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应国只是想要得到西意城。
但是秦王,秦王是真的想要让陈国死的。
且在这样的时刻,仍旧做出了一种算是正确的判断。
在死亡面前,迅速发动兵马,聚拢了一批二十万大军,汇聚了西意城战场之外的,仅存的名将,往前推进,在这些战将当中,其中有兵部的宿老,也有右相冯玉凝所推荐的那些将军。
他们自是有本领的。
他们虽然贪财,但是却也有着一路培养出来的武功,军略,在经过军略的会议之后,他们确定,秦王是打算趁着西意城的事情,后方自这大陈之上,掠得许多好处。
秦王坐镇于后方,准备及冠礼。
分于四方出兵,便是打算多处攻击陈国,得到陈国的土地。
面对这样的局势,坐以待毙自是不可以。
但是分四路去一一地应对秦王的大军,也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甚至于是很外行的选择了。
那就代表着,陈国在随着对手的选择而动。
这种对应局面的手段,本身就会落入被动之中,况且,秦王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跟着对面的节奏而动,就相当于被对面牵着鼻子走,必死无疑。
如今之计,唯兵行险着,攻敌所必救之处!
于是便打算从中路急行攻秦国,直攻对方的首府之地,希望以攻代守,他们自是没有抱着能一口气击破江南的打算,只是想要自此拉扯住其他四路大军的攻势。
逼迫对方,不得不回防,以此来减弱对手的攻势,保护陈国其余城池。
乃是一种兵行险着,但是成功率却也极高的战略。
以江南的底蕴,此次战略恐怕是极为危险。
但是这些将军们却毫不犹豫。
男儿成名,军功封侯之日,正在此刻!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天下大变之世里面,岂能够在一地终老?况且,秦王现在在准备着及冠礼,天下的眼睛都盯着那里,他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二十万大军急行军,并且在七日之后,遇到了自己的敌人————
肃穆,沉默,安静。
旌旗烈烈,指着天空,墨色的旌旗如同翻卷的云霞一般,从苍穹之上坠下了,墨色甲胄肃杀,气氛压抑,沉默,仿佛一人,枪锋指着天空。
风吹拂而过的时候,犹如长风而过竹林,其声徐徐。
在那一面一面大旗之下,一字排开的战将,皆身穿甲胄,神色肃穆,不出一言,只是他们背后虚空泛起涟漪,化作了一尊一尊的异兽,法相,在那里低沉按爪,发出阵阵咆哮。
正因为无言,反倒是越发显得压迫,压力。
七重天,神射将军王瞬琛。
六重天巅峰,背嵬军大将凌平洋。
六重天巅峰,杨兴世。
七重天,韩再忠。
谋主——庞水云。
在这诸位名将的背后,则是不同旌旗之下的军队。
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背嵬军伫立于后,于是陈国军队的将军们神色僵硬,看着恐怖的军阵煞气汇聚在一起,然后化作了金翅大鹏鸟,恣意彰显自己的存在。
岳字大旗之下,龙驹缓步踏前,一声一声,似乎是踩踏在这乱世之中,仿佛低沉的战鼓。
身穿暗金山纹甲,兜鍪,猩红色大氅的将军握着长枪,就在这旌旗之下抬起,指着前方,大旗翻卷,兵家的煞气恣意的冲到了天穹之上,化作了翻卷着的墨色云气。
汝等的对手。
岳鹏武。
第46章 秦王,入阵
就在西意城的征战还处于胶着阶段的时候,南国的一路大军已经分出了上下,并没有谁能想到,四路名将,总计近乎于二十万的大军,竟然只是偏师。
真正的主力是巅峰期的岳鹏武。
没有谁知道,负责从中间直捣黄龙的那一支陈国的大军,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战场,金翅大鹏鸟的鸣啸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陈国联军当中,三名战将战死,其余投降者众多。
对于这一场本该在历史上有着很大意义的战场。
青史上只有简短的事情,记录了事情发生的时间,位置,说那一日天大阴,岳公伐不臣。
事情的经历,那位在史学有很大地位的太史官,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只用了更具备有传说性质的六个字,描述这一场逆转天下大势的大战。
战半日,敌遂克。
而兵家的典籍中,对于岳鹏武的战法则有着更为详细的描述,经历过这一场大战,甚至于已经可以称呼为战役的精锐当中,有的最后年老,离开了战场,成为了麒麟学宫当中的兵法教习。
对于这一场战役当中岳鹏武的战法,最后只有【堂堂正正,王者之师】的评价。
陈国的军队失去了战意和意志,五月的南方温度已经开始变得炎热,他们解开了会让自己的身子闷热的铠甲,抛下了兜鍪,四散退了开来。
岳鹏武率领麾下的名将们,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朝着前方推进了战线,气势如虹。
陈国方面做出反应。
这一次他们几乎把国家所有的底蕴都压上去了。
岳鹏武,这个曾经被朝廷所放弃的名将,在此刻展露出一种让人惊惧的锋芒,所向皆破,战必胜,攻必克,这一支大军推进的速度极快,且稳定。
契苾力,樊庆,泰伯雍,陈文冕。
四支各自五万人左右的军队偏师则是逐渐推进的同时,逐步去和岳鹏武的大军汇合,合为四十万军,号曰五十万,直讨陈国腹心之地。
陈鼎业犹自不甘,圣旨所向之处,允许各地城主官员,各自招兵买马,各有兵权,以此拦岳鹏武之路。
虽然有效果,但是效果也并不强。
右相冯玉凝看到战报之后,几乎是感觉到头脑晕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如今的陈国,不是太平公和神武王时代的陈国,即便是遭遇军神姜素的奇袭,仍旧没能彻底动摇国本,仍旧还可以站稳。
也不再是之前的陈国,那时候鲁有先还在,陈国疆域广大,有这乱世之中无需置疑的第一守城名将在,也可以挡住这一次的兵锋。
此刻的陈国,接连经过了大的损失。
如同得了断臂一样的重伤,还没有好利索,就又得了重病,眼看着重病稍微缓过来些劲儿,噩耗就已经接踵而来,这一次,未必还有能缓过劲来的可能性。
右相猜测过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天来的竟然会如此之快,如此地猛烈,如此地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冯玉凝看着这战报,犹如一柄利剑一般撕裂陈国堪舆图,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唤来了儿子,道:“再派秘使前去江南寻秦王。”
“再送上及冠礼的礼金,二百……”
“不,三百万两!”
