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无需在意。
……
良久,空气中还飘散着那股麝香味。
玄濯早已离开,弦汐独自歪坐在榻上,好一会,才蹒跚着返回弟子舍。
——
红烛,佳宴。
玉雪穿着大红的喜袍,对镜梳妆。
一个侍女端着茶水推门而入,嗓音柔柔:“公主,喝点水吧,您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万一一会晕倒就不好了。”
玉雪眉梢眼角都是雀跃:“我不渴,马上就要正式成婚了,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也喝不下。”
侍女站在她背后,似是为难道:“公主,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
玉雪不满:“什么叫不必如此?我今天就要嫁给心爱的人了,激动些不是很正常?”
“不是,哎呀。”侍女踌躇少顷,“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就是,奴婢方才过来时,见到三殿下他……”
玉雪脸一白:“他怎么了?他在干嘛?”
“……在抱别的女人。”
“……”
玉雪肩膀一颓,镜中娇美的容颜霎时失色。
半晌,她泣音微颤:“我们就……这一天成婚,他连这一天都忍不了吗……?”
泪水垂落,染花了妆容。
侍女略带不忍:“公主,您要去看看吗?您现在好歹也是正妃的身份,起码,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玉雪肩膀发抖,片刻,隐忍道:“不了,大好的日子……他能顺利与我成婚,就可以了。”她咬了咬唇,声线破碎:“我又能再强求什么呢?”
侍女一时不语。
“公主,您这么痛苦,又何必呢。”侍女语气忽变,似是夹着些微嘲讽与冷意,“全身心都挂在这么个男人身上,还不如早日解脱。”
玉雪愣了一秒,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她怀疑地转头去看那位侍女:“你什——”
一双光芒妖冶的狐狸眼忽而闯入视野。
与那双眼睛对上的一瞬,玉雪脑子一空。
第39章 红与白与红
宾客熙攘,箸杯相碰。
仆从们源源不断呈上菜肴,玄濯与应桀赤熘同坐于最靠前的一桌,一面听两人聊天,一面百无聊赖地饮着清酒。
“没想到咱们几个里面,最先成婚的会是三哥,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唏嘘。”赤熘道。
应桀:“你唏嘘什么啊?就三哥那做派,就算他不想结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唉,你说说他,先前人家跟他闹的时候他直接把人纳为侧妃不就得了吗?现在可好,直接搬了个正妃回家,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得过且过吧,横竖成婚了,以后再闹又能闹到哪去。”
赤熘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一瞥,却忽然住了嘴,拿眼神示意应桀。
应桀瞄去一眼,只见一红衣似火的极美女子妖妖娆娆走了过来,款款落座于玄濯身侧,朝玄濯妩媚一笑:“好久不见。”
玄濯握着酒盏的手一顿,眼眸微斜,淡漠道:“半月前不才见过。”
女子纤白的手臂挽住他臂膀,丰满身躯柔柔靠上他,吐气如兰:“半个月……已经够久了。”
玄濯从不喜别人贴他那么近,当即想把她推一边去,却不经意对上那双潋滟流转的狐狸眼。
“……这招对我没用,涂山萸。”玄濯冷声道,“把你这点小把戏收回去。”
涂山萸失望又不甘心地敛去媚术,随即凑近他调笑:“何必对我这么冷淡?我们以前,关系也很好不是吗?”
一旁的赤熘和应桀面面相觑,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玄濯并不想理她,但当下这个局面,又不好跟涂山的人搞得太僵,于是漠然道:“上过一个战场就关系好了?”
