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黑龙哨兵看向卿鸢,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从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她就像是个“不可能”的集合体,能创造出所有“可能”。
黑龙哨兵充满期待地看着那个精神力通道。
通道里传出激昂的水声,水声连成振奋人心的旋律,仿佛在预告,即将从中出来的精神体有多么可怕。
黑龙哨兵兴致勃勃。
卿鸢只觉得无奈:……
在心里叫小水珠的大名,这个时候就别给自己配BGM了,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才营造出这么高冷的气氛,节奏都乱了。
被她点名的小水珠不磨叽了,但还坚持给自己配乐,踩着鼓点,滚了出来。
黑龙哨兵缓缓抬起眉,看着那个比黑龙眼珠子还要小一点的水系精神体。
黑龙则歪头,像找不到老花镜的老年人一样虚起眼,努力看清小水珠。
卿鸢没管哨兵和他的精神体是什么反应,保持冷脸。
抽它。
这是小水珠最擅长的事情,而且它很久没有得到卿鸢的允许,可以“解放自己”了,听到卿鸢的心声,小水珠立刻从身体里拽出一条长长的水鞭。
“长”也是相对来说的,对小水珠的直径来说,水鞭很长,但对黑龙来说,水鞭的长度还不够圈住它的一颗牙。
哨兵笑起来:“如果向导的精神体被吃掉,向导会怎么样呢?”
卿鸢没说话,默默给小水珠灌注精神力,小水珠抓着水鞭,一圈圈地抡着自己的小短手。每抡一圈,水鞭就长一截,携卷的水元素也在聚集,鞭梢掀起的浪头越涨越高。
就算是庞大的黑龙,有时也会被海浪吞没。
黑龙哨兵闭上眼,感受着水元素在他身上流淌的灼痛,相对温和的水元素在公认没有攻击性的向导手里,竟然这么锋利凶残。
好爽啊……他睁开眼,黑龙长啸,冲出水流。
相比之下,小得可怜的水珠甩出长鞭,狂涛骇浪砸向黑龙。
黑龙没有躲避的意思,迎了上去。
哨兵想到这一击会有些致命,但还是低估了它的威力,黑龙的鳞甲炸开,比钢铁更强韧的骨骼颤抖。哨兵胸腔中那颗暗红色的心脏接受到过多的刺激,进入麻痹状态,足足有几秒没有跳动。
结界里,时间错乱,好像发生故障的电视机屏幕,刚刚处于动态的黑龙,小水珠和海浪都发生了错位。
当哨兵张开唇,大口呼吸时,一切才复原,他涣散的眼睛看向卿鸢,眼神晦暗危险,她感觉到她手心里的龙角越来越烫。
哨兵的黑龙跌跌撞撞地爬起,眼睛亮着金红的光,杀气腾腾地冲向飞到一边的小水珠,巨大的身躯在空间有限的茧房里盘扭。
在它就要咬住小水珠的一瞬,小水珠没入了哨兵的胸膛。
不是黑龙哨兵,是在混乱中,仍然冷漠地袖手旁观,坐在结界外的沙发上,喝着红酒的金角哨兵胸膛。
小水珠摊开柔软的流体身躯,快准狠地包裹住哨兵胸膛里跳动的暗金色心脏,狠狠一扯。
暗金色的心脏离开哨兵的胸膛。
卿鸢等着这一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面前的哨兵,如愿以偿地看到他不可一世的黑色眼眸先是不敢置信地扩大瞳孔,然后慢慢变得黯淡。
她手里滚烫的龙角也骤然失去了温度。
龙角变得脆弱得不像话,卿鸢只在手心里凝聚了一点点精神力,再稍微狠一点点心,就把它们掰得松动,血立刻流下来,滑过哨兵的眼睛。
他很虚弱,但眼里仍然带着戏谑的笑意。
不过,他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在乎败者一厢情愿的鄙视,自大无知的嘲讽。
卿鸢并不知道夺去龙角,对龙族哨兵意味着什么,但应该很重要吧,不然他也不会想把每个碰到他龙角的人都杀死。
既然这么重要……卿鸢稍微用力,看着哨兵无法掩饰痛苦的黑色眼睛:“跪下。”
向导就算再怎么生气,声线还是没变,依旧轻软,她也没有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硬。
可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命令,莫名特别地践踏人的尊严,甚至有种,根本没把他当做一个有自尊的东西,也没觉得折辱他有什么价值,只是单纯在玩弄他而已。
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龙族哨兵第一次被羞辱,就被羞辱得这样彻底。
他扯起失去血色的唇,又笑又恨地看着她。
卿鸢扯着他的龙角,让他低头,靠近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跪下。”
她知道,就算这样,龙族哨兵仍然有反抗她的能力。
但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反抗她了。
在她真正控制住他龙角的瞬间,他就应该向她臣服,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屈服。
卿鸢不清楚自己猜对了多少,不过,龙族哨兵确实没再反抗,看着她,咬紧牙关,下颌线绷紧,唇角很慢地上扬。
长腿弯曲,膝盖落在地面上,微微仰起头,从下往上看她。
