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阴冷刺骨的风吹过,原本四散在庭院中的灵光聚集在一起,悠悠落在最角落古树旁的那间屋子门口。
走到屋子门前,姜冉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扉,传来“吱呀”一声巨响,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屋内陈设简陋,几件家具散落在t各处,皆覆上了厚厚的尘埃。
幽绿的灵力光芒鱼贯而入,在厢房内转了一圈后又都聚集在墙上的一幅画前。
举起手中的蜡烛,姜冉凑到挂画前仔细端详起来,画中俨然是一片有了年头的古树林,散落在林间中一块块石碑上覆满了厚厚的青苔,只是近乎病态的蓝灰色调,让人一看就觉得脊背发凉。
这幅画,看起来也太不正常了……
色调幽暗,画风诡谲,哪有好人卧房里会挂这么个阴森森的玩意儿?
右下角碧竹的落印在烛光下微微凸起,透出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姜冉吸了吸鼻子,倒是戾气无疑,她抬起手,正想触碰那枚落印一探究竟,身后那条沉默了一路的尾巴便开口阻止了。
“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摸,姜姑娘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半蜷着的手指缓缓握紧,犹豫了片刻,姜冉还是收回了手。
这登徒子是欠揍,但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此处并未瞧见鬼魂的踪影,戾气却从画中来,而渡影笛的灵光又聚集在这幅画之前,如此想来,这幅画中必然有什么机关,说不定还封印着厉鬼。
“那仙君怎么看?”
折腾了这么久,姜冉早就把文昀称她为婢女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可这人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她也懒得给他好脸色,语气中也依旧带着几分冰冷。
文昀抬眼瞥了她一眼,并未往心里去。
他跟着出来,只是担心这脆皮凡人被鬼捉了去,玄冰玉佩还未寻到,她可不能出事。
目光缓缓落到玉笛之上,道:“可否借姜姑娘的渡影笛一用?”
姜冉愣了愣,把手中的玉笛递了出去。
手中仙诀流转,幽绿的灵光在文昀灵力引导下纷纷向碧竹的印章方向汇集,而那枚微微凸起的落印,在触碰灵光的那一刹那,如同机关按钮般落下。
只听见轻微的“咔嚓”声响,画中那些诡异的古树竟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状的门户,光阴交错,不知通往何处。
瞬息的变化让姜冉怔在原地,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玉笛便被塞回到手中。她看着文昀缓步上前,走到那扇漩涡之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
“姜姑娘傻愣着干嘛?还不跟紧了?”
忽明忽暗的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得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深邃,也显得他格外欠揍,尤其是唇角那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简直是碍眼至极!
收起玉笛,姜冉咬了咬牙跟上男子的步伐,直到一脚踏入漩涡之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登徒子怎知此笛名唤渡影?
眼前场景瞬息而变,还没来得及细想,姜冉便发现他们进入了那幅画中。
身边就是那片诡异的古树林,稀疏的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勉强洒落下来,却也驱散不了萦绕在林间的阴冷。
就是这里!好重的戾气,还有不止一道鬼魂的气息。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11章
鬼修魔 原来鬼也会做梦?
古树林中处处透着诡异的阴冷,几道白影徘徊于一座座石碑附近,姜冉这才看清,画中布满青苔的石碑实则是墓碑,坟冢之间杂草丛生,尽显荒凉。
这个碧竹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把坟场做成结界挂画置于卧房内。
实在是太诡异了
浓重的戾气让林间的气温都降了不少,没有灵力护体的姜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了个喷嚏:“阿嚏—”
她揉揉鼻子,从袖袋中掏出一沓黄符,朝那些游荡的白影勾勾手指,在它们靠近的瞬间,动作娴熟地将符纸贴于它们额间。
文昀进入结界后便怔在了原地。
挂画诡异,他没看出什么名堂,可进了结界后,才发现这个地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眼前的场景与千年前的画面重叠,那段时间,是他漫长的生命中最痛苦,最不愿回忆的时光。
他躲了千年,却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血淋淋的回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撕开了。
“仙君可知这是个什么结界?怎会有这么多鬼魂?”
姜冉的声音让文昀从回忆中抽身,等回神之际,他才发现眼中已蒙上了层水雾。
掩去情绪,他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清冷,不想叫她瞧了去。
只是回眸的瞬间,饶是活了万年的文昀,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仙族之人本瞧不见鬼魂,可随着那些白影贴上黄符,文昀便看得一清二楚。
十几个半透明的鬼魂飘荡在林中。
只是,这一个个的,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穿肠破肚,甚至还有一个头骨破碎,脑/浆混着鲜血直流,画面着实可怖。
而被鬼魂围着的少女则面色从容,丝毫不见慌乱与恐惧。
好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气,心道,这姑娘还当真是不一般……
再口时,文昀已敛去所有情绪,就像是口万年古井,毫无波澜:“再往前走便是乱葬岗了。”
握着黄符的手明显一顿,姜冉面露诧异,“乱……乱葬岗?这里该不会是北海吧?”
