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红龙触碰灯笼的瞬间,明珠忽然变成了白色旋涡,轻而易举就将这一击吞没。
“这样逼真的组合阵法,对付我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大材小用了吧?”饶初柳心中一紧,边观察着阵眼所在,边朝脖颈处御灵通轨阵的阵牌摸去,准备提醒邬崖川跟颜芷。
布阵之人并未说话,然而下一瞬,饶初柳左手腕被一只肉眼看不到的微凉手掌紧紧握住,扣在背后,握着守心的右手紧攥枪杆毫不犹豫往后一甩,这一击力度极大,若是身后之人甩开,足以将她本人抽飞出去,那人却轻笑一声,轻而易举穿过袭面而来的枪风抓住她右腕,夺下守心,将她两只手腕在背后交叠在了一起。
饶初柳尤不死心,倒勾一脚踢向他,鞋尖灵气化刃的同时,被桎梏着的指尖微动,试图用术法反击。
“姑娘当真顽强,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看到你求饶的样子。”略显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踢出去的那只腿被夹住,身后看不见的人握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推,饶初柳猝不及防就倒在了刚刚出现的贝壳床里。
饶初柳身下是软绵的床褥,身上却贴上了男人劲瘦坚硬的身体,他牢牢压在她身上,一手紧抓着她的手腕,另外那只手则绕过她耳后托住了她的脸,灼热的喘息靠近,温软似是唇瓣的东西在她脖颈跟侧脸轻轻啄吻着。
“前、前辈,你想听求饶是吧?”饶初柳都麻了,怎么也没想到跟踪她的人根本不在意她疑似跟城主府的联系,而是来劫色的。她粗着嗓子,试图降低对方的兴趣,“求求您放了我吧,您还想听我怎么求饶?我一定配合……唔!”
趁着饶初柳说话的功夫,扣在她耳后的大手微微用力,急促的呼吸逐渐逼近,温软毫不犹豫贴上了她的唇。
饶初柳有些错愕。
倒不是因为这个隐形人亲她,在对方蹭她脸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是因为此人又跟踪又强吻,做尽了狂徒的事,亲她的动作竟出乎意料的生涩。
他只是贴着,试探性地磨蹭,迟疑地含住她下唇吮吸,明显并不懂接吻要做什么。
饶初柳没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生怕把人整开窍了,她只是试探性地蹙着眉扭动肩膀,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本来并没指望这人什么,却没想到他当即将她翻正过来。
只是这怜惜也仅限于此,在她躺平的瞬间,男人又压了上来,双腕被高举过头顶,他的唇磨蹭着她的,有点酥酥麻麻的痒意,“怎么不求饶了?”
这人是有备而来,不但看不见模样,也闻不到任何气味,可越这样就越可疑,临时起意的人怎么会准备这么周全?
她微微侧过头,男人的唇就滑到了她脸颊上,“我知道你是谁。”
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微不可查地缩紧了一下,饶初柳了然,这人果然跟她有过交集。
他的唇又追了过来,尾音轻扬,似是对此很感兴趣,“那你说说,我是谁?”
饶初柳再度偏过脸去,“这样我怎么说?”
“那你说。”男人果然没再亲她,但饶初柳还能感觉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若是没说对,我可就继续了。”
饶初柳再次确定他是个雏。
她自己没经历过,但没少看师姐跟师兄们的床事,经验丰富的男人手没一个老实的,哪像她身上这个,一只手按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竟然规规矩矩地捧着她的脸……
司宫誉也差不多,明明是那么霸道的性子,看她的眼神更是想把她吃了,但抱一抱就红温了,解她衣服的时候手都哆嗦。
饶初柳稍稍松了口气,认真思考起来。
她大号桃花只有一朵半,邬崖川算半朵,不过是谁都不可能是他,毕竟就算他突然喜欢上她,但他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他松口,她甚至会主动扑过去跟他双修,根本没必要这样。
司宫誉是一朵,可司少主现在正被禁足,就算没有,以他的性格多半也是包围客栈将她强行掳走,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就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就是‘谢意’的桃花了。
虽然没感觉有谁对她特别,但‘谢意’只接触过两种人,食客跟知心人。
但短短的时间,食客怎么会连气味都防备,那便是知心——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饶初柳脑海浮现那条在关键时候收到的传讯,瞳孔顿时一缩。
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叫嚣着邬崖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但饶初柳脸上还是适时露出信赖的笑意,含情脉脉看着空气,“你何必这样?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唔!”
