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你是给人敲晕了绑回去的?”祖伊冷嘲:“还以为你们多情深似海呢,结果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不愿意跟你过,你自己又在这一厢情愿些什么?”
玄濯神情变换几轮,握紧拳,梗着脖子道:“我跟她感情好得很,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对比我们更相爱的。她降生就是为了我,我这几百年也就喜欢过她一个,以后也是。要不是因为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婚事,我本来可以跟她一直好好过日子。她现在不过是气我要与别人成婚而已,待我退婚了,娶她为正妻,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恩爱厮守……”
祖伊道:“哦,还挺感人。那我原先问你好几次有没有心仪的想娶的姑娘,你怎么不把她跟我说道说道啊?”
玄濯僵硬着没吭声。
祖伊斜他一眼,返身坐回座椅,继续批阅折子:“滚回去吧。”
玄濯静默半晌,一甩袖子发狠道:“反正这婚我就是不成了!什么涂山雪兔妖族天族的,爱如何就如何,我不管了!有种把我绑到喜堂上去!”
祖伊隔空一掌把他打得吐出一口血:“你以为我做不出来?我不仅能把你绑上喜堂,还能把你直接绑到涂山萸床上去!我警告你,你要是真敢不去成亲,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你那个相好的!”
玄濯面色立变:“你敢动她!”
祖伊嗓音更重:“你看我敢不敢!”
玄濯瞪着他,眼中杀意明明灭灭,终是沉寂下去,一擦嘴角血迹,转身出了天宫。
回到寝殿门口,弦汐尚在里面躺着,呼吸清浅,似是在睡觉。
玄濯将身上斑斑血痕都收拾干净,推门进去,看着那无声抗拒的背影,心头隐隐泛起苦楚,上床抱住弦汐。
“别碰我。”
弦汐轻道。
玄濯喉间微酸,缓慢地道:“你让我抱抱吧……我今天过得很不好。”
“滚。”弦汐回答得更简洁了些。
这一声仿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令本就冰冷的屏障愈发凉薄刺骨。
玄濯眼眸发热,却又不舍得放开她。他紧了紧手臂,低声道:“我去成亲那天,就完成个仪式,然后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
压抑的静默悄然漫延,过了许久,弦汐说:“玄濯,你真恶心。”
“……恶心你也得跟我过一辈子。”玄濯近乎是麻木道,“我会尽量不死在你前头,让你跟我完完整整地过完余生。”
弦汐没说话,只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如同绝望又排斥的抗拒。
玄濯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脆弱过,甚至于不堪一击,只因为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眼眶便承接不住泪意。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不想在弦汐面前展现出这样的一面,于是下床出了寝殿,径自奔入书房。
矗立数百年的书房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冷清而寂寞。玄濯在里面独坐半日,酸热的眼勉强打住,却又觉得孤枕难眠。
纠结许久,他想着弦汐差不多该睡着了,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寝殿,爬上床环住那温软馨香的身躯。
玄濯没有刻意放轻动作,他盼着弦汐能发现他回来,张口说点什么。
哪怕不好听也罢。
然而弦汐大抵是发觉了,却置若罔闻,半点反应也没有。
眼里的湿意又一次涌了上来,玄濯垂首埋进她清香的发间,无声哽噎半晌,闷闷道:“对不起……对不起。”
第50章 逃跑
后花园里,弦汐坐在石凳上,仰头望着乌黑的“天”。
现在应当是晌午了?
她猜想道。
她不太确定,毕竟她已有段时日未曾见过阳光,只能依据玄濯的来去推断白天与黑夜。
就和以往一样,玄濯大多时候只会在晚上与她相见,白天还要忙自己的事。
他也并非夜夜都能回来,而一旦回来,就必定要抱着她,与她说说话,然后入睡。
弦汐明显能感觉到,玄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夜里无数次那双拥着她的手都探出燥热的意图,却又隐忍地收回。
忍无可忍之时,玄濯便会离开寝殿去冲冷水澡,等一身寒气散了再回来。
这么多天下来,竟也坚持着没强迫过她一次。
可即便如此,弦汐对他也很是排斥。数次试图挣开那坚固的怀抱无果,她只好绷紧身体,尽量远离玄濯。
以至于双方都夜不能寐。
这次被关押起来,弦汐的活动范围小了许多,仅能在寝殿,闲庭,以及后花园三点间走动,因为玄濯希望一回来就见到她。
乌麻也被挡在结界外,不能与弦汐接触,因为玄濯受不了弦汐为了一团泥巴而忽视他。
隔着一层结界,弦汐看向外面焦急地爬来爬去的乌麻。
——如果不是为了看望乌麻,她实则连床都没力气下。尽管那张床上有太多令她反感的回忆,但她就是觉得浑身发懒。
许是因为从短暂轻松的自由重归牢笼的落差过大,弦汐心中的郁卒不仅久未消弭,反而还越发严重,变得怠惰而寡言。
最初,她试过再次以死相逼。
那天又是一场激烈的争吵,玄濯好话赖话说尽,最后索性威胁道:“你要是敢死,清漪宗日后也不必存续了,你的师尊师姐也都别想好过。”
弦汐只好罢了心思。
时至今日,她仍是理解不了,为何玄濯非要把她关在这里与他作陪。
她既不会给他好脸色,也不接受他给予的任何东西,每日见了面,要么只有玄濯一人在絮叨着说话,要么就是相对无言的静默。
这种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说起来,这已经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几天了?
