拒绝，老皮尔继续说道：“只要各位愿意帮我这一次，那么只要海潮城还存在一天，就是诸位坚实的盟友。”

　　李灼光正要答应下来，此时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后面有侍女撵了过来，但她只撵到会客厅的门口便快速的停下了脚步，只能焦急地看向了那个小姑娘。

　　老皮尔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小女儿走了进来，正要吩咐侍女进来将她带离，就见她走到了桌旁，指着盘子里那几只皱巴巴的水果问向老皮尔：“父亲，这些青果不是为我准备的吗？你怎么拿给别人吃了？”

　　老皮尔闻言又惊又怒，按照这里的风速，在宴会开始后，直至宴会结束，是不会有人再进入宴会场所。更不会有其他人空着手中途加入，享用宴会上的食物。

　　这种情况，叫作“夺食”，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通常有人做出这种事，会被理解为挑衅。虽然李灼光等人都已经停止进食了，勉强可以算作是宴会结束，但是他们都坐在桌子上，没有离开会客厅。

　　老皮尔立即紧张地看向李灼光他们，却发现此时李灼光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径直向着他的小女儿走来。

第397章 误会

　　在老皮尔紧张的目光中，李灼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了两只梨出来，递给了小女孩：“请你吃梨。”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两个硕大的黄色果实愣住了，虽然是她没见过的果实，但确实是水果没错了，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能够闻见甘甜的清香。

　　李灼光见小女孩没有动手，便认为她可能有些害羞，伸手一推，就将梨塞到了她的怀里。随即，李灼光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坐位。

　　一只秋月梨，李灼光自己吃都要费些时间，那小姑娘得了两只，应该能够堵住她的嘴了。

　　老皮尔看着自己女儿怀抱着两颗不知名的水果开心地跑了，一时间眼神复杂。但没让他沉思多久，就听见李灼光清了清嗓子：“声援这件事，我们可以帮忙，甚至我们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出手，但不是白帮的。

　　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提供我们所需的情报，如果你这里没有相关的情报，那么你就要负责为我们搜寻情报。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老皮尔强行让自己集中精神，权衡了李灼光的条件，略微思索后，确认这个条件是自己这边占了便宜，顿时他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心不在焉的答应了李灼光的要求。

　　既然已经谈妥条件，李灼光他们就离开了城主府。

　　在回旅店的路上，李灼光想起了老皮尔在宴席上的怪异表现，向着艾莉亚娜问道：“那老皮尔的脸色不太对，是不是我们将他打击得太狠了？”

　　“也许吧，但是他的年纪在人类中已经不算小了，而且又当了这么久的城主，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打击到。”艾莉亚娜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对了，你刚才给维吉妮水果，也就是皮尔的小女儿，不应该给两个的。”

　　“呃，不好意思，在我家那边，送东西一般给双数，所以我就下意识的给了两个。你们这边给两个水果，有什么说法吗？”

　　“一般赠与任意一对水果给异性，通常有求婚的意思，而且是规格最高的那种求婚，如果是大贵族，会送更多的成对水果。

　　普通平民求婚，一般就两截肉干就行了。”随后，艾莉亚娜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过那个小姑娘还很小，换算成精灵族的年龄也就一百来岁的样子，他们应该会理解成是长辈赠与的礼物才对。”

　　······

　　此时海潮城城主府

　　维吉妮捧着两枚秋月梨，开心地迈着小短腿儿，吧嗒吧嗒地绕着城主府跑了两圈，接着才跑向了女眷的卧房。来到房门前，她扭身用小屁股顶开房门，然后闪身进入房内。

　　向着正在歇息的两位姐姐，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秋月梨：“大姐二姐，我要嫁人啦！我的未婚夫皮肤好白！还有好多的水果！”

　　跟着撵过来的老皮尔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惊呼声，数次张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

　　李灼光听闻艾莉亚娜的科普，眉毛拧成了一团，他可没有艾莉亚娜这么乐观，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诶，等等，当时第一次见面，自己送艾莉亚娜的水果是单数还是双数？当时对方好像没有特别的表现，那应该是单数没错了。

　　“一颗苹果。”

　　“啊？”

　　“我说你不用再回忆了，你第一次遇见我时，给了我一颗苹果。”

　　“你咋知道我在回忆？”