微微扬起的眉梢算是应了她的话。
虽知晓仙族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法器,可穿幅画便能从蓬莱阁一脚跨到北海,倒是让姜冉这个凡人涨了见识。
文昀环顾四周,他记得龙宫中见到的那个厉鬼,面目狰狞,攻击力极强,与这些悠哉游哉飘荡的白影截然不同。
想来,碧竹并不在其中。
“如果我没猜错,碧竹的鬼魂应当就在附近了,不知姜姑娘可有办法找到?”
这话算是问对人了。
别的不好说,抓鬼,姜冉是专业的。
她甩了甩高束的长发,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那不小意思!”
给最后一道白影贴上黄符后,姜冉轻轻拍了拍手。
原本三三两两散落在林间的鬼魂如同得了将令的士兵,瞬间朝着她的方向飘来,齐刷刷地站成一排。
这些鬼魂没害过人,身上也没什么戾气,大多都才刚死不久,还没找到去冥界的方法,姜冉这一纸黄符,倒是帮了它们大忙。
再加上阴阳师对鬼魂天然的压制性,一个个的自然都对她言听计从。
姜冉清了清嗓子,视线从一众脑门贴着黄符,死状千奇百怪的鬼魂身上掠过,“你们可知一个叫碧竹的鬼魂在何处啊?”
鬼魂们相互看看,又纷纷朝少女点点头。
见状,饶是文昀性子再沉稳,眼角也不由抽了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唯姜冉独树一帜。
姜冉满心满眼扑在训鬼上,自是没有发现男子的情绪变化。
她指了指队伍中唯一一只四肢健全的男鬼,朝它勾了勾手指。
“你,就说你呢,别四处看,带我去找碧竹。”
*
有鬼魂带路,姜冉和文昀很快就走到了乱葬岗。
目及之处,杂草丛生,没有规律可循的坟堆随意散布着,连块墓碑都没有,唯有几根白骨从泥土中探出。一旁草丛中散落着几具尸体,只用块破布随意卷着。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潮湿交织的气息,混着不知年月的霉臭。
姜冉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从这片遍布尸体的荒芜中穿过,越往深处走,戾气便越重,一阵阴风吹来,吹灭了她手中的蜡烛。
本就不耐烦的姜冉更加烦躁了,发誓定要让碧竹好好受一受这灵魂之苦。
“没想到这乱葬岗竟还有活人敢来。”
一道不阴不阳的嗓音骤然响起。
姜冉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枯树下面,有一团黑雾正慢慢凝聚成人形。
明明是道鬼魂,却凝成了与活人一般的实体,二十出头的年岁,一袭束身黑袍,面容清癯却透着灰白,再加上那双透着邪性的双眸与乌黑的嘴唇,只看一眼便会令人心悸。
噢,还有鬼。
这不,站在少女身后的那道白影正低着头瑟瑟发抖。
可是,不对呀。
厉鬼也是鬼,可眼前这位有胳膊有腿,走路都不带飘的,甚至还能被月光照出影子,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姜冉握紧手中玉笛,沉声道:“碧竹,你已身死,按理应即刻前往冥界,可如今徘徊阳间迟迟不肯离去又是何缘故?”
“按理?按何理?”碧竹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按天理,我已经死了,可若按我的理,便可得永生,要你,你会怎么选?”
说话间,碧竹抬手一挥便挡去了渡影笛的灵光,“不必白费力气了,你这破笛子对我可没用。”
“少废话!”姜冉怒喝一声,顺手扯下腰间长鞭。
不曾想,这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居然连师父的玉笛都不怕,不过既然有了实体,用鞭子总能牵制一二。
姜冉想着先与他周旋一番,再寻破绽:“我且问你,蓬莱阁的灵鹤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文昀脸上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惊愕。
刚见到碧竹的时候,他便用九尾狐追踪术探查过了,并未察觉灵鹤的下落。
姜冉这话问得太过笃定,一时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法术出了问题。
他又悄悄t掐起了个诀,可却依旧无果。
碧竹显然也愣了一下,而后刹那间闪身到少女身前,用那双布满黑红色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你怎会知晓?”
“你管我呢?”姜冉嗤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长鞭,“你是现在告诉我灵鹤的位置,还是打算被我打一顿再说?”
灰白的脸上扬起了一道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嘴角拉长几乎至耳根,露出的牙齿尖锐而长,闪着阴森森的寒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着尸体腐臭的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