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奈却温温柔柔地将她抱起,蹚着已经快要没过脚踝的雪往回走:“我觉得我的伤口已经淡了一些了。”
姜扶倾知道云奈是在安慰自己,一时没说话。
云奈将她放在了钢琴上,额头亲昵地抵着她的额间,呢喃的语气里散发着一种极为甜蜜的气息:“您还没有到觉醒的时候,不要太为难自己,您能愿意替我疗愈,我已经很开心了。”
姜扶倾唇角抿着,问:“难道必须要在成年之后才能觉醒治愈能力吗?”
云奈道:“这个很难定论,历代王都是在成年之后自然觉醒的,当然也有些强壮的王,会在未成年时觉醒,只是十分少见。”
“那具体的操控方法呢?”姜扶倾又问。
“我教您。”云奈忽而一笑,偏头吻了吻她的颈侧,带着伤痕的指尖柔情款款地拂过她的发丝,眼梢勾着一丝笑意,声音喑哑,仿佛在邀请她进入缠绵悱恻的梦。
姜扶倾被云奈的笑意晃了一下,像最温和却又最让人无法挪移的雪色,感受着云奈的气息渐渐靠近。
细细洒洒的雪花从头顶缓缓飘落,落在她的指尖、眼尾、唇上,触感微凉却又很快化成一地柔腻的水,浸润她的肌肤中,像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围裹挟着的都是独属于它的气息,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干枯玫瑰的香气。
落在她身上的薄雪越来越多,仿佛在她身上落了一层轻柔的纱,化成细细的汗,腻着暖暖的热。
她微微仰头,撑着身子的手落在黑白的钢琴键上,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声音,回荡在复古苍旧的客厅里,断断续续、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耀眼夺目的水晶灯仿佛在她的眼前晃动了一下,摇颤间发出细腻的撞击声,闪动出的光泽如同缀着露水的清透花朵,越是撞击,越衬得水嫩欲滴。
*
姜扶倾懒懒地趴在床上,云奈坐在她身畔,拂过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亲吻了一下。
为了隐藏身份,她和云奈的光脑都不能用了,但盗取身份对云奈来说小菜一碟。
她翘着双腿,刷着光脑,看着新闻动态轮番滚动关于诺曼庄园大火的消息,底下的评论一水儿地对她这个刚归来的千金的惋惜,以及部分阴谋论对大火的猜测。
目前嫌疑人呼声最高的是訾家。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说是柳家。
但网络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舆论,那些质疑柳家的阴谋论着要么很快被删帖禁言,要么就是收到了律师函警告。
这么看来,那必然是柳家无疑了啊。
姜扶倾暗暗握紧了拳,杏眸绽放出一丝逼人的锐气:“我一定要把柳下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云奈笑着点头,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淡淡的平静。
虫族本就是睚眦必报,以血还血的种族,虫王作为整个虫族的守护神,自然更是如此。
如果姜扶倾以德报怨,那他才会感到惊讶。
*
这几天姜扶倾一直安心待在这座破破旧旧的古堡里养伤,这座古堡位于外城和围墙的边缘,似乎从前是个大家族在居住,估计因为污染的原因举家搬进了内城,它也就被世人遗忘了。
有云奈的照顾,姜扶倾哪怕在外城也生活得不错,只有一点,她觉得一点遗憾。
“要是外城也有内城的鲜花就好了。”姜扶倾趴在绿玻璃窗户边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在弥漫的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却被墙根处,像狗狗一样蜷缩着的怪物听见了。
它瞬间竖起脑袋,抖了抖已经将它全身都覆盖住的积雪,八条足肢飞快地在雪地里穿梭,尖锐的足肢熟练地撬开了排污口,三米多的庞大身形瞬间如同章鱼一样挤缩成了一团,钻进了管道里。
排污口里有着刺鼻的化学味,有些甚至能够腐蚀人的皮肤,是绝对的生命禁区,但对于怪物来说连它一层外表皮都烧不掉。
在复杂的水道中轻车熟路穿梭了一阵后,怪物在一个私密庄园内的下水口停了下来,静静等待到天黑。黑夜是它的保护色,即使是庞大的身形在夜色下也仿佛透明一般。
凌晨,庄园内的佣人们都以睡去。
怪物行动迅速地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张开长着獠牙的嘴,叼了一大口园子里的鲜花就跑,整个过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还带着甜蜜花香的风拂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姜扶倾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惺忪的睡眼还未完全睁开,就看在绿玻璃床边,摆放着一大簇鲜花。
“云奈,这是?”姜扶倾惊
讶之余,下意识向云奈问询。
云奈半跪在地上帮她套上拖鞋,回眸看了眼那花,表情淡淡地笑道:“是那只异种给您送来的,要拿进来吗?”
