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是哪方的反应,都足以说明一件事。
——天言大陆,要添新圣了。
……
……
两道圣言天训的对碰,本应占据上风的祁伤永却是被重重地地轰飞,整个身体接连撞塌了数座山峰方才得以停止下来。
他的身体镶嵌在山壁之上,周围是无数的裂缝。看上去,这座山峰也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
还好此处是荒郊野岭,没有多少人居住于此,不然当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他们二人战斗的余波而惨死。
不过,通了铁路之后,以后这些地方还是否继续会是荒郊野岭,就很难说了。
视线回到祁伤永那边。他被重重地钉在山壁之上,身上的质朴却整洁如新的长衫如今也灰蒙蒙地破了不少洞,那些洞口浸出鲜血,将蓝色长衫染红;头发也披散开来,灰白的头发将他的面容遮挡住,便显得无比狼狈。
他吐出一口鲜血,将身体从山壁中拔出,落稳在这座山峰之顶。文气注入,使得这座摇摇欲坠的山峰顿时得到了稳定。
祁伤永看向许开的眼神不再平静、淡然,而是已经带上了一种骇然。
立圣言,则为半圣之基。未来成就半圣不过是时间问题。对大多数人而言,这往往是到大贤才会去考虑的事情。事实上,一半以上的半圣也都是在大贤境界时才立下的圣言,甚至其中不少人是成半圣之后才立下了圣言。而圣言立下的越早,不仅意为着天赋越高,也意味着未来的成就越大。
但,如许开这般不过九品、甚至晋入圣道境还不过数月便立下了圣言,简直闻所未闻!
即使考虑到许开早早就立下了圣路,将那段时间也考虑进来,依然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祁伤永咳嗽了几声。此前一直是一副老当益壮模样的他,此刻方才显现出几分老态。
“东亭侯……你的圣言……原来如此,这便是你的圣路。”
“伱运气还不错,或者也可以说是很差。”许开落在了平峰山顶,此时平峰已经因为他们二人交手而被削低了数十丈,而他依然一步一步地接近祁伤永,只是加快了步伐,“如果这场仪式早几天、甚至一天举行,而你也早一天来捣乱,或许那时我还尚未立下自己的圣言。”
许开说的是真的。
与华清池关系不大。华清池的有助于奠定圣基只是帮助突破圣境时更加容易、得到的好处更大、稳固修为更容易,而并不能帮助文人立下圣言。真正让他改变的,是云青山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条路上,本就不可能是一帆风顺、无血无泪的。”
“你是在‘自我满足’。”
“……只是,你至少要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是啊。”许开内心轻笑一声,“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踏。踏。踏。
祁伤永神色凝重地看注视着一步一步想着自己而来的许开,忽然开口说道:“不知东亭侯可否为老夫解说一下,你的圣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民,为己,为天下先。”许开一边前进,一边复述自己的圣言,“你想听这段话的意思?”
“老夫不是很能理解这段话所说的三个内容。”祁伤永大方地承认自己的不解,并没有不懂装懂,“为民、为己,为天下先……‘为民’与‘为天下先’都是很常见的内容,可为何这两点与‘为己’……不,应该说,为何‘为己’能与‘为民’与‘为天下先’并列?‘为民’‘为天下先’都是崇高之愿,‘为己’不过己身私欲,如何能够与民、与天下并列?”
“你是无法理解的。因为我最想去研究透彻的事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看来,是毫无意义的。”许开依然一步一步地行走,只是速度已经明显地加快,已经超越了凡人的极限,“我现在做的,是在培养一座花园。当这座花园即使离开了我也能长出美丽的花朵之后,我便会去建造一座空中楼阁。比起花园的花朵,那座空中楼阁才是我真正的追求。而追求空中楼阁的‘为己’之人,与‘为民’‘为天下先’之人同样值得敬重。”
祁伤永缓缓摇头:“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许开咧嘴一笑,“你要是能听懂,就不会立下‘豢天下’这种愚蠢的圣路出来。”
话语落下,许开不再踱步,双脚猛地一踏脚下的平峰,震得整座平峰颤抖,惹起了许多隐居于此的名士惊呼,鸟兽飞尽。
而祁伤永,自然并非只是简单地与许开对话。
自他所站立的山峰所裂开的无数缝隙之中,一条又一条的游龙席卷而上,便要噬咬许开!
第356章 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无数的游龙迅猛而上,发出阵阵龙吟,极具威势。
然而。
“龙吟才不是这样的啊,老头!”许开一记剃刀,直接将那无数游龙全部破开!
“老夫当然不如东亭侯,并未见识过真正的龙吟,只是。”祁伤永手中的拐杖忽然用力一杵,握住拐杖的那只手便有鲜血流出滑倒拐杖另一端,“这些东西并未打算真正地能困扰你就是了。”
那些本应化作纯粹天地之气的游龙却并未回归初始,只是化为了白色的雾气,逐渐将许开整个人包裹起来。
许开眉头一挑,剃刀的层次在这种圣道境的战斗中简直可以说是外挂般的存在,这也是他一直无往不利的原因。刚才那一斩,即使祁伤永提前做了什么手脚,也理应一并斩破才是,然而却依然让他成功展开。
他看向脚下,眉头挑得更高:“原来如此,阵法?那么你可知道,世间大部分的阵法,对我都没什么用处?”
