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汐不知道,她是怎么陪玄濯过完生辰宴的。
从涿光山回来之后的每一日都仿佛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他的气息与触碰,也忽然之间变得陌生而令她排斥。
偏偏玄濯又像是想补偿那次分离一样,对她千般柔情万般蜜意,亲热得让她无所适从。
弦汐尽量不表现出情绪,以免被玄濯看出什么,殃及狸胥就不好了。
于是她强颜欢笑着作陪。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那天,月朗星稀,玄濯带着她返回清漪宗。
“先去你那屋子吧,你不是要送我生辰礼吗?”
玄濯搂着她,口吻期待。
弦汐怔怔道:“嗯,是。”
礼物还是要送的。
马车降落在山顶,玄濯陪她走出一段路,视线触及弟子舍的那刻,他止步,说:“你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弦汐疑惑一瞬,随即很快想明白:
他是在遵守先前那句不会再进她房间的话呢。
这时候倒是很有原则了。
弦汐便也随他去,自己回了房间。
——多日未归,房间有些冷清。
她点了灯,走到书桌边拿起那存放已久的锦盒。刚想出去,脚步却又一顿,转身拉开书桌抽屉。
那个装满玄濯送她的东西的木盒还静静躺在里面。
弦汐拿出木盒,一时犹豫。
她不想留着这些东西,这些仿佛是在明目张胆地提醒她,她是玄濯的情人、一个供他把玩的物件。
明晃晃地将她踩在脚下。
但是还给玄濯的话,他又肯定不会收……
弦汐为难地皱了皱眉,想了想,把木盒里的骨刀放进锦盒。
这是他自己的骨头,总该会收回去吧。
做完这些,弦汐才走出房门。
玄濯站在树下,含笑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你的生辰礼。”弦汐将锦盒递给他,眼眸微垂,“生辰快乐。”
玄濯接过锦盒,摸摸她的发,“这次生辰我确实很快乐。”
“……”弦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笑了下。
玄濯满怀期待地打开锦盒,然而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却有些失望。
里面只有一块环龙佩,一把骨刀,以及一个绑着红色平安结、叶子形状的玉佩。
三个有两个是还他的。
玄濯颇为不快地挑出那唯一能称得上是“礼物”的叶子玉佩,审视道:“这是你用那块墨玉做的?”
“是。”
“哪有人送黑叶子的。”他抱怨。
弦汐微哽:“……抱歉。”
她实在买不起别的了。
玄濯还在挑刺:“这上面的红绳,不会是你受骗买下的那条吧?”
弦汐道:“受骗?”
玄濯扫她一眼:“不然呢?你还真信我给这玩意开过光?”
他眼里透着轻薄的嘲笑,弦汐哑然半晌,敛眸道:“就当我是,讨个吉利吧。”
玄濯没觉得多吉利,这条质地粗糙的红绳牵连着墨玉都跟着廉价了不少,颜色也不甚搭配,根本带不出去。
他略微嫌弃,这好歹是弦汐第一次送他礼物,他想着要不要干脆让她换一个更好的给他。
弦汐见他一脸不满,慢吞吞解释:“叶子,很好的,象征金枝玉叶,开枝散叶,事业有成,然后——”
然后,这里还装着她一缕神魂。
是她忍着疼强行剥离出来的,这样以后如果玄濯遇到麻烦了,她也能够知道。
可弦汐张了张嘴,却没说。
——反正在玄濯眼里,她不过是那样的存在,她又何必将这些白费的真心说出来。
自取其辱罢了。
见她说一半不说了,玄濯问:“然后什么?”
“……然后,这是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弦汐蒙混过去,将叶子摁进他手里,“你收下吧,这个小,也不会占太多地方。”
玄濯不怎么情愿地收下了,又拿起那块环龙佩细看几眼,夸赞:“你手艺不错,雕得还有那么几分样子。”
那叶子他不满意倒没什么,这个他满意就好。弦汐松了口气,“怕雕坏了,提前练过几次。”
玄濯没再多说,眼睛盯着那把骨刀,思忖片刻,“这刀你留着用也行。”
弦汐一噎:“不了吧,总归是你的骨头,我用着……不、不太顺手。”
“也行。”
玄濯便没坚持,将锦盒收入囊中。
眼见东西全部成功送走,弦汐心下一松,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胳膊却被一把抓住——
“往哪儿走呢?”玄濯将她拉进怀里,目含深意地笑:“去我院子吧?”
炽热的手在腰线缓缓摩挲,充满暗示意味,弦汐浑身僵硬,偏头抗拒道:“我想回去休息。”
“到我那也一样能休息。”玄濯掰过她的脸,落下流连细密的吻,语气温柔如斯,锋芒冰冷的金瞳却带着几许探究,“——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对我有点冷淡?”
“是不是又有谁对你说了或者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弦汐听了这话,背后竟浮出一层薄汗。她慢慢放下试图推拒的手,微微吞咽着道:“没有,我只是,累而已。”
玄濯盯着她躲闪的眸看了一会,吻上她的唇,“我信你。”
唇齿缠绵间,弦汐被放到一张熟悉的、寒凉的床上。
……
气温攀升,呼吸错乱。
浮沉之际,院外传来脚步踏在草地上的窸簌声响。
这声响极其细微,然玄濯耳朵动了动,还是听了个清楚。
他略一侧目,感知气息。
是楚箫那不长眼的。
他来这里做什么?
玄濯稍稍思索,勾起笑,想结界打开一丝,俯身问恍惚中的弦汐:“乖乖,舒不舒服?”
“舒……舒服……”
“喜不喜欢我?”
“喜……”
刚说出一个字,弦汐忽地咬住唇,没往下继续。
玄濯面色微暗,加了几分力,“怎么不说了?喜不喜欢?”
弦汐受不住,断续道:“喜欢……”
玄濯满意地合上结界。
给他听这两句就够了,其他的他也不愿意让人听去。
……
结束后,玄濯本想抱着弦汐温存一会再继续,却察觉外面气息仍存。
楚箫还没走。
这么久还不走?
玄濯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哪方面特殊癖好。
他沉思少顷,拉过被子给弦汐盖好,低头在她湿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出去一趟。”
弦汐累得无力回答。
玄濯穿好衣物出门,抬眼便见院落前不远处的草丛边,楚箫一袭碧衣挺拔如松。
又装上了。玄濯面带鄙夷地想,在外偷听人办事这么久,还装什么清高。
院子四周覆盖结界,楚箫靠近不了,玄濯也没打算敞开,于是屈尊移驾走出了结界范围。
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两厢对视一秒。
夜风吹过,楚箫显见是闻到了他身上欢好后的味道,面色一时惨不忍睹。
玄濯睇着他,懒洋洋道:“摆出这副脸色干嘛?怪难看的。我身上可都是你宝贝师妹的味道,过了这村没这店,现在不闻,你后半辈子就只能怀念了。”
楚箫青着脸面:“我真是高估了你的下限……”
“你还是先低估一下自己的吧。”玄濯反唇相讥,“你来这儿做什么?听我们恩爱吗?”
楚箫肩膀隐隐发颤,半晌,才平息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胭脂盒,“这是我在弦汐房间门口捡到的,她明明说要闭关修炼,又为什么会把这个掉在门口?”
他双目发红地瞪着玄濯,“是不是你……你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