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担心那你自己去救呗。”
“不成,那叔叔可会装大尾巴狼,我要是亲自去,你母妃保不齐会怨我打扰她跟朋友叙旧。”
“那你就把这烂活儿丢给我做?”玄叶满眼鄙夷。
玄濯理所当然:“你不一样啊,你母妃又不会怨你,说不定她还会很开心你去找她呢。”
玄叶嗤了声,朝他翻个白眼,转过头不搭理了。
“啧。”玄濯语重心长中不乏焦躁地劝他,“那叔叔花言巧语可厉害着呢,你难道就不怕你母妃被他迷惑,变心跟他跑了?”
玄叶莫名地看着他:“你想多了吧?”
玄濯微怔,心说难道这孩子对他和弦汐感情如此信任,完全不怕弦汐爱上别人然后抛下他们父子俩?
不等玄濯心中一暖,就听玄叶又道:“母妃本来也没多喜欢你,从何谈起的变心。”
玄濯:“……”
额角一阵乱跳,他忍不住抽了玄叶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谁教的你这些,是不是你二皇叔?——你再跟他厮混在一起,我就要告诉你母妃了。”
玄叶被他抽得龇牙咧嘴,越发没好气:“事实就是这样,你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玄濯真有些怒了:“你从哪看出的你母妃不喜欢我?你母妃跟我是初恋,她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死孩子,这天底下有几个小孩儿不盼着自己父母和睦恩爱,你倒好,天天净说这些丧气话!你难不成真想让你母妃跟人跑啊?”
玄叶板着脸不说话。
玄濯缓了口气,将语气放回和蔼:“行了儿子,别跟爹置气,快去把你母妃带下来。正好下凡一趟,咱们一家人就顺道在人间逛一逛,玩一玩。”
这个提议有些打动玄叶,玄叶眼珠转了几圈,不情不愿地上了山。
第85章 福利番外之再见故人(终) 从……
“……当年听说你和玄濯成婚的消息时,我意外得不得了,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
谢澄顿了下,避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打趣地说,“我原以为像他那种薄情冷性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谁。”
弦汐笑笑。
她以前也没想到,或许也没一个人能想到。
凝望她恬淡的侧颜片刻,谢澄垂下眼帘,“不过,如果对方是你的话,他动心倒也不奇怪了。”
话音里沉积的情意令弦汐不禁静默了一瞬。
交叠于腿上的手轻轻摩挲,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只是和玄濯……比较有缘分罢了。”
何止比较有缘分,简直是缘分匪浅。
弦汐叹息着想。
“缘分。”谢澄喃喃着这个词,抿了抿唇,提起的嘴角多了些许苦涩,“这东西可真是奇妙又蛮不讲理。”
弦汐认同道:“谁说不是呢。”
“……”
疏朗阳光下,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注意到背后幽深的注视。
藤椅后的丛林间,玄濯掩在晦暗的树荫里,无声看着前方并坐的两人。
指尖微微楔进粗糙坚固的树皮,他却浑然不觉。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产生危机感,谢澄必当占有一席之地。
毕竟曾经弦汐是真的想过答应谢澄的求婚,后来还被自己做了那种事。
上山以来玄濯想了无数个类似于“担心玄叶说错话”之类自欺欺人的借口,但他依旧无法说服自己,他实则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窥探欲才躲在这里偷看的。
他迫切地想知道弦汐都和谢澄聊了什么,有没有对他表露一点余情未了、想离开自己的心思。
他感到无比的畏惧和恐慌。
那厢,谢澄胸腔里打着鼓,不知从何处涌上来一股勇气,开玩笑般对弦汐说:“弦汐,你说,假如当初是我先和你相遇,如今会不会……”
弦汐心口咯噔一下,笑意敛了敛。
“不会。”她说得果决,不留一丝余地,“实不相瞒,我最初下凡就是为了玄濯,除他之外,我从没考虑过别人。”
她打定主意要断了谢澄的念想。
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闻言,谢澄神情明显黯淡下去。
后面的玄濯则眼睛一亮。
弦汐斟酌着措辞,放缓语气:“谢澄,你是很优秀的人,也是很好的人,昨日收到你的祈福时,我十分高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着实是件幸事。”
她顿了顿,笑盈盈地看着谢澄:“我也希望有一天,能收到你为你妻儿的祈福,亲眼见证你的幸福和美满。”
谢澄愣怔许久,稍一牵唇,干涩地笑了声:“是吗……那就借你吉——”
“母妃!”
一声脆亮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弦汐猝然回首:“玄叶?”
谢澄也顺势看过去,只见一个红衣黑靴的俊俏小男孩冲了过来,霍地一下撞进弦汐怀抱:“母妃,我好想你啊!”
弦汐差点被他撞倒,借着谢澄的托扶才堪堪稳住身形,她惊讶道:“玄叶,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她忽然想到什么,左右环顾,“你父君带你来的?”
玄濯谨慎地往树后躲了躲,给玄叶发了道传音教他说话,旋即立刻下了山,好似自己从未上来过。
玄叶悄悄翻了个白眼,顺着他意思说:“是啊,我到处都找不到母妃,还以为母妃丢了,就让父君带我来找,他现在还在山下等我们呢。”
说罢不给弦汐反应时间,他埋在她怀里耍无赖:“母妃,我们走吧,我还没在人间玩过呢,我想去玩一玩!”
