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应国军几乎全部处于士气低迷的状态,面对着士气如虹的麒麟军,就算是一比一的兵力都不会是对手,再加上麒麟军裹挟大胜之姿,怀揣着平天下之志向,而他们的对手只想着偏安一地,能支撑一会是一会儿。
几番对比之下,胜负其实已经定了。
在破军,文清羽,晏代清等人的谋算之下,麒麟军中,将士奋勇征战,在这种巨大化的八门金锁阵收拢,围杀之中,将溃军彻底绞杀平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独臂的樊庆踏上战场,开始对应国军队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心理攻势,不断劝降,削减战意,大量的应国溃军投降。
有仍旧不甘心,以及应国的死忠之辈,则是被彻底围杀。
越千峰挥舞战戟,放声大笑,赤龙法相在战场之上舒展自己的身躯,伴随着他的狂笑,一个个苦苦支撑的应国战将口喷鲜血,落在地上。
“只是吐了这么点血就不能打了?!”
“汝等莫不是在消遣老子!”
“才吐这几口血,不是相当于才刚刚战场热身吗!?”
“来,接着打,接着打!”
秦皇的命令和这些溃军们的想法完全不同。
按着他们的想法,按着往日青史中那些霸主君王们的选择,在击败了敌军主力之后,秦皇就会暂且偃旗息鼓,但是这一次秦皇却似乎是要彻底打完这一仗。
要打到完全胜利的那一天。
在简单疗伤之后,秦皇李观一再度亲自踏上战场。
伴随着秦皇亲自踏上战场,伴随着麒麟军不断击溃溃军,占据越来越大的优势,就导致剩下的那些溃军的军心,士气一日比一日往下跌坠。
樊庆和麒麟军发动了百姓。
百姓为他们指引道路,又有七八年前在西域士气,就由银发少女亲自引导完成的【奇术星象普及】,麒麟军在追踪,辨认方向这一方面的特性,超越历史上的任何一支军团。
天空之中,来自于草原的神鹰祥瑞掠过长空。
那双眼睛轻易寻找到一个个藏匿起来的兵团。
之前所做的每一步准备,都在这最后的大战之中,发挥出来了巨大的作用,这十余年间的一次次布局,准备,推动了最后的胜负之局。
麒麟军和秦皇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加上樊庆的招降,几乎算是心理层次上的【围三缺一】,让许多士兵在夜间逃离本营,前去麒麟军中投降。
当有一个人逃跑的时候,他就可以带动十个人。
十个人逃跑的时候,就足以带动百人。
百人逃窜,就会让一整支军队彻底崩溃散乱,而这不同地方,不同战场上的投降之人汇聚在一起,就化作了名为时代趋势的洪流。
大势汹涌,已成波涛,波涛朝着前方汹涌扑打下去的时候,便是势不可挡。
三百年乱世,天下人心思安思定,岂一人所能抗衡?
一支支溃军投降,认输了,最后的叛军负隅顽抗,藏匿于山中,死不投降,进入九月末的时候,天上下起一场大雪,大雪封山,也封了道路,四处冰寒,缺少后勤补给,终于对这最后一支兵团的士气给予了毁灭性的打击。
秦皇亲自率军,岳鹏武在左侧,越千峰为右侧,齐齐攻击。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以应国最后的兵部战将被斩杀为代表。
应国最后一支反抗溃军彻底被消灭,自六月末至九月末,这一次赌上了天下和未来的浩大合战,耗费百日时间,最后的天下恢复了大体的平定。
而在这个时期,文清羽仍旧把东都城围了起来。
这家伙算得天下第一谋己之人,几乎把城里面那些人的计策都算尽了。
至于如何算得?
只需要把自己带入到城内的情况,然后想想看自己会做什么事情,再把这些事情全部堵死就可以了。
很简单的。
秦皇亲自前去东都城。
这一战在整个天下的历史上,都被列为第一等浩瀚的大战,但是兵家和史书上的浩瀚,往往也代表着长时期的混乱和厮杀,代表着战场的绝对残酷。
双方都次第投入了百万级别的大军,即便是占据了绝对战略优势的麒麟军,在此战之中的死亡人数也接近了十之一,接近十万人战死在这平定天下的大战之中。
受伤人数则是抵达了极惊人的十之三。
而应国大军的伤亡数字则是更高,这辽阔的天下,几都被那死亡战士的鲜血染红了,彼此都已经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牺牲,才走到了这一步。
这就是人心,就是汹涌无比的大势。
当最后,麒麟军的主力在扫平了四方的溃军之后,汇聚在了应国都城东都城之下。
东都城的大门仍旧死死闭锁着,麒麟军,太平军,岳家军,天策府,一面面绯红色麒麟云纹旌旗将整个东都城都围绕起来了,像是汇聚在天下的烈火,要将旧日的世界焚烧。
秦皇骑着神驹,战马的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肃杀的清鸣,他带着大军抵达这里之前,高骧曾经前来拜访,请求秦皇留下姜高的性命。
这个虽然在天下有极大的名望,但是几乎都在北域关外,未曾参与中原之战,唯独参与的关键战役就是最后之战,以及狙杀大汗王的神射垂首,恳求道:
“姜高并非如同姜远那样的性子,倒不如说,他是被姜素的计策逼迫着,不得不站起来,背负这个天下和应国的人,陛下的武功天下无敌,又有大军,以刀剑和兵马去平定天下。”
“您这样的武功,青史之上也没有可以和你匹敌的。”
“姜高他大势已去了,也断然不可能对陛下产生任何的威胁,就请您留下他的性命,当做是这乱世天下的结束吧,就让这应国曾经的帝王,来生活在您所开辟的太平盛世之中,不也是一种太平的气魄吗?”