　　“啊哈哈哈，你应该看看你刚才的表情。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岩鼠，每次我将它储藏起来的食物偷偷拿走一部分时，它清点食物时的表情，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李灼光闻言将自己的表情矫正回了死鱼脸。

　　回到了旅馆，艾莉亚娜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毯子上，两手搓揉着肚子：“唉，失算了，吃得太饱了。”

　　熊发财掏出玻璃杯，扔进去四五枚帮助消化的小酸果，注入开水后递给艾莉亚娜：“你在赴宴前就不该吃那么多水果的。”

　　艾莉亚娜坐了起来，接过水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向众人：“我们离开前，你们将没吃完的食物打包没？”

　　李灼光惊奇道：“如果是自己人出去吃饭，打包还比较正常。但是这种会谈，我怎么可能打包。我知道你爱惜食物，但是有些食物是不能省的。”

　　艾莉亚娜喝了一口酸果茶，解释道：“如果在进行宴会时，有一方携带了过量的食物，在宴会后还剩下了许多，并且那一方没有将剩余的食物打包走。

　　这种行为被称为‘夸富’，字面上理解是夸耀自己财富的意思。更进一步的引申，则是展露自己的实力，并对对方进行招揽。

　　如果对方同意招揽，便会将对方留下的食物吃完，意思是‘我吃了你赏赐的东西，便是你的人了’。如果对方不同意，会将食物打包好，隔日一早送回来。”

　　······

　　此时海潮城城主府

　　老皮尔坐在自己的书房内，小心地在书架上查找着祖先留下来的古籍：“《帝国简史》、《风暴中的精灵》、《宫廷礼仪》、《元气满满的野蛮人女仆》……《风俗百科》，哈，找到了，《风俗百科》。”

　　老皮尔将那本沾满灰尘的古籍从书架上取出，放至桌前开始细细翻找。

　　当李灼光走后，老皮尔面对着一桌子的剩菜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虽然海潮城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池，军备实力也是普普通通，但是海潮城拥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商业街。

　　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水商，也愿意在商业街上开设一间水商店。附近的富商和贵族，无论是祭祀还是宴请，只要是需要水，那么都会来到海潮城采购。

　　虽然老皮尔无法对水商店征收商业税，甚至还免去了对方的房租。但是一间水商店为一座城池带来的客源与财富，是十分可观的。

　　老皮尔不只一次遇到过招揽，甚至不乏大贵族的招揽，但他从来都是不为所动。毕竟海潮城是他们斯蒂文家族在灾变来临之前就一砖一瓦修建起来的，怎么可能随意归入其他势力。

　　但是，这次不一样……

　　老皮尔看了看摆放在书桌上的那瓶纯净的液体，还剩下瓶底的少许。这是名为威廉的贵族带来的，老皮尔一开始还以为是纯净水。

　　在李灼光走后，他就想稍微喝上那么点儿。虽然拒绝对方的“夸富”是要将东西原样奉还的，但是老皮尔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如此洁净的水了，有些忍不住。

　　不过当他打开盖子后，还没有将水喝到嘴里，那刺鼻的气味便让他明白，这绝对不是纯净水。如此刺鼻的味道，比之污水还要糟糕。因为味道过于刺鼻，老皮尔简直无法接受，就将它放回了原位。

　　但是瓶内的液体在肉眼看来确实十分的纯净，再加上他们那群人带来的食物之丰盛，根本就不可能携带一瓶污水来赴宴，这让老皮尔困惑不解。

　　忽然，一丝幼时的记忆划过老皮尔的脑海，那是他父亲还在时，将孩提时的他放在膝盖上，拿着古籍给他讲述灾变之前的世界。

　　一个离谱的猜想浮现在老皮尔的心里，于是他立即回到会客厅，拿起那瓶液体便快步走入了书房内，开始翻阅起了古籍。

　　“找到了！”将手中的《风俗百科》翻至一半时，终于找到了他记忆深处的那段记载。照着书中的记载，老皮尔拿出一个小杯，小心翼翼地将那瓶液体倒了一些出来。

　　将杯子放在唇边，强忍着那刺鼻的气味，伸出舌头舔了舔，老皮尔的脸顿时皱得和菊花一样。又看了看书上的记载：“也不好喝啊？”

　　老皮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桌上的油灯，取走灯罩，慢慢靠近杯子。顿时，杯子里的液体燃了起来，幽蓝色的火焰在液体表面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