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精妙的手法,迅猛的招式,如果用的是剑的话,那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御剑术一样神妙。
反正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出来,这些兵器飞舞过程中,有人的手在接触、运作的。
不过如果是剑的话,因为刃口太多,要想做到眼前这种程度,难度大了十倍不止,威力也会更大。
东厂督主曹武伯的剑术,堪称出神入化,也自忖做不到那种程度,所以对贾廷的这套功夫赞赏有加。
他曾经当众说过,单论招式之精妙,贾廷比他也只略逊一筹,胜过其余所有东厂档头、锦衣卫千户。
贾廷也常常因此而自得,可今天,他却有点怀疑,自己追求招式的精巧,是不是误入歧途了?
因为对面那个人,就凭右手一根拐杖,根本没有什么精妙变化,却挡下了他所有的攻势。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抽、挑、扫、劈、刺,动作全都简洁明了,也不知怎么,就能守得那么好,甚至反过来截击判官笔的轨迹。
往往在判官笔没能完全挥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木杖截住,使贾廷手腕受挫,只能提前变招,手脚更加局促。
还好,他四肢健全,腾挪后退的时候,苏寒山却需要轮换拐杖,才能变向追击,给了他一些喘息之机。
‘这小子白天跟我交手的时候,还没用全力!’
贾廷脚踏八卦,来回之间,终于看出真相。
‘他根本不是招数练得有多好,全是靠内力够硬!’
按理来说,人是血肉之躯,运用其他事物的时候,再怎么用力去控制,也会因为身体的本质而出现缓冲的现象,也就会影响精确度。
内力高深者,以内力灌注兵器,视兵器为手脚的延伸,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误差。
可内力本身也是一团融洽元气,不可能硬得像铁块一样。
苏寒山的内力,却刚强得有违常理。
所以他运用手里那根木杖的时候,控制力强得吓人,精确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贾廷的判官笔再次被提前截住,虎口一颤,迸出了少许鲜血,不禁心生退意。
墙外的朱骥,立刻发觉他脚下的怯意,虎吼一声,将三档头的尸体扔了进来,砸向贾廷。
贾廷侧身一闪,肩头却已经中了一杖。
苏寒山这一拐杖,没有把他打得多退半步,因为力道近乎全在他身体内部爆发。
贾廷只觉浑身一颤,肩骨、臂骨、锁骨,已接连破裂,脖子也传来剧痛,要不是他运聚全部功力对抗,恐怕这一杖,已经把他的颈椎骨也给崩碎了。
“啊!!!”
惨叫声中,贾廷竟然还能看准判官笔从右手跌落的轨迹,左手一拳砸在笔杆上,使这熟铜大笔,嗡的一声射向苏寒山。
苏寒山木杖一挑,把判官笔挑在杖上,甩射回去。
不料贾廷逃走的方法清奇,不顾马蹄践踏的风险,从马腹之下穿过,判官笔只打在一匹马的屁股上,激发一声长嘶。
“撤!快撤!”
院中混乱,一时间也分不清贾廷在哪里呼喊,但他肯定主动攻击了这些马匹。
不少骏马跳过矮墙,想要奔走,有靠得近的东厂番子,便翻身上马去。
“你们逃不成了!”
苏寒山左手内力一沉,拐杖弯曲之后,把他弹上屋顶,右手拐杖挑起瓦片,当空打碎。
碎裂的瓦片,把一个刚上马的番子打落马下。
可是瓦片太脆,苏寒山内力太刚猛,即使存心控制了,一杖过去,大半瓦片也碎成齑粉,只有少量碎片飞出。
朱辉正跟朵拉围斗曹添,扭头看到这一幕,灵机一动,把一具尸体身上的钢刀踢向屋顶。
苏寒山心领神会,一杖抽碎钢刀,刀身碎片,一下把三个上马的番子打杀。
朱骥等人见状,也纷纷寻钢刀丢上去,全被苏寒山挥杖击碎。
每把刀碎裂之后,碎片飞射的方向都不同。
不过苏寒山也只能控制大致的方向,所以不敢直接朝院落内部混战的区域使用。
约有十二三个东厂番子,死于钢刀碎片后,东厂其他人也发现这一点,便继续投身在院内苦战。
苏寒山俯瞰全场,目光扫过人影稀疏了许多的院落,搜寻贾廷的方位。
却在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拖拽在夜色之中,从城西边缘逼近过来。
第14章 飞龙谣言
马蹄声来得很快,骑马的人还不断发出猿猴一样怪叫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更加刺耳,令人心慌。
“是马匪?这些人竟然敢在夜里越过荒野闯进城来,必然是破了城门,这么无法无天?!”
