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曾许诺。
那一夜的夜色浓郁,战戟抬起指着天空,年少的英雄面庞还带着少年气的稚嫩,他的目光如火一般炽烈,他大声道:“我会回来的!”
“薛霜涛!”
“你记住,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的背后会有千军万马,我会成为天下的英雄,提起兵戈,率领千军万马,然后回来!”
“你要等我!”
年少的约定和离别,如同梦一般,他说他会成为整个世界的英雄,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找她,可是在那个时候,少女的眼泪却落下更厉害了,就像是现在一样。
千军万马,排列于后,城池豪关,半日已破。
正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千军万马豪勇,最前面的秦字王旗冲天,麒麟纹的绯色战旗之下,龙驹也披着具装,身穿墨色的铠甲,文武袖垂下云端的君王抬起头,鬓发微扬,玉簪束发。
他看着那边的女子,安静看了许久。
然后露出一个笑意。
“大小姐。”
名震天下的秦王噙着笑,在千军万马,攻城灭国般的战绩前,笑着道:
“我回来了。”
第50章 攻城灭国
千军万马,天日几黯。
年少许约,弱冠而成,这是即便在青史之上也足以大书特书,即便是史官也要承认的情愫,而这样的感情表露,却仍旧有着中原特有的那种克制。
克制的炽烈,总比轻慢的允诺来得动人。
陈清焰抱着剑,依靠在城墙上的箭垛旁边,看着那如今弱冠,已是名动天下的君王微笑称呼,看着薛霜涛按着粗大的城墙,几乎要忍不住跳下去。
就像是年少的时候,从那一棵大树上往下跳,最后却崴了脚,烟雨朦胧之中,被那少年郎背回了薛家,结果弄了好大笑话。
薛霜涛心底里跃跃欲试了一下,但是还是止住了。
她也长大了,不是七年前时的自己,岁月流逝,终究是在人心上留下了痕迹,陈清焰双鬓白发扬起,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神光柔软下来。
陈承弼老爷子赞叹摇头:“比李万里那小子勇多了。”
“啧啧啧,有趣有趣。”
陈清焰看着陈承弼,道:“什么有趣?”
“叔父也会对这样的事情有兴趣吗?”
陈承弼疑惑不已:“什么事情?我说的是,他日行走江湖的时候,那些个酒馆茶楼里面,应该有很多新的故事可以听来下酒了,江湖就更有些意思了。”
陈清焰道:“江湖一辈子,您也不嫌弃闷。”
陈承弼放声大笑起来:“闷?”
“江湖怎么会闷呢?觉得江湖闷的那些人,不过只是嫌弃自己闷而已。”
旋即看着那边的年轻君王,道:“啊呀,不过,秦王,李观一这小子的武功,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啊,啧啧啧,远远看着,这一股气焰冲天,实在是吓人,吓人。”
陈清焰的神色也微微地凝重起来了。
他们在这遥远的后方,也只能听到前方传来的情报,知道年纪不大的秦王,在这些年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级别的战斗和挑战,那几乎是将这偌大天下,几多强敌传说都打了一遍。
口口相传的消息,总也会加上属于传播者的臆想和渴望,等到穿过万里之遥,这些消息落在他们耳边的时候,已经是极不可思议,犹如传说一般了。
勇武,肃杀,雍容地犹如天上来的君王。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豪迈壮阔。
自赤帝以来八百年未之有也。
和七年前那个,连入境都还没能入境,遇到事情,相当滑溜,直接大喊清焰姑姑的狡猾少年,完全不能够联系在一起,故人当面,却终究是让人想到往日的事情。
尤其是,自己这般年岁,一日一日过,七年时间,转瞬而过,犹如落叶入池塘,泛起涟漪,涟漪平息,就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只有看到这当年的小家伙,如今已是这般气度。
才惊觉时间之流逝。
如此,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心中唏嘘难言呢?
即便是性子素来清淡的陈清焰,都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在这风中感觉到了些微的惆怅。
陈承弼也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然后道:“当真是,想要和他打一架啊!”
陈清焰:“…………”
陈承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大侄女,你说,我要是晚上偷偷地去找他,以陈国宗室的名头去和他打架,他会不会答应啊,要不然我求求他?”