而当秦皇亲自抵达东都城的时候,这一座雄伟城关的大门却缓缓打开来了,身穿着皇帝衮服的应帝姜高出现在这东都城的城门之前,他看着前方的秦皇。
一只手提着一壶酒,一只手则是攥着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着的印玺,这明黄色的绸缎上有着暗金色的苍龙纹。
当姜高走出来的时候,麒麟军立刻戒备,在那绯色的麒麟纹旌旗之中,一位位当代顶尖名将,各握兵器,或恃豪勇,一股股悍勇之气冲天。
姜高的神色沉静,他看着那烈烈的大纛之下,骑乘龙驹,身穿墨色的甲胄,披着绯色文武袖战袍的君王,看着他眉宇泠然沉静,裹挟着灭国之威而来。
当真是有开国帝君的气魄了。
不——
他本来就是开国之君。
姜高深深吸了口气,他坦然笑着,于千军万马之前,朗声笑道:“秦皇陛下,年少之约,可还记得?”
“可能与吾,共饮一杯否?”
第22章 平天下!
东都城外,大军汇聚,绯红色的麒麟纹大纛翻卷着,将这一座应国的都城团团包围了,天下最强的战将们几乎齐聚一堂,大势汹涌,应国都城已是必破。
但是没有强行前攻,而是退了五百步之地。
而在应国都城和大军之间五百余步最中间,立下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大纛就插在旁边,犹如大伞,亦如翻卷落下的云气,秦皇骑乘神驹而来,平静坐在那台一侧。
应帝姜高坐在对面,坐在大应国国都之前。
姜高把印玺放在旁边,然后取出两个杯盏,将这一壶酒倒在了杯盏里面,酒液色如琥珀光,姜高看着这酒盏里面的美酒,道:“十几年前,那时候的陛下还只是十三岁。”
“那时候故陈仍旧在,南陈江州城,烟雨朦胧仍旧是好风光,让人迷醉不已,那时候的我已做了许久的东宫太子,陛下也还是陈国金吾卫,开国县男的爵位,算得后起之秀。”
“那时候的我还想要招揽你,只是可惜,因为远儿的原因,我们终也没有能够真正的好好的聊一聊,在陈国大祭那一场事情之前,我记得,我还希望能够和你喝一杯酒。”
李观一看着眼前的姜高。
看着眼前故人。
说是朋友吗?似乎并没有这般亲近。
遍历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十二年时间,李观一和姜高彼此见面的频率和时间都不算是长。
而如果从李观一真正踏上天下的十四岁开始算起的话,他们之间,只有去中州城巡狩的时候,入应国的边关,去救元执母亲的时候,曾有过几面。
西域的时期也曾经短暂相处。
十余年的时间里面,多是分隔两地,交谈,书信都很少。
可若说不算是朋友。
却也绝不可以如此说。
有的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和立场,相处的时间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李观一拿起杯盏,武道传说之气,已经超越曾经霸主的体魄,他的气血雄浑霸道。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姜高是怎么样的人。
李观一的眼底带着悲悯。
姜高举起酒盏,目光看着秦皇:“我说过,当真希望天下太平,四方不必征战的时候,你我好友,竹林清风,到时候我就做个教书先生,你来找我,我们喝酒。”
“前些年的时候,我有曾想过,这一次的约定之酒,会是你在我的坟墓前倒下酒,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姿态……”
姜高眸子转动,看着不算是很远之外的麒麟军,绯色的旌旗大纛点燃了天地,李观一道:“世事变化,你我之辈,又如何能够彻底看得清楚呢?”
李观一道:“高骧曾经求我,放你性命。”
姜高看着李观一,道:“你要放过我么?”
李观一回答道:“这一次的征战,只此战,我军和应国,死伤者超过四十万,而若是从天启十一年秋开始至今,则死伤的数字,已经是数不清楚了。”
“无数人的鲜血流淌在大地之上,大地已经染红了。”
“死伤和牺牲已经足够多了。”
“李观一希望姜高,能够好好做自己。”
姜高道:“但是!”
他注视着李观一,轻声道:“此战死伤者四十万以上,我大应国的百万大军之中,死者二十余万,伤者不计其数,鲜血流淌满地,刀剑折断,落入江河之中,任由千秋青史洗练。”
“在这样的情况下。”
李观一道:“你想要活下去吗?”
姜高道:“姜高想要活下去。”
“但是应帝,不能活下去。”
姜高端着酒,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眼睛,他看着眼前的好友,故人,知己,敌人,他用朋友的语气,说出历史上残忍的话,道:
“但是,秦皇,背负着天下的秦皇,不应该允许应帝活下去。”
姜高轻声道:“这一点,我知道,你也知道。”
“姜高不死,则终还有野心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