朱骥等人心中都十分震惊。
他们早就听说西北一带的马匪猖獗,纵马劫掠的时候,喜欢怪叫以壮声势。
但是这逃亡的一路上,他们只顾着跟东厂的人交手,反而没有碰到过这些匪徒。
没想到,在今天晚上这个紧要关头,真叫他们见到了一伙嚣张跋扈,举火闯城的匪寇。
贾廷也喜出望外,叫道:“来得正好!”
就连他也以为,飞龙等人收到钱之后,起码也要到明天才能入城,却不料这个南方第一杀手逃到西北这么多年,做事还是这么张扬。
张扬得好啊!!
贾廷脸上刚露出笑容,冷不防心头悚然,连忙贴地一滚。
他原本藏身在几匹骏马挨得较为紧密的地方,从上方看,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算被猜出这个藏身之处,以苏寒山的状态,凌空下击之后,也会因为周边的骏马拥挤,而有诸多不变。
可是现在打下来的,却是一股锋锐的气劲,直接穿过了马匹之间狭窄的缝隙。
苏寒山人还在屋顶上,掌控全局,右手拐杖劈下去的凌空气劲,隔着两丈多的距离,依然把地面打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坑来,尘土四溅。
贾廷这一滚,滚到一个开阔处,周边数尺,都无人无马遮挡,却突然被一个阴影罩住。
“拼了!”
贾廷知道不好,低吼一声,腰间发力,两腿朝天乱蹬。
生死之间,他的腿脚竟然踢出气爆,带起大片残影,犹如一串大炮仗,连环炸响。
而空中飞落下来的苏寒山,双眼冷若寒星,双臂却炽热如火,两根拐杖一起挥出,残影重叠,以快打快,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覆盖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
风吹火把,呼呼作响,马蹄声已经到了院落外那条荒废的街道上。
可是风声马嘶,人的怪叫,到了近处之后,全被那一阵陡然爆发的炸响声盖过。
马匪头领吃了一惊,身子一挺,直接站在了马背上,向院中看来。
只见贴近地面的大团残影,在这连串爆响的尾声,倏然消逝。
灰黑衣袍的少年人身形急坠,以一根拐杖,钉穿了地上那人的心脏。
“二档头!!”
混在马匪中的三个东厂番子,也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呼。
“要死!”
绰号飞龙的马匪头子,一拍光头,“我才刚到,雇主就死了,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根本没等院子里双方的人做出任何回应,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腰间长刀出鞘,旋转着杀进了院内。
买卖当然是要做的。
飞龙这伙人之所以会往边疆逃,就是察觉到了东厂的大股人马在朝这边迫近。
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心生警惕,主动避让。
但现在既然搭上了线,就算平阳城里,东厂的人死得只剩一个,飞龙也能靠这场关系,跟东厂真正的大部队勾搭上。
这西北荒漠,穷乡僻壤的,他实在是受够了,如今朝局有变,要是还不懂得抓住机会,那才是脑子被驴踢了。
“铁竹小心!”
朱骥虽然不知道飞龙十几年前有南方第一杀手的名头,但光是看那个人从马上跳过来的距离,就知道这人身手不凡,连忙一把拽开铁竹。
可飞龙来得比他们料想的还快,刀上的寒光好像已经到了面前。
朱骥和铁竹一起出刀,脚下匆忙后退。
铮鸣乱耳,火星四溅,弹指之间,三个人的刀刃已经碰撞了二十几次。
金铁交击的声音,急不可待的闯进朱、铁二人的耳朵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使人头昏脑胀。
他们两个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刀刃,只能凭着本能疯狂出刀,想要将对方逼退。
突然,朱骥的后背撞在一匹马身上,心头骇然,怒目圆睁,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将要离开自己的身体,要跟这个人生,做一个永久的告别了。
嘭!!!!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棕黄色的影子,从朱骥后方劈落下来,硬生生砸进了那团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光里面。
朱骥和铁竹,都感觉到前方有一刹那的空气震荡,吹得他们脸皮像水波一般,颤动了一下。
飞龙蹬蹬后退了两步,左手刀横在胸前,右手刀背压在脑后,呲牙咧嘴:“好厉害的残废!”
铁竹手上一轻,手里钢刀断裂,脚也发软,这才发现自己右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条伤口,血流如注。
朱骥手里的钢刀也布满缺口,低头看的时候,有血水滴在了刀刃上,等他抬手一摸,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一道血肉翻卷的狰狞刀伤。
苏寒山左手拐杖,点在朱骥身后的马背上,眼神死死锁定飞龙,不敢放松。
他平生第一次参加今天晚上这种规模的战斗,已经打得有点热血沸腾,尤其是刚才打死贾廷的一刻,心中振奋至极。
不过看到自己右手拐杖上两条刀痕的时候,他那火热的头脑,好像清醒了些。
飞龙身材不高,花花绿绿的衣服搭在身上,敞着胸膛,胸前的皮肤上布满了刺青,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半张脸上,匪气十足。
他左耳上还打着四个耳洞,穿满银环,耳垂吊下来一个小铃铛,叮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