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乃属鬼树之一,又位于河边,阴气极重,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姜桡也隐隐约约察觉到柳树里头有什么东西存在,但那东西对她们似乎并未恶意。
而就在这时,柳树内传来一道女子的轻笑声。
“奴家可不像他们,尽会害人。”
话音落后,垂落在地面上的柳枝无风摇曳起来,伴随树枝沙沙作响声,坐在树干上的女子也出现在四人面前。
女子身着红色嫁衣,因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不清相貌如何,她双手指甲翻起,血肉模糊,那晃动在空中的双脚,一只穿着祥云喜鞋,一只却空荡荡,露出呈青灰色的赤脚。
贺千宸一眼就看出来,女子是名枉魂。
枉魂,顾名思义便是枉死之人,因心中执念或怨气太重,从而画地为牢,被永远困在原地。
陆观棋瞥见那抹青灰色的肤色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许念儿,嘀咕道。
“你这上河村还真是卧虎藏龙。”
刚解决那群让人头皮发麻的人皮鬼,眼下又出现个红色嫁衣女鬼。
许念儿:……
女子虽披着红盖头,但并不影响她的视线。
“呀!”
“你还活着。”
女子口中的“你”,显然是指本乡人许念儿。
许念儿则有些诧异。
“你…认识我?”
听到这话,女人那只青灰色的手隔着红盖头捂着嘴,并发出诡异的嬉笑声,那垂在半空中的双腿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怎会不认识。”
女子给予答复时,脑袋朝左半歪着,似是下一秒,那红盖子就裹着头颅滚落下来。
“这上河村的人我都认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可瞬间又化为浓浓的哀怨。
“但无一人能瞧见奴家。”
“奴家好恨!”
柳树的枝叶随之疯狂晃动起来,贺千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桃木剑,陆观棋则拉着许念儿熟练的躲在后方。
姜桡却微蹙眉心,她很不赞同道。
“可我们现在就能瞧见你呀!”
女子:“……”
贺千宸没忘记他们来这目的,眼前枉魂既被困在这棵柳树中,又认得上河村的人,想必是很清楚这河边曾发生过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可否…”
话还未说完,就被坐在柳树上的枉魂给打断,她一只青灰色的手扯了扯旁侧的柳叶儿,笑道。
“呀~你们这是有事要问奴家。”
姜桡没多想,她丝毫不惧的盯着身着红色嫁衣女子。
“你能告诉我们,这几日河边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女子先是有些诧异,而后点点头,血红色的鸳鸯戏水盖头也跟着晃动起来,并说出自己条件。
“只要你们帮奴家做三件事,奴家就告知前几日河边所发生的事。”
她虽有些忌讳贺千宸手中的那把桃木剑,但态度十分坚决。
“若不同意,你们就算把奴家打的魂飞魄散,奴家也是不会说的。”
姜桡下意识看向贺千宸,并朝他身边贴了贴,悄悄问道。
“我们要同意吗?”
贺千宸垂眸,眼底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很喜欢姜桡口中的“我们”这两个字,显得十分亲昵。
"先问清楚是哪三件事。"
坐在柳树上的女子只是死了,又不是聋了,两人“悄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连忙开口。
“奴家那三件事一点都不难。”
姜桡闻言,有些好奇:“那你先说说看!”
女子伸出那双青灰色的手,边拨动那看似轻飘飘却十分沉重的红盖头,她缓缓道。
“奴家唤阮娘,那三件事也简单。”
“一是与夫家和离,二是换身干净衣裳,三是享受一次香火祭拜。”
姜桡不大懂和离是什么意思,她正准备开口询问贺千宸时,却听躲在身后的陆观棋小声嘀咕道。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
贺千宸却蹙紧眉心,他清楚和离是什么意思,但和离要做什么却一窍不懂,想了想,贺千宸偏头看向陆观棋。
“既如此,这件事就由你来。”
被点名的陆观棋:“啊?”
可他只是沉思片刻,便应下了此事。
陆观棋想着怎么得自己也要露上一手,免得让程兄与姜姑娘以为他是个孬种,只会遇事就躲。
不过……
陆观棋走上前望向坐在柳树上的阮娘,开口询问道。
“你夫君可是上河村的村民?”
阮娘点点头。
陆观棋不由的松口气,好在那夫家不是外乡人,若不然这事就算想办也办不成。
贺千宸忽开口问:“可还活着?”
阮娘抬头望向远处那一座座亦如坟墓般的屋子,拨动红盖头的手慢慢放在膝盖上。
“死了。”
她声音很轻,就像是一阵风,使得两侧的柳树叶儿也开始摇曳起来。
陆观棋直接愣住,他本以为阮娘的夫君还活在世间,找到人后威逼利诱让写下和离书即可。
谁知人已经死了。
陆观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死多久了?”
阮娘那双青灰色的手钻入红盖头里,撑着下巴想了想。
“忘了。”
那人前脚死,她就后脚跟上。
也不知是心中的不甘,还是怨气太重,她被困在这棵柳树之上,看着那群人变老死去,后代成人生子。
听到这话的陆观棋几乎是哭丧着脸看向贺千宸与姜桡,他就不该那么早的应下此事。
“若非枉死,或执念过深,死去多久的人早就转世轮回,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完成这第一件事。”
姜桡皱着眉,疑惑问道。
“这个和离,非得是阮娘的夫君才行吗?”
陆观棋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他连忙看向身着红色嫁衣的阮娘:“还不知你夫家叫什么?”
阮娘:“他唤赵诠。”
知晓叫什么,那就好办了。
陆观棋偏头看向许念儿:“你村的祠堂在哪?”
许念儿犹豫片刻,伸手指向东边。
于是他们两人走在前方,姜桡与贺千宸跟在身后,朝着上河村的祠堂方向走去。
姜桡贴近贺千宸,问出刚才想说的话。
“什么是和离呀?”
贺千宸轻声解释:“就是两个人分开,不在一块的意思。”
恍然大悟的姜桡连忙道:“那我们千万不能和离。”
“程千鹤”这般厉害,若是分开,谁还帮她找人。
贺千宸先是愣住,待回过神后耳根子稍稍发红,他并未纠正姜桡这个说辞,而是轻“嗯”了声。
看来阿桡姑娘是真的喜欢我!
那自己也要喜欢她才行!
坐在柳树上的阮娘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那双指甲翻起,血肉模糊的双手拨动着身边的柳叶儿,而后轻哼着记忆中的哭嫁谣。
“嫁新娘,拜别爹娘着红装~”
“铜锣喧嚣唢呐响,抬上花轿哭断肠~”
“执子手,跪厅堂,三叩首啊入洞房~”
那声音如风般轻而又空灵。
远远听着,似是在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