“嗯。”姜扶倾连连点头。
云奈打开窗户将花取了进来,这束花很大,花种繁多郁金香、火焰兰、大丽花、小球菊、鸳鸯茉莉......几乎能把云奈的半个身子都挡住,各种花卉馥郁的芬芳在房间里萦绕。
姜扶倾杏眸微微睁大,问道:“那小怪物呢?”
云奈摇摇头:“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了吧,有时卫星经过,它不能留在地表。”
“这样啊......”姜扶倾抱着这一大捧花,若有所思。
有一个夜晚来临,姜扶倾依旧趴在窗边,隔着绿窗户看青翠的月亮,万籁俱静时,她突然将窗户一推,看着墙根下趴着的黑漆漆的影子,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窗外的黑影受了惊,惊慌地想要逃跑。
“你等等。”姜扶倾叫住它。
怪物原本想跑,但听到她的话,就像是听到什么绝不可以违逆的命令一样,呆愣愣得站在原地。
因为这怪物很高,所以姜扶倾不得不站在窗边的凳子上和它交谈。
一旁的云奈赶紧将她扶住,张开双臂稳稳地护在她的身后。
“谢谢你送我的花,我很喜欢。”姜扶倾仰起头冲着它笑。
小怪物深深埋着头,没有说话,它也不会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姜扶倾就是觉得它好像在害羞。
“这个送给你。”姜扶倾晃了晃手腕,细白的腕骨间,精致的茉莉花手串轻轻摇晃。
“把你的手...也许是脚,伸出来。”她道。
小怪物足有鸡蛋般大小的漆黑眼眸呆呆地望着她,随即又飞快低下头。
不能直视高贵的王。这是所有虫族亿万年来遵循的准则之一,更何况它还是一只堕落的丑陋异种,多看一眼王,都是对她的亵渎。
小怪物深深埋着脑袋,却听话乖顺伸出一条足肢,姜扶倾直接伸手握住。
小怪物瞬间八肢紧绷,如果不是它浑身光滑的话,估计全身的毛发都要扎了起来。
明明长着一副恐怖骇人的身躯,此刻脑袋却微微瑟缩着,看起来像一只怕生的小黑狗,可怜极了。
“别害怕。”姜扶倾轻声安慰着,将自己手腕的一串茉莉花手环系在了它狰狞的腕足上。
茉莉花沁人心脾的香味灌入小怪物的嗅觉器官,它不由得愣了一下。
“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姜扶倾又道。
小怪物乖乖地伸出,姜扶倾又给他系上了一穿茉莉花手环,这样依次将它的八条足肢都膝上了,毒刺一样的足肢上系着精致小巧还会散发芳香的茉莉花手串,这一刻什么恐怖、吓人、惊悚感瞬间全都消失,甚至让人有点想揉揉它的脑袋。
“这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了,晚安。”姜扶倾扬唇一笑。
小怪物如梦初醒,帮着小茉莉手环的足肢僵硬地仿佛在冰面上行走的人,东一倒西一歪,还在雪地里重重甩了几次,踉踉跄跄地钻进了下水道里。
下水道里,漆黑潮湿弥漫着刺鼻的气体,小怪物的身体盘踞在管道的一头,它全身都是嗅觉以及感知器官,茉莉花的芬芳几乎从它的四肢百骸里渗透进去,甜滋滋的味道混进了血液里。
——这是王送给它的礼物。
“嘶嘶嘶——”小怪物的足肢激动的抱在一起,在角落里阴暗地滚来滚去。
翌日
疏影悠长的走廊尽头,一间阴沉得一丝光都照不进的房间里,沉重的乌木门被缓缓打开。