陈清焰手里的剑扫了下,剑柄尾端在老头子的头顶砸了下,让陈承弼老爷子啊呀一声喊出声来,往前走了两步,捂着后脑勺,回过头来瞪大眼睛注视着陈清焰。
“大侄女,你打我做甚?”
陈清焰淡淡道:“手滑。”
陈承弼摸了摸后脑勺,认认真真,嚷嚷着道:“你那剑是挺滑擦的,不小心就滑下来了,还是得要把这东西收好些才是。”
陈清焰不想要回答这个武痴长辈了。
薛长青也已经赶到了这里,他趴在城墙上,看着那千军万马,旌旗若云,眼睛都是要瞪大了,大喊道:“秦王,秦王殿下,是我,薛长青,你还记得我吗?!”
“你当时候,还送我东西了,教我数术。”
他大声喊着,把腰间的那个挂饰拿起来,用力晃动着,那是一枚羽毛,坚硬的飞鹰羽毛,产自于两国之间,群山绝壁最陡峭的地方,是当年流浪兵团一无所有从那里走过的时候。
万能的雷老蒙在山上摸飞鹰的时候的收获。
后来李观一抵达安全地方,送信给大小姐的时候,把这飞鹰的羽毛也当做礼物,送给了薛长青,不是那种极为昂贵的礼物,但是其中所承载负担着的东西却是不同。
薛长青很有心,这东西一直当做挂饰贴身佩戴了数年。
他很激动,想要立刻和秦王相认,却又担心秦王此刻的身份,早已经不再认得他,却见到那位穿着甲胄,文武袖战袍的君王只是大笑:“如今的术数可还需要找客卿吗?”
薛长青面容涨红:“我很好的。”
秦王大笑,笑声渐止,目光平静注视着那里的薛霜涛,后者似乎也知道什么,呼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就已经不需要言语了。
想了想,道:“小心。”
“嗯。”
秦王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故人,朗笑道:
“虽然我也很想立刻就入关翼城,和诸位叙旧,念念旧情,不过,眼下手头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还有一位大哥在外面帮衬着。”
“我先将这些琐碎之事解决了,再回来。”
“不疑,柳营。”
夜不疑,周柳营踏前半步,肃然道:“末将在。”
秦王道:“与你们五千兵马,接管此城,保护百姓,孤不日回来。”
“若遇到些难解之事,可以询问薛老的意见。”
二将军皆肃然道:“诺!”
秦王的目光看向大小姐,然后看向大小姐旁边,那位如星丸跳跃一般自薛家飞射出来,站在城墙上的魁梧老者,秦王微笑颔首。
薛道勇目光炽烈,看着这千军万马的秦王,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
勉勉强强控制住了长辈的威仪,用力掐着胳膊,才止住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挑。
嘴唇的唇角下压,威严肃穆,只是点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秦王,且去做你打算做的事情就是了。”
“老夫会护着这城。”
“有劳薛老。”
秦王颔首,然后拨动缰绳,朗声道:“走!”
薛长青呆滞住:“啊?啊啊啊?”
“不是,就走了?!”
他一只手拉着自己姐姐的袖子,一只手指着那边拨了战马的秦王,一时间就像是七年前被那位客卿和‘母老虎’甩开,这两个家伙出去玩了,自己就呆呆看着姐姐被背回来似的。
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被抛下的感觉。
啊?
你们懂了?心照不宣。
可恶,你们到底懂什么了!
也告诉我啊!
不要把我排挤在外面啊!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秦王的王旗调转,看着那千军万马的大军犹如洪流一般,从中间分开了一条沟壑也似,秦王率先离开,两侧大军轰然若雷,就随着秦王而动。
这般气焰,这等气魄。
薛长青都忍不住有血脉贲张之感,恨不得当场跳下去,也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哪怕是当个大头兵也好。
与此同时,他又不明白秦王要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却也不影响他对于秦王的孺慕敬仰,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那时候的客卿厮混,早就把后者当做了‘孩子王’似的,这等感情和憧憬,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散去。
只是看着秦王远去,他拉了拉姐姐的袖子,道:“姐姐,秦王陛下他要去哪里啊?怎么,怎么这就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回家里吃点东西?”
“城都被攻下来了,怎么这么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