灼热的吻落了下来,只是刚才的话明显触犯了他的什么禁忌,这次的吻远不如刚才温柔,他近乎啃咬着她的嘴唇,牙齿磨得下唇生疼,饶初柳几次扭头想躲掉,但他总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气得她也张开嘴咬了过去。
那人在她唇上咬了半天也没剐蹭掉一点皮,但饶初柳一口就咬出了血,她只听到一声轻嘶,嘴唇果然就被放开了。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意识到怀柔只会让这个鼠辈更过分,饶初柳也不再假装温柔,她冷冷望着前方,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他正盯着她。
于是她勾了勾还残余血渍的唇,表情是难得的轻蔑跟无畏,“否则,等我师姐找过来,你一定会身败名裂!”
饶初柳在激他杀她。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心中更恼,根本不顾唇上的伤,再度压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饶初柳下口极狠,嘴里不知进了他多少血,这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唇瓣始终没有离开她,倒是饶初柳被血呛得直咳嗽,红艳艳的舌尖若隐若现,男人灵光一闪,试探性地伸出舌头缠住了她的。
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散,男人的吻技从青涩变得纯熟,对饶初柳的习惯也越发了解,比如他总能在她又想合上牙齿时将她的舌头缠绵地往自己唇齿间一卷,她便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打算。
渐渐地,饶初柳也不再挣扎,放松身体倒在棉被中,半阖着眼任由他亲。
于是男人的吻也渐渐温柔起来,带着安抚的味道,连捏着她手腕的手都放松了一些。
就是现在!
饶初柳眼神倏然凌厉,猛地屈膝,满意地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后,她指尖倏地弹出灵力化作的针往腕间狠狠一扎,即便对方没有如她设想中那般立刻松开她的手腕,也被她抓住了机会飞快用出一道引雷术。
水能导电,顷刻间,整个幻境空间都在剧烈颤抖,连带着饶初柳自己都被电的浑身发抖,身上陡然一轻,手腕跟腿也总算重获自由,显然是那人已经起身。
饶初柳趁机狠狠咬牙,召回守心,用尽全身力气往地面一刺。
“咔嚓——”
几乎是瞬间,裂纹从枪尖戳中的地方逐渐朝周围蔓延,周围的一切景物渐渐染上裂痕,饶初柳颤抖着手抬起守心往下轻顿,一声清脆的“哗啦”,仿佛凝结般的海水骤然涌动起来,冲散了化作虚无的幻境粉末。
客堂中的声音霎时钻进饶初柳耳中。
“……对啊,我亲眼看见的,那人从极海秘境里出来后,立刻就进了宿海拍卖行,当天拍卖行就多了九心海芝这味药,卖了三百多万灵石呢,赚大了!”
“我一个友人也是刚从极海秘境中出来,从里面摘了二十多颗五百多年的龙血珊瑚珠,他立刻就换了一把灵器!”
“我也听说过极海秘境最近……”
几乎在秘境碎裂的一瞬间,饶初柳就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身符。
她走到客栈角落,将一直含在嘴里的血吐在帕子上,先用了觅物术,再用了血缘搜寻术,不出意料的并无任何动静,显然那人也防备着她用出这一招,提前驱散了这血液的联系。
饶初柳都要被气笑了。
这种胆大猖狂又谨慎的人,干什么事都能成功,偏偏他把这心思用在窃玉偷香上!
虽然这人眼光颇佳,可要是哪天被她找到,她最多留着他的眼睛,但舌头非割了不可!
她瞥了二楼一眼,用了回春术跟净尘诀快速整理了下仪表,走到客栈外摘了隐身符,才走回客栈里,问迎上来的小二,“我三哥可回来了?”
小二对他们这对兄妹记忆深刻,立刻回答:“还没……哎,回来了!”
饶初柳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去,就见一身碧色衣袍的‘谢存’摇着风吟走进门来,看见她时,他自然地露出笑意,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四妹,你回来了!”
先前在城主府看到她还冷着一张脸,现在笑得这么开心?
有问题。
尽管刚才没试探出那人是不是邬崖川,但饶初柳始终难以忽视传讯这一疑点,她笑吟吟地叫了声“三哥”,就跟着邬崖川一起上了楼,关门的同时,饶初柳直接出手去按邬崖川的肩膀,试图将他压在门上。
邬崖川侧身躲过这一击,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往后轻轻一拉,让她的拳头不至于撞在门上,才松开了手,“合欢宗的道友,我没打过几个,你想给我增加一个?”