弦汐一边安抚他一边对谢澄歉疚道:“抱歉谢公子,我可能要先告辞了,下次见面再继续聊吧?”
谢澄上下打量着玄叶,迟疑道:“这是你和玄濯的孩子?不是应该已经二十多岁了吗,怎么看着不像?……你们又生了一个?”
这也不可能,若真如此玄濯早该满六界宣传喜讯并大张旗鼓地设宴庆贺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
弦汐哑然失笑:“没有。他们龙族长得慢,说是二十多岁,其实就跟人间七八岁小孩差不多。”
谢澄恍然:“原来如此。”
弦汐低头对玄叶道:“玄叶,这是谢澄谢叔叔,打个招呼。”
玄叶从她臂弯里抬起脑袋,有些不情不愿:“见过谢叔叔。”
谢澄颔首回应,眼神细致描摹玄叶五官,那一双锋利上挑的傲慢眉眼倒是有几分玄濯的影子,但大体相貌还是和弦汐更像些,柔美融着硬朗,令稚嫩的小脸初显妖冶俊美的苗头。
十足的祸水啊。
看着玄叶这个人这张脸,以及母子和谐的场景,谢澄心里不太是滋味。他勉强地道:“既然你们还有事,那今日便就此别过,待日后有闲再见。”
他跟弦汐一同起身,正想客气说句“我送你们下山”,又想起玄叶方才说玄濯还在下面等着,脚步不禁僵了一瞬。
就是这踌躇的瞬息间,弦汐已被玄叶拉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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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玄濯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清白样子,微笑迎接回来的弦汐和玄叶:“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剑宗的人没留你们多待一阵?”
弦汐险些被他通身的华丽行头晃花眼。
她从男色冲击中缓了缓神,道:“我和他们又不熟,留我作甚。”
看弦汐平平淡淡的像是根本没发现他换了身衣服,又或者发现了也不在意,连问都不问一句,玄濯不免有点郁闷。
但他这会儿更因为跟踪和偷听心中发虚,于是也没敢把那点郁闷表现出来,只偷眼端详弦汐表情,看她有没有因自己的突然到来而生气。
弦汐牵着玄叶走到他身前,神色如常,“玄叶说想在人间玩一玩,估计今天没法回去了,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我自己——”
“不忙!”玄濯立马回道,他殷勤地拉住弦汐的手,“我今天、不是,这两天都清闲得很,你想带他去哪玩,我跟你一起。”
弦汐:“……好吧。”
剑宗位于巴蜀之地,多山多水多阴雨,当下正值夏末,青石板砖被连日雨水洇成墨一般的深色,两侧走贩肩头挑担高声叫卖,檐边水珠成串浠沥沥滴落,湿漉漉得仿佛永远沥不干。天空仍有绵绵的雨丝飘落,不太明显,但玄濯还是擎了把宽大的油纸伞,稍稍侧斜,将弦汐和玄叶仔细护在伞下。
玄叶是个不安分的,没走一会就跑到了他们前头,一下看看左边的水果摊,一下看看右边的杂货铺,看中了什么就往后呼唤他们:“父……爹,娘,我要这个!”
在外面喊父君母妃未免有些招眼,玄濯先前便提醒他改了称呼。
凡间的东西自然比不得九重天,但对于玄叶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买东西买的就是个新鲜。
玄叶跑走后,玄濯空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勾住弦汐,一点一点往她指缝里钻。
一面钻,一面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他现在非常想问问弦汐,她今天为何要跟楚箫拥抱,方才又和谢澄聊了什么,此刻脑中又思索什么。
但当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况且他也没胆量问她这些问题。
修长的手掌已然包住了弦汐大半指尖,传来暖热宽厚的触感,只是这触感迟迟停留在边缘,不敢再得寸进尺。
弦汐没说话,也没从他手中抽出来,她关注着玄叶的背影,目光时而盯向足下,以免被水坑里积攒的泥水弄脏裙摆鞋履。
片刻,她反过掌心,缓慢与玄濯十指交握。
脚步偏挪,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侧身随着步伐若即若离地相贴。
玄濯刚受宠若惊地转头,就听弦汐问:“白帝城是不是在这里?”
玄濯怔了下,放目远眺,“再往前走一走就是,你想去那边看风景吗?”
弦汐俯瞰重峦叠嶂下涛涛奔涌的九浱江水,宽阔江面弥漫着飘渺无际的白雾,恍似云端仙境。
“我想坐船。”她声音轻得仿佛撒娇,“江上的景色一定很美,我们走到白帝城,然后坐船去江陵,好不好?”
这一声问得玄濯心尖都跟着一颤,刹那间胸中的积郁皆散了个干干净净,他眼神柔得似水,“好,都听你的。不过你为何想去白帝城?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
弦汐摇摇头:“没有,就是突然记起以前学过的一句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今天碰巧来了,我就想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好奇道:“这里的江水难道真有那么快,坐船一天就能从白帝城到江陵?”
玄濯睨了眼那湍急的江流,“一天多少还是夸张了,他坐的又不是仙舟。”
“娘,你们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