“东亭侯大人的‘经天纬地’威名赫赫,只是老夫这个阵法也并非普通之阵。请看好吧。”
许开嘴角再度掀起一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却显得很有寒意:“你好像很了解我啊。从始至终都未曾出过唇枪舌剑,明显是在担心我的剃刀,而且还如此清楚我数术家尚未大规模普及的这门手段,而伱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我更是记得以前似乎在天庠听人说过……”
他嘴角的弧度掀得更大:“那么,是谁告诉你的?”
“无可奉告。”
在许开被白雾淹没之前,祁伤永吐出这最后的话语。
当确认许开终于被彻底淹没之后,祁伤永长出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还不能掉以轻心,但至少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东亭侯,真是后生可畏啊……以老夫这圣道四品之境,竟然没有自信能够拿下不过九品境的你……”祁伤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你这份自己落入阵中还不反抗的傲慢,将成为老夫的胜机。”
……
……
“出不去了。”
许开非常惊讶。
白雾散去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白色的世界。准确地说,是以黑白山水所绘出的一片天地,而这片山水画,正在逐步趋近于真实,变得越来越写实,从一开始崇山峻岭、飞流直下逐渐演化出了小桥流水、炊烟袅袅、集市、城池。
而出不去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他不清楚这里到底是环境还是阵内天地。圣道境无法如圣者那般造出真正的天地,因此这要么是伪天地,要么是幻境。
其次,无论是哪个类型,都应该有天地之气的流动才是。然而即使他已经张开了“经天纬地”,却依然无法感知到构成阵法运转的天地之气。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构建阵法之人用一种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取代了天地之气作为构建阵法运转的基石。若是想要再像以前那样用“经天纬地”找出阵法的破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但困难,并不意味着找不到。
许开已经找到了那天材地宝所蕴含的一丝天地之气,从其气息判断,应该是星辰砂。非常珍惜,即使祁伤永乃圣道四品,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足够布置一整个如此大阵星辰砂,他必然是得到了谁的帮助。
“不好说啊,跟我有仇的有点多,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使绊子不是没可能……不过,要说最有可能的话,恐怕还是程朱吧,毕竟程朱学派的观点和祁伤永的圣路有很多相似之处啊。”许开微微眯起双眼,而当察觉到了星辰砂的存在之后,他也很快弄清了这个阵法的构成,走的是虚实结合的路子,难以分清真伪。
许开忽然看向周围,不知何时,原本身处荒郊野岭的的他此刻正置身于一处繁华的城池之内,城中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街边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端的是热闹非常。
这时,许开感觉自己裤子的状态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小孩拉着自己的裤脚,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可怜兮兮地说:“大哥哥,行行好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这个小孩在许开的记忆中存在,那是他还在上阳县的时候一起玩过的玩伴。乞丐很少,但不是没有。这个小孩便是其中之一。后来许开的爷爷死去,许开便打算认真苦读考取童生便减少了来往。直到后来许开屡次不中童生时才想起来了他,只是此时他已经不在上阳县了,亦不知晓他去了何方。
“说起来……继承记忆这种事情当真正常吗?而且……执念?世上真有灵魂?”许开一边抚摸着小孩的头,一边想着这些,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好多未知啊……好想要都知道啊……”
下一刻,他抓紧了小孩的头颅,猛然朝着那座最明显的官府猛然砸去!
轰——!
小孩的身体犹如一枚炮弹,直接洞穿了县衙!
“何人在此放肆?!”城主震怒的声音传来,震动了整座城池!
许开脚踏大地,以更为强绝之势将城主的声势直接镇压了下去!
他随手抓起两个路人,直接狠狠地用路人将城主猛然砸进地面,冲击席卷四方,直接将整座城池夷为平地!
轰——!
轰——!
轰——!
许开以最为暴力、最为直接的方式破阵——摧毁阵中的一切!
当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覆灭,世界终于显露了一丝裂痕,经天纬地没有放过这一丝机会,许开顺势将剃刀插入其中,斩断了运转整座大阵的星辰砂运转!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开,整座大阵终于被攻破!
而当出阵之后许开第一眼所看到的,是祁伤永那张惊愕至极的脸。
下一刻,他准备好的各种手段瞬间而至,除了他在画道上引以为傲的征战图,还有自作的九行歌、螟蛉叹等作,更兼以“微言大义”进行加持,简直堪称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不愧是圣道四品,看来以九品境想要击败你,还是非常麻烦的。”许开早已料到了自己出阵必然会面对祁伤永早已准备好的攻势,只是即使是他也没想到,祁伤永的准备却如此充足。
“那我便破境吧。”
轻描淡写,彷佛理应如此。下一刻,仿佛有着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许开的气势再度上涨。
“不够!八品又如何,东亭侯,接招吧!”
许开轻笑一声:“那便再破。”
祁伤永瞪大双眼,瞪得目眦欲裂。
果然,许开的气势再度迎来暴涨!
那把剃刀,此刻闪耀着青色的光芒,仿佛此刻,它才是天地的唯一!
唰——!
一切,皆被一击而破。
祁伤永眼眶颤抖,难以相信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竟然在自己面前发生。
然而事实便在眼前!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唔!”
但,没等他感叹完毕,许开直接抓住他的头,猛然朝着地下一撞。
“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轰地一声巨响!
这座被祁伤永加固而不至于倒塌的山峰,经受了这等冲击,再也无法坚持,终究是倒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