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异常吗？”开思米特突然问，并往屋内张望。

　　来人又一哆嗦，“当然有，要是再不关门，你面前就要出现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开思米特大笑，“哪就冷死你了。行了行了，先把这小孩关一晚上，你明天再处置她吧，早些睡。”

　　“你也是。”说完，她拎着奔妮关上了门，仍站在门边不敢乱动。直到开思米特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放下女孩、转身、下跪一气呵成，对着黑暗抖若筛糠。

　　奔妮缓过劲儿来，坐在地上揉着钝痛的脸，无暇去管皮靴踏过地板的声音。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她的手，将它从脸颊上拿开，又覆在小孩火辣辣的面颊上。

　　奔妮只觉得冰冰凉凉的清爽感在自己脸蛋里跟火辣感打架，疼痛逐渐消失。她抬头，望向手的主人。

　　那个人和夜一样黑。

第187章 水晶碎作残渣1

　　塞尔凯特研究出来的非魔法启动魔法道具，有一个致命缺点——不能量产，发明家本人甚至声称，等她死了，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制作出这种工艺来。

　　“除非你继续当我徒儿。”

　　丹妮斯当然没那个时间，只得要求塞尔凯特抓紧制作可以带去卜瑞茨用的雌配子相关道具，旁的都可以放放，尤其不要总想着做防身道具给阿姬尔玩，神使军能保护得了她。

　　不过，在得知她要去一个几乎没有魔力的地方时，塞尔凯特还是托人送来一件礼物。

　　通过魔法镜，塞尔凯特向她介绍这件宝贝：“晶石里面储存了一点魔力，启用它不需要额外的魔法——可就一点点，别乱用啊。”

　　丹妮斯笑道：“你关心我。”

　　“我怕你在没魔力的地方死了。大伙一块把你吹到这份儿上，你要是死在山沟沟里，大家会很尴尬。”

　　丹妮斯用一根手指甩着价值非凡的晶石挂坠，“放心吧，有你这个礼物，我死不了...”

　　...回忆中断，思及师母的叮嘱，丹妮斯有些后悔这样莽撞地使用魔力。她是为了探查敌情才潜入这里，无论是威胁那个当老师的女人，还是给这个小孩疗伤，都超出了她的计划。

　　小孩问她：“你是丹妮斯？”

　　丹妮斯没回答，问题的答案很明显。

　　小孩又问：“你是来消灭怪物的吗？”

　　这个答案依然很明显，丹妮斯还是不理她。

　　小孩从地上站起来，着急道：“我妈妈也快变成怪物了，你赶紧去救她！”

　　丹妮斯这才开口：“你妈妈早就是怪物了。”

　　小孩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从她决定要把你带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

　　小孩辩驳道：“才不是呢！妈妈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有怪物。”

　　“那她觉得这里有什么？”

　　小孩哽住，【“妈妈觉得这里有什么？有很多男人，有关爱男人的女人，有让男人也能幸福的生活方式...”】她突然觉得头皮发麻，男人、男人，可她是女人，妈妈带她来寻找这样的地方是为什么？她想不通，干脆问出口。

　　“你妈妈这样的女人，想要男人幸福地生活，可男人怎么才能幸福生活？”丹妮斯为她解释，“需要女人做养料。”

　　“养料？”小孩想起她在肯特亚的某位喜欢养花的邻居，总是要沤养料，残叶枯枝或动物尸体，扔在发酵池里沤烂，埋进地里让花枝吸收，花才长得好。小孩进一步想象到她变成了发酵池里的尸体，被沤成养料，喂给男人，让男人茁壮成长，“呕，真恶心！我不要当养料！”

　　“你不愿意，你妈妈愿意，她还希望你和她一样，要不，她为什么要带你过来？”

　　“呃，这...”小孩绞尽脑汁要为妈妈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你是坏人，我们要是留在肯特亚，你会杀死我们。”

　　丹妮斯歪头看她，“我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我家有弟弟。”

　　“你家为什么有弟弟？”

　　“因为妈妈生了牠。”

　　“你们杀了这个弟弟，我就不会杀你们了。”

　　“妈妈才不会杀死乔布！”

　　丹妮斯轻笑，“所以，你妈妈到底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因为她不想让乔布死。”】这个答案一下就蹦了出来。【“为了保住乔布的命，把我带到一群怪物中。”】奔妮觉得悲伤，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那你该怎么做呢？”丹妮斯问。

　　奔妮摇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丹妮斯站在原地，没跟奔妮有任何肢体接触，“明天你会想到的。”