“好歹并肩作战过,你还保护了我呢。”
“照这么说,我跟天兵还有人间这一众凡人的关系都挺好。”
涂山萸有些恼了,嗔道:“你干嘛这样。”
玄濯没耐心再搭理她。
见他如此,涂山萸暗暗咬了咬牙,冲立于墙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悄然离去。
涂山萸敛回眼眸,安然饮茶。
一炷香后。
偏堂忽然一阵骚乱,时不时传来东西摔打碎裂的声音,不断有下人跑进跑出,神色俱是焦灼万分。
玄濯见状微觉不妙,正想叫人去瞧瞧情况,却已有侍从快步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道:“殿下,三殿下与侍女偷情,被公主抓了个正着,现下两人正在偏堂吵呢。”
玄濯:“……”
他一时间非常想吐露些不文雅的词汇。
扶额拧眉忍了半晌,玄濯站起身,对赤熘和应桀道:“看好这里,传令下去别让任何人进偏堂。我过去一趟。”
赤熘应桀耳力不差,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侍从那句话,是以没多问,按部就班忙活起来。
涂山萸侧眸看着离去的玄濯,茶杯遮掩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玄濯一路走向偏堂,一进门就见苍璃衣衫不整、怒中带懵地站在桌边,地上零零碎碎到处都是摔裂的杯子茶壶,而一身喜服的玉雪则双手捂面坐在榻上嘤嘤低泣。
玄濯头疼得厉害。他盯着这场面静了少顷,走到苍璃那边,也没力气跟他发火了,只以兄长的语气无奈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苍璃抓了抓脑袋,满脸烦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倒也不是,唉……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自己上的女人你还能不知道怎么说。”玄濯打心底里有些无语了,眼神扫一圈四周,问:“那侍女呢?”
苍璃:“跑了。”
玉雪忽然也站起来,掩面冲了出去。
看着那消失在门后的殷红背影,玄濯一腔训斥尽数涌了上来:“就这么一天,你就不能忍着点——”话至一半,就见苍璃同样神情郁卒,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他便也没心情再继续说下去,只叹道:“行了,收拾收拾,下晌还得拜堂呢。你也别拉着张脸,一会去好好给人道个歉,认个错发个誓,她又不会不原谅你。”
苍璃皱着眉深吸一回,一脸不情愿地点两下头,沉默着走了。
走时,恰好碰上涂山萸站在门口。见他出来,涂山萸错步让路。
苍璃此时正心烦着,便没多关注她,大步走向玉雪离开的方位。
待他走后,涂山萸视线掠过堂内,发现地上有两根不起眼的白狐毛发。
她佯装闻不惯那股味道的模样拿手帕捂住口鼻,红唇轻启,吹了口气——
那两根毛发转瞬消弭。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濯忽然出现在前方,嗓音微寒。
涂山萸面色不变,挑眉道:“来看看天族三殿下是如何背叛我们妖族小公主的。”
“……没这回事。”玄濯绕过她,“快成为夫妻的人了,别乱传谣。”
涂山萸轻嗤一声,跟随他的脚步一同往回走。
没走出几步。
又一个侍从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可这回面上却不是焦灼,而是恐慌到极致的苍白:
“太子殿下,公主她……死了。”
玄濯一僵。
凝滞片刻,他找回声音:“……怎么死的?”
侍从抖道:“公主拿剑,自戕了。”
“……”
玄濯缓缓低头,揉了揉眉心,再开口时,声线夹了几分沉重的哑:“苍璃呢?”
“三殿下还在房间门口。”
“知道了。”玄濯边走边道:“消息封住,别让任何人进出房间,把这事儿跟赤熘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暂且稳住宾客,然后把应桀给我叫来。”
“是。”
侍从领命,疾步走开。
涂山庾停留在原地,不一会,转身折返回涂山一族的席位。
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坐到她父亲,涂山首领,也即妖族新任妖尊涂山翎身边。
涂山翎啜着白茶:“事成了?”
涂山庾道:“那兔子没了。”
涂山翎摇摇头:“雪兔老族长怕是要跟那位三殿下拼命。”
“他最好有胆量拼,要是不拼,我不介意再推他一把。”
“你也真是的。”
涂山翎无奈看她一眼,手中折扇轻点掌心,“这次从头到尾千错万错都是天族的错,天帝那老家伙肯定舍不得剁了自己儿子给一只兔子赔命,所以——”
“所以,为了保持天族的光正形象,他大概率会想让妖族内部自己处理好,”涂山庾续道,“比如,跟妖族之首联姻,借力压制雪兔一族,省心又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