卿鸢俯视着他:“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她手里的龙角在一点点脱离哨兵,很残忍,如果是以前,卿鸢早就开始幻痛了,就算是现在她也不喜欢这么暴力的行为。
可她必须这么做,她必须让认为她和蚂蚁一样,会被轻易碾死的哨兵明白。
不要说杀她,就连这种想法都不可以有。
对不把她的生命放在眼里的哨兵,她也可以很残忍。
甚至更残忍,卿鸢在龙角就要和哨兵血肉分离的时候,撤走了手心里的精神力。
她的精神力能让哨兵痛,也能让其中一部分变态爽到。
黑龙哨兵就在这部分里。
她连因为痛产生的爽感都不想给他,所以,她只用自己的力气,慢慢地扯断龙角和哨兵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龙角相当于龙族哨兵的神经中枢,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它们现在处于最脆弱敏感的状态,哪怕普通人类的伤害都承受不了。
哨兵被纯粹的疼痛席卷神经,挺直的后背打颤,有几次都要受不住塌下去,却硬是挺住了。
他闭上眼,让额头的血流下来:“我知道。”
如果是他,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本来没打算让黑龙真的杀死她,不是出于怜悯或者其他好心的想法,只是觉得那样杀死她很没意思。
他想在最后关头,让时间倒流,如果有趣,就多“玩”几次。
有着无尽的时间和无限重来的机会,早就让他失去了人性,死亡、痛苦、折磨对他只是文字而已。
他早就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也就刚才,被她扇,被她虐的时候,借着不属于他的心脏感受到了一点不同的乐趣。
不过,这点乐趣,迟早也会在没有尽头的时间里被磨灭,不值得他那么珍惜,黑龙哨兵这么想,却低下头,故意加重她撕扯他龙角的力度。
不需要爽,只是痛,也让他不自知地迷恋。
卿鸢直到最后也没有心软。
不能碰的龙角,也就这样,她摊开手,看着手心里光泽还是很漂亮的黑色龙角。
没了龙角的哨兵看起来乖顺了很多,前提是没有对上他的眼睛,都被虐成这样了,他的眼睛还在无声地表达着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平等的轻视。
无药可救,卿鸢收回目光,抬头去找哨兵的巨大黑龙,它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是变小了。
小得连小水珠都能抓住它,卿鸢看到还包着哨兵心脏的小水珠,正试图匀出一张水流嘴巴,把捡起来的迷你黑龙塞进去:……
她是饿到它了吗?
怎么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就吃,一点犹豫都没有?
制止了小水珠后,卿鸢把那条小黑龙捏起来,小黑龙像是被洗掉色了,黑色鳞甲下露出越来越多的金色。
金色……
卿鸢看向被小水珠掏出心脏的金角哨兵,他的脸色没黑龙哨兵那么差,仍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胸前有个窟窿,卿鸢都要怀疑,那颗心脏是不是从他胸膛里掏出了的了。
不过,那颗心脏应该不属于他。
卿鸢看向被小水珠包着的心脏,它表面的金色褪掉了一半,露出暗红色。
按照颜色归类,这颗露出黑色的心脏应该属于黑角哨兵。
露出金色的龙族精神体应该属于金角哨兵。
他们交换了心脏和精神体。
卿鸢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她叫出小水珠前,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开始她就觉得有点不对,之前他们把她和蛇族队长送回“三天前”的时候,她记得金角哨兵操控的是时间,还跟她说,只有他能看到她逆流的过去,正直地向她保证,他不会偷看。
而黑角哨兵当时操控的是空间,还很卑鄙地提出要跟她去一个没有别人知道的空间,“放松”一下。
而今天,黑角哨兵使用的却是操控时间的天赋。
他们的能力进行了交换,这是让卿鸢最开始起疑的地方。
接着,黑角哨兵几次提到了自己的心脏,还让她把精神力放到他身体里,“杀”死他的心脏。
这让卿鸢察觉到他对关系到龙族性命的心脏很不在乎,甚至有些痛恨,巴不得让她狠狠虐死这颗心脏。
她的精神力也让她“看”到,他的黑心留下伤口后,会露出里面的金色。
从而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胸口里的心脏不是他的,而是金角哨兵的。
反推一下,金角哨兵身体里的心脏就应该是黑角哨兵的。
所以,她让小水珠把金角哨兵的心脏掏了出来,得到了黑角哨兵的心。
还好,黑角哨兵没有骗她,得到龙族的心,真的能拿捏龙族。
卿鸢回看自己做的决定,也觉得惊险,万一她猜错了,她现在可能早就死了,或者比死还要痛苦。
当然,小水珠也功不可没,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出来帮她。
甚至,她以前都没和小水珠尝试过这么做,她倒是想过,既然她的精神力可以外放,是不是就能给小水珠提供离开她体内的能源,做到让精神体也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