“另外,遣散府里的长工,侍女,将家中的那些地契,借债全部都归还给那些泥腿子,给他们各自十两银子,让他们速速回去。”
“还有,买来些彩缎绸子,去让女眷绣文,写【喜迎王师】的字样。”
冯玉凝的语速极快,把这些事情都要安排下去,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里面打转,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他恐怕早就在思考这些东西。
如此,才能够在事情发生变化的时候,不假思索地,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他的儿子神色复杂,可是最后还是拱手道一声是,转身离开了。
只是这中年男子走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
似乎完全不能够想象到,自己父亲的真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模样,世家大族,亦如江湖宗门,需要两种底蕴,一种是面子,一种是里子。
江湖中人的面子是从容不迫的大宗师气度,里子却是下手狠厉排除异己的决断。
朝堂世家的面子是这般坦坦荡荡的君子之风,可里子却是和儒家君子背道而驰的入世之说。
君子是真君子,只是这般真君子,诞生于世家之中,也汲取了世家潜藏着的富贵,天下目光都注视在了岳鹏武的位置上,在这之前,没有谁想到,岳鹏武能做到这一步。
长驱直入,悍勇非凡。
却又秋毫无犯,甚得民心。
这已经不仅仅是善战能战之辈了。
这是上足以讨伐四方,以定当时,下可以抚恤黎民,安定百姓的国家柱石,所谓柱国大帅,就是这般风采绝伦之人,才可以承担,但是如此之人,竟然曾经被自己的君王忌惮暗害。
而如今,这位大帅的锋芒直指陈国,暗自也有人抚掌赞一声痛快。
只徐徐往前,凌平洋不解,前来询问道:“大帅,如今我军锋芒正盛,大势在我,何不趁着机会,挥军之上,则可以打破都城,立下不世之功。”
那时候岳鹏武正在和庞水云谈论军势,闻言而笑。
岳鹏武道:“庞老,就有劳你来说一下了。”
庞水云抚须,这位从太平军时代就名动于一方的谋士名臣,在这之前,一直都是负责着天策府的舆论一方,闻言笑着道:
“平洋,我知你心气,知道你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立下兵家大将的最高功勋,但是,俗话说,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再怎么样,这也是一方大国,急躁冒进,会把自己拖入漩涡之中累死的。”
凌平洋道:“这是何解?”
庞水云笑着道:“岂不闻,兵法之中,围三缺一的道理?”
凌平洋道:“那是战场之上,不可以不给对方活路,面对敌军的时候,不要将四方都包围起来,那样只会激发出敌军悍不畏死之心,导致对方和我方大战一场,平添伤亡。”
“若是一个不好,还有可能在战略层次上吃个大闷亏。”
“到嘴的鸭子飞了,已经是很倒霉的事情了,若是给入口的螃蟹一钳子夹住了嘴,岂不更是不妙?”
“但是,这和我军不立刻攻陈,有什么关系吗?”
庞水云抚须大笑:“你啊你,平洋,你也有三十六岁,追随王上征战四方五六年,就连你的武功都已经走到了六重天,距离宗师不远,却还是没能够醒悟过来啊。”
“兵法之中最上乘,攻伐的正是人心。”
“如我这般强攻,难免令陈国上下一心,而如此我等沉缓往前,再加上之前埋下去的种子,则可以让对方内部矛盾丛生,彼此为敌,不攻自破也。”
“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陈国国内,那些个世家,大官,丞相,将军们,彼此之间已经是意见不合,就快要打起来了,陈国虽腐,若是强攻,难免令其共对于外。”
“只要其内部钳制彼此,则我等攻陈,就可轻松许多。”
“况且,平洋,可不要忘记,我等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连连大胜的凌平洋微怔,旋即凌然沉静下来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