饶初柳表情一僵。
“对不起。”她总算知道邬崖川先前在城主府为何那么生气了,她们背后议论他,也违背了他禁止别人私下议论他桃花债的禁令——虽然说的都是她们自己,但他听着大概也是不舒服的。
尤其在他真心把她当做朋友的情况下。
饶初柳上前一步握住邬崖川的手臂,撒娇般晃了晃,“我不该私下议论你的。”
挨着这么近,她很轻易就闻到了邬崖川身上熟悉的淡雅香气,再想想刚才他抓她手腕时一如既往的轻柔力道,饶初柳心中稍稍放松了些,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邬崖川那时候给她传讯,显然只是巧合,旨在提醒她阵法在城主府没起作用。
“以后在龙族面前再谨慎些。”邬崖川瞥了她仍旧紧抓着自己右臂的双手一眼,左手搭在右手上,顷刻间,一摞摞的玉简书本堆满了半个房间,比桌子还高。
“龙族天生具备破妄之眼,七阶龙可以将肢体短暂分离而不受损,你该加几门课了。”
有些玉简上刻着《一阶至九阶妖兽图解》《天生免疫阵法的种族》等等,全是饶初柳还欠缺的基础常识。
邬崖川给得随意,饶初柳收进储物戒也自然,她不由庆幸自己心知月溪师姐藏不住事,便没直接问她,而是暗中观察月溪的言行,这才没被青崎抓到把柄,否则别说冥龙珠泪,不被打就不错了。
她似不经意地问:“崖川,你心情好像不错?”
“确实不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邬崖川视线不动声色在她唇上滑过,未做任何停留,唇角却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眉眼间尽是欢畅的笑意,“也多亏了你的提醒,想来青城主如今看我必然极不顺眼。”
他抬起饶初柳的手,将一只玉盒放进她手里,“这是谢礼。”
饶初柳打开玉盒,就看到了两颗拳头大小的蓝色珠子,表面有一圈圈的白色波纹,正中心有一颗金色水滴形状的东西在缓缓旋转,像是一滴眼泪。
这样的珠子,她今天已经收到了十二颗。
饶初柳攥着玉盒的手指紧了紧。
即便是生气也没忘记她要去澜卷洞的事,这样的邬崖川,怀疑他是对他人品的侮辱。
“谢谢三哥。”饶初柳彻底打消了对邬崖川的怀疑,凑过去亲昵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邬崖川也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就像是真正的哥哥那样,“海心城这段时间会有些乱,你先看书,看完给我传讯,我再给你送来。”
“我……”不打算留在客栈。
想着这句话,饶初柳抿了抿唇,不是邬崖川,那应该就是知心人了?
邬崖川眸光微闪,握住她的肩膀,微微拉开距离,才俯下身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
他脸挨得有些近,几乎近到饶初柳只要稍稍往前凑就能亲到。
但这会儿饶初柳还在脑海里一一筛选嫌疑人,完全没有调戏他的兴趣,“刚才听客堂里那些修士说得全是极海秘境的事,仿佛那里忽然就变成了新的洞天福地,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概是有心人想引诱旁人进秘境。”
饶初柳到底是把客栈门口的事咽了回去,若此事涉及如今海心城的局势,她一定不会隐瞒,但她的私事,就没什么告诉他的必要了,“你既然要忙,我呆在这里也不安全,麻烦你……”
她迟疑片刻,道:“送我去城主府!”
“城主府?”邬崖川笑意微敛,郑重道:“异族不可尽信,青崎已经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在我这里吃了亏,就迁怒到你身上,我岂不是害了你?”
“啊?”饶初柳懵然地盯着他,迟疑道:“……你确定吗?”
因为她猎艳过邬崖川,就把从邬崖川那里受到的气迁怒到她身上?这合理吗?
“青崎应该还不至于小气到这种程度。”饶初柳没把冥龙珠泪的事说出来,不然像是嫌弃邬崖川给了两颗还不够似的,“况且,我师姐也不会容许他那么对我的。”
她提起师姐时,尾音轻轻翘起,语气满是笃定,显然师姐妹关系极好。
“月道友若是知道,自不会容许。”邬崖川把饶初柳的反应看在眼里,颔首认同。
他拉住她的手走到桌前,将她按在凳子上,才坐到了她身旁,柔声解释道:“但你也知道,近期海心城会很乱,青崎放心不下月道友,必然会把她藏去一个少有人知的稳妥之地,免她出事。”
邬崖川迟疑道:“而这个地方——”
“我是去不了的。”饶初柳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也打消了去城主府的想法,“为了保证月溪师姐的安全,知道那地方的人越少越好,月溪师姐不在的话,我在城主府确实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