弦汐记不大清楚,近来她总是打不起精神。
不过应该还没到一个月,她想,因为玄濯还没成婚。
这倒不是玄濯主动告诉她的。而是就在昨日,一队天宫侍者刚抬着大堆被红绸包裹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入龙宫。
为首的侍者没见到玄濯,便径直找上了弦汐,客客气气道:“这是天帝赏给太子殿下的新婚贺礼,祝贺殿下五日后将与涂山长公主喜结连理。下官擅作主张,让人先行搬去了库房,待殿下回来,还望姑娘告知殿下。”
龙宫里各类事务都有专人负责,这等事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宫人通知玄濯,压根用不着弦汐去说。
侍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所以这一番行径,单纯是奔着她来的而已。
弦汐猜测,可能是天帝担心她妨碍玄濯的婚事,想警告她老实本分些。
这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弦汐想自嘲地笑笑,却连提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她应下侍者的请求,等玄濯回宫后,依照原话告诉了他。
那是这些天以来,弦汐第一次主动跟玄濯说话。
然而玄濯听了内容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
他当即咬了咬牙,愤愤转身去了天宫,过了许久又带着一脸晦气归来,去库房将那些所谓的“新婚贺礼”通通砸烂,举世稀贵的宝物被毫不留情地轰了个粉碎,无声无息没入海水中。
弦汐没有理会他,仍旧坐在后花园里发呆。
至于后来玄濯抱着她轻柔地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在意,只是对他的触碰感到生理性抗拒,索性封了感知,让自己的世界彻底清净下来。
婚期临近,龙宫里却没多少喜庆的氛围。
一切如常,甚至平和得有些过分,无端显出几分刻意。
弦汐本以为,这虚假的表象会一直维持下去。她还苦中作乐地想过,兴许这样也不错。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一抹鲜亮的红色蓦然出现在眼前,惊醒了迟钝的感知。
弦汐后知后觉地抬眼望去,却更先一步听到脆亮的女音:“你就是太子殿下养在宫里的情人?”
“……”对于那个词,弦汐已没有太大反应,只木然道:“我不是他的情人。”
红衣姑娘手指绕着发丝,嗤笑一声:“不是情人那是什么?妃子?我怎么从没听说他娶过谁。”
弦汐并不回应,默默端详这位突然闯入龙宫的陌生来客。
有点眼熟。
像她曾经见过的某个人……
“我姐姐说,太子殿下对你很不一样,似乎格外偏宠你。”涂山琼坐在假山顶端,高高在上地俯视她,轻蔑道:“能得天族太子殿下的青眼,我还以为多漂亮呢,现在看来,分明连我姐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弦汐微怔。
——这个人,是涂山的妹妹?
她回忆着曾经学过的涂山文史,涂山族长涂山翎膝下共育有二子三女,长女涂山萸,次女涂山玥,三女涂山琼。
与玄濯订婚的是涂山长公主涂山萸,那面前这个就当是涂山玥或者涂山琼中的一个。
弦汐这般想着,也如此问了:“你是谁?”
“涂山三公主,涂山琼。”涂山琼扬着下巴,“也是即将与太子殿下成婚的涂山长公主的三妹妹。”
她没有反问弦汐名讳,毕竟在她眼里那并不重要。
弦汐静默一阵,看了眼涂山琼冒出来的方向,问:“这外面有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涂山琼闻言,拿出一块描金令牌,一边在手里晃来晃去一边骄傲道:“当然是走进来的,我进我姐夫的宫殿怎么了。”
弦汐直勾勾地盯住那令牌。
……有了那个,她是不是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像是期待已久的梦近在眼前,指尖因太过激动和渴盼而轻微颤动,弦汐从多日的麻木中苏醒过来,目光紧锁令牌,极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这块令牌……你从哪儿得的?”
涂山琼:“太子殿下给我的呗。”
实则是天帝给涂山萸的,让她没事可以去找玄濯多交流交流,促进下感情。
涂山萸拉不下脸亲自来打探弦汐,于是就将令牌交予涂山琼,让她来替自己跑个腿。
不过真真假假对弦汐来说都已不重要,她双手交叠在腿上,紧紧交握,思忖该如何得到那块令牌。
涂山琼继续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姐姐马上就要跟太子殿下成亲了,你也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别再出来碍眼。不然我就划花你的脸,看谁还愿意要你。”
弦汐移眸瞥了眼结界外,目中微光一闪,对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