　　——

　　丹妮斯检查过这座所谓的「学校」，为了不让里面的孩子跑出去，修得特别结实，从里面将门窗关闭，没有魔法的情况下，外面的人轻易闯不进来。由于未洗脑成功的女孩被认定为会对男军造成威胁，关在这里的全是女孩，男孩可以每晚回到妈妈身边。丹妮斯将从「老师」身上找到的钥匙交给女孩们，嘱咐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撑上一天，绝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给孩子洗脑的「老师」不止一个，白天一起工作，晚上轮流值守，丹妮斯抓到的这个跟开思米特关系不错，足够审出有用信息。丹妮斯消耗了点魔法，将她带到荒无人烟的深林中，二话不说先胖揍一顿，等她跪地求饶，才开始问话。

　　开思米特很有才能，无论是在军事、农业、工业、管理，还是外交方面。可以说，男军村能从最初的几个破棚子发展到如今有模有样的地步，几乎都是开思米特的功劳，来自肯特亚和歌德兰德的资助则完全是由她争取而来，她因此成为了所有人默认的首领。

　　“开思米特从外面拿到了非常多厉害的武器，还定期派人潜入肯特亚打探消息，外边的人告诉我们，说您大肆屠杀，男人一个都不能活，连维护男人的女人都得死。一开始，开思米特还不相信...”

　　“哼。”

　　“但、但后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这样说，开思米特才信。我们接收了那些人，开思米特告诉她们，说您...”她顿了顿，小声道：“说您不是神。她还许诺那群人，说既然凡特斯已经被杀空了一半，等你，呃，您不在的时候，她们可以趁机占领凡特斯，把您的子民挤走。”

　　怎么挤？当然是靠生孩子。丹妮斯的子民优生优育，开思米特的人滥生烂养。百年之后，占据凡特斯人类文明主导的，便是开思米特的人造出来的、从小受爱男教育的孩子们。

　　“她觉得凭那些小屌子就能打败我？”

　　“她不想打败您...不是战争层面的打败。开思米特的计划是，守住死神山，把您熬走。反正这里没魔力，您来也...她说您来到这里也不会占优势。”

　　丹妮斯皱眉，死神山地势崎岖，确实易守难攻。不过那是没有龙的情况下，现在她还支使得动巨龙，开思米特必定知晓。她没打算让龙参与这场战争是一回事，开思米特不可能不准备应对龙的方法。

　　“开思米特打算怎么对付龙？”

　　“我不知道。”

　　丹妮斯又开始打她，打完再问。这人确实不知道，只有个猜测：“我们村里有很多孩子，歌德兰德来逃难的人说您不杀小女孩，我猜，开思米特是想拿她们当人质。”

　　的确有这种可能，虽说丹妮斯不让龙参战的原因并不是顾及那些孩子。她不由去触碰胸前的晶石挂坠，里面的魔力没剩多少。如果再去劫个人来问情况，会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撑她离开死神山。如果强行调用这里稀薄的魔力，极有可能像上次那样瘫痪，动都不能动地落在敌人手里。再说，劫来的人还不一定了解开思米特的部署。

　　看来只得如此，丹妮斯这趟来至少弄清了人员数量和地形，她得趁天亮前返回。

　　把俘虏杀了，就地掩埋，丹妮斯用最后一点魔力腾空而起，向祭礼村方向飞。

　　回到伟娅特带领的神使军军营中时，已是晨光熹微。伟娅特早早醒了，或是一夜没睡，紧张地等她回来。

　　丹妮斯只扔下一句话：“集合，即刻进攻。”

　　神使军按计划兵分三路。第一路前锋目的地是男军校场，优先占领兵械库，没了伊内丝和奥蒂莉拉送来的装备，男军实力会大幅下降。第二路占领女人居住区，其中若有人反抗。无论老少一律杀死，投降之人暂留活口，等丹妮斯处置。第三路前去解救儿童，要深入敌后，还要带着一堆拖油瓶返回，作战时难免束手束脚，最为凶险，被安排在这一路的都是久经战事的老兵。

　　此战对于丹妮斯而言，除了不能使用魔法之外，还有身份露馅的风险，她不能在名为「死神山」的地方表现出半点虚弱。如果科瑞斯特尔人意识到她不是真的神明，她不单会失去对军队的控制，还有可能直接死在自己人手里，这大概是她设想的众多死法中最搞笑的一个。