一名黑发黑眸,肌肤苍白的清瘦少年坐在窗边,膝上静静躺着一本厚重的《虫族史观》,指尖在翻阅间染上了一丝书卷气,狭长的丹凤眸昳丽清冷,眼梢晕染一抹倦怠的暗色,缓缓瞥向管家时,眸光淡漠而萧索,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阴郁之色。
管家走了进来,一脸歉意道:“小少爷,实在抱歉,您精心培育的那些花,昨天夜里不知道被哪个人摘了去,是我管理失职,请您责罚。”
柳赪玉闻言轻垂下眉眼,继续翻阅着书籍:“花开反正都会谢的,出去吧。”
管家松了口气,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说道:“大少爷那边,您还需要再去一趟。”
柳赪玉指尖没有停顿,淡淡道:“我会去。”
管家一脸谦卑地走了出去,门一关上,脸上的笑容淡去变成了嘲弄。
什么少爷,不过是柳家精心培养的血奴罢了。
第19章 反攻反攻
斑驳破败的城堡在云奈细致而耐心的打理下,呈现出一种复古的旧丽。
壁橱内燃烧着猩红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在灼热的火焰里燃爆着,闪出烟火一样的星星点点欲跳出壁橱,却被壁橱外的玫瑰铁艺拦网阻隔。
姜扶倾瘦小的身子窝在柔软的躺椅内,身上裹着一层毛绒绒的毯子,柔顺的长发自然地垂落着,火光将她的半张脸照得微红。
一只庞大得有些惊悚的怪物,怪异的足肢上戴着精巧、秀气的茉莉花手链,香喷喷地窝在姜扶倾的身旁。
“小怪物,你叫什么名字?”姜扶倾问。
面目狰狞的怪物在姜扶倾身旁宛若从小饲养的宠物一般温顺,漆黑的眼睛映着姜扶倾的倒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吗?”姜扶倾喃喃道:“可是我不能总是这样叫你怪物......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怪物身后长着锋利倒刺的尾巴欢乐得摇了起来,目光期待地看着姜扶倾。
正在一旁清理炉灰的云奈,微微掀了掀纤薄的眼皮,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落在怪物的身上。
“王想给它起什么名字?”他柔声笑着问,柔亮的银发在火光下呈现令人眩晕的美感,宛若滔滔垂泻的河流。
姜扶倾指尖微点下巴,想了想道:“要不......你就叫阿舍尔,好不好?”
怪物立刻开心地点头,身后的尾巴甩得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
姜扶倾又问:“阿舍尔,你很熟悉地下,那次爆炸之后,你有没有回诺曼庄园看过?有没有看见基兰,还有那几枚虫茧?”
阿舍尔如蝎子般的尾刺耷拉下来,摇了摇头。
姜扶倾沉默了一瞬,她原本还抱着最后一次希望,如果基兰不在了或者被抓走了,那她至少还能带回那几枚虫茧,可现在......
“阿舍尔。”姜扶倾捏紧了拳头:“我想去地下看看。”
阿舍尔没有犹豫继续点头,只要是姜扶倾想去的地方,它都会带着她去。
但当它的余光瞥到姜扶倾身旁的云奈,浅蓝如海的眼眸内却暗含着令人心惊的冷漠与警告时,阿舍尔如拨浪鼓的点头幅度不由得慢了起来。
“王,地下道路错综复杂,并且还有许多污染废弃,异、阿舍尔他的身体可以在地下自由穿梭,但您的身体却有危害。”云奈柔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