　　最稳妥的方法是她在神使军稳操胜券后出场，收割生命。但丹妮斯不甘心，她要去清算开思米特，威威跟着她，为意外兜底。

　　破晓时分，神使军集结完毕。士兵黑白盔甲参差不齐，大祭司伟娅特只穿着普通铁甲，丹妮斯知道她将龙鳞甲都分给了新兵，有这样的领导者，士兵们自然会团结一心、英勇无畏。

　　死神乘龙悬停在半空中，接收着来自士兵的汹涌感情，【“我们会让您满意，神。”】【“请保佑我们旗开得胜。”】【“请护佑我的姊妹同袍平安。”】

　　丹妮斯对她们露出赞许的微笑。

　　随着大祭司一声令下，先锋队打头阵，向死神山出发。

第188章 水晶碎作残渣2

　　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头龙。

　　她飞在高空中，像一片黑色的雨云，缓慢移动着，开思米特猜她是在为神使军引路。见到龙之后，开思米特原本还有些许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丹妮斯本可以直接让龙烧了整座山，那样会简单许多，但她还是派了神使军过来。

　　神使军也在山里，龙就更不可能烧山。没有龙焰这种碾压型攻击，其余的都是小问题，开思米特早有应对之法。

　　手下来报，说失踪的老师还没找到。

　　“不必找了。”开思米特很擅长及时止损，“学校也不急着打开，孩子都聚集在里面，省的咱们看管。你先去让男儿们把作战的东西取出来。”她快速思索着丹妮斯和龙可能降落的位置，“床弩在校场放一架，学校附近放一架，育婴室放一架。”

　　床弩不算什么，是箭太过特殊，开思米特只得了这么三套，一架弩只能承受十发符文箭，而且准头会越来越差，最后会被箭中蕴含的能量灼蚀报废。时间太赶了，制作它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优化。

　　这份武器增援的特殊性，除了提供方和开思米特，再无其他人知晓，大家都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弩箭。丹妮斯有读心术，开思米特要排除任何情报泄露的可能，才有机会一击必杀。

　　手下抬头，看向还不太真切的巨龙身影，颤着嗓音领命，转身要走。

　　“回来。”

　　手下听令回头，开思米特猛地冲到她面前，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

　　手下被打懵，开思米特犹自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咬着牙说：“把你的废物样子憋回去，你害怕？你有什么姿格害怕？丹妮斯绝对不会放过你，奋战到底才能有一线生机。”

　　手下头昏脑涨，不停点头，“是，我知道。”

　　开思米特这才放开她，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去吧。”

　　手下离开，开思米特回到自己的住处，走向角落里被粗布苫着的支架，掀开苫布，里面是一套龙鳞铠甲。它从歌德兰德送来时，并不是她的尺码，铠甲原本的主人比开思米特高大许多，她花费很多时间才将它改造成适合自己的样子。对于这种事，开思米特始终有着无限耐心。

　　穿上龙鳞盔甲，开思米特视线在旁边的精钢长剑上扫了一眼，果断放弃，转而去枕头底下取出流光溢彩的匕首——这实在不是个理智的选择，可开思米特就想用这柄匕首，没有比现在更适合使用它的时机了。

　　她又一次近乎狂热地抚摸手柄上的刻字，“丹妮斯，丹——妮——斯——”

　　【“我们即将重逢。”】开思米特的心砰砰跳动，【“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你。”】

　　她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跑出房门，朝着天上巨龙的方向狂奔，去觐见她的「神明」。

　　——

　　劳欧斯发现女儿不见了。

　　天刚蒙蒙亮，乔布还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初升的太阳吓破了雄禽的胆子，雄鸡在窗外呱噪地鸣叫，混合着人声杂乱，不知在吵些什么。秋寒料峭，冷风顺着窗缝呲在劳欧斯露在被褥外的脸上，她费力地挣扎起身，将好不容易捂暖的棉被从身上揭开。

　　劳欧斯揉揉惺忪睡眼，“奔妮？”

　　女孩就是调皮。劳欧斯无奈，裹紧衣服，缩着肩膀开门，立刻被外边的冷空气打了一下，她缓了缓，走出房门，看到邻居们都在手忙脚乱地搬运着什么东西。劳欧斯摇了摇还没清醒的脑袋，跑去拉住一个脸熟的人，问她见到奔妮没有。

　　那人打掉劳欧斯的手，“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丹妮斯打来了！”说着，她指向天空。

　　劳欧斯抬头，看到巨龙展开的膜翼在云层中搅动，震惊得张大嘴巴，半天缓不过神。怎么会？这个村子存在了这么久，丹妮斯什么都没做，怎么她刚一到，丹妮斯就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