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储物戒翻出一个白瓷瓶:“要上些药么?”
她想亲手给他的唇涂药。沈长离坐下,她站着,便能够到他的唇了。
沈长离没让她碰,指尖从药瓶中蘸了一点药膏,随手涂抹在了自己唇上伤处。
他身上有种浑不在意,却自成风流的气质,以前楚挽璃只看得他身上清冷肃杀,如今偶尔能窥到一点他属于男人的这一面,让她极为动心。
楚挽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那点莹润的药在他薄而漂亮的唇上化开,用眼神描摹过他唇形。
她心砰砰直跳,想象着被这双唇亲吻的感觉,那日在墨屏山,明明也有过,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味,觉得沈长离的吻不该是如此,她本能地觉得,他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多情温柔。
楚挽璃在梦往亭待了很久,与他说话,沈长离阅读典籍,她便在一旁叽叽喳喳说最近宗内趣事。
一直到了亥时中,夜色寂静,再也拖延不了了的,楚挽璃方才恋恋不舍打灯笼回了自家宅邸。
心音告诉了她,近期会有机缘,让他们关系得到突破,到时候,它会告诉她如何做,沈长离最终还是会成为她夫君。
她脚步轻快,面容带笑。
……
窗纸上方印映着两人剪影,从对面的云筑院看过去,历历可见。
顾寐之与李汀竹在院中对弈,晁南在一旁观战,白茸去朋友家小住,他们这院子,陡然便显得空了。
晁南道:“没有了师妹,这里一下显得好空好寂寞,师妹什么时候回来住呀。”
顾寐之抬眸瞧着对面梦往亭,和那窗上剪影:“这般情况不变,许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维持得再淡然,也不可能受得了这般日日搓磨。
顾寐之淡笑,果然,只要遇上了那个爱的人,一切对爱人的标准都是可以灵活变通的。
痴情女恋上薄情郎,当真只有一种结局,若顾寐之是女人,沈长离便是他绝不会沾染的一类男人,心坚如铁,危险、疯狂又恶劣。
……
夜间,明月高悬。
待到楚挽璃离开之后,他方才起身,离开书室。
这是不是就是为人夫该做的事情?他虽如今没有伴侣,但也会耐心去做,耐心去学。
沈长离瞧见对面那竹影葱茏的院落,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为了照顾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男人,她又搬去了丹阳峰,不过他也无所谓,早习惯了她的博爱,如今左右也与他无关了,该是她男人操心的事情。
他漫不经心想,那般羸弱的男人,为何不直接去死,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满都满足不了她。
他若是成了那般羸弱残破的无用模样,定会立刻自裁。
今晚是朔月夜,体内龙骨毒发作得格外厉害,因他这段时间频繁动欲,又一次也没满足过,牵动了龙骨。
漆灵山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
从入口一路顺着隧道往下,是个巨大的地下湖,湖边结了晶莹剔透的冰。
这里比起葭月台上的寒池面积更大,不融冰更多,如非克制不住,沈长离来得少。
乌发白衣的清俊男人褪去了衣物,露出一副宽肩长腿,结实优美的身材,这具身体如今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正是成熟得刚好,完美的青年时候。他踏入了池水,眸光冰冷,安静地阖上了眼。
手指触到了唇上的伤。
那晚,他弄得狠了,她呼吸不畅,在梦中咬了他的唇。她一贯喜欢咬人,他们第一次时,那晚便重重咬了他的肩和手臂。
不知其他女人是否也有这毛病,他懒洋洋想,她们的男人倒是享福。
龙骨一阵阵燥热,这点浮浪完全没有褪去。
他思绪飞得远,觉得这副身子束缚。
脑中却陡然划过一个念头。
她若是守规矩,与他成婚后,他可以允许她用手抚慰他的原身……他的身躯,龙角,尾部,还有很多地方。
他视线清明了,神情已经阴沉起来,为自己这个荒唐可笑的念头。
从学会化形开始,十多二十年里,他都没有再在人前化回原身过,遑论给她碰,她配吗,他便是想找人了,怎么也轮不到她。
身上异样不但没有消褪,反而越来越厉害。
天间撒落瓢泼大雨,阵阵闷雷震耳,似就近在耳畔边炸开。
男人靠在池边怪石上,只是随意舒展开了修长的四肢,什么也没做。
他在上京城中滥杀的业力反噬,竟在此时来了,倒是来得正好。
层层叠叠的透明冰层,结成了一朵硕大的冰莲花形,将池子周围无声地封禁起来。
水波剧烈起伏了一瞬,倏尔平息。
……
夜间陡然下起暴雨。
白茸从噩梦中挣扎着惊醒,她搬回了丹阳峰,这几日,除去照顾温濯,便一直泡在藏书馆,试图寻找能制造鎏金合欢的新方子。
那日,她在云筑院撞见了那一幕,夜间便又开了经常性的梦魇,都是各种噩梦,白茸如今也习惯了,丹药效力似对她不再明显。
她最近很少再梦到他们定情后的事情,多是她年尚幼时,无忧无虑,温馨平静的回忆,那会儿两人都还小,她把他当哥哥依赖,他为她采喜欢的花,买爱吃的点心,替她抄写她被夫子罚写的经书,给她擦眼泪,尚还不熟练地学着哄她。
醒来后,喉咙极为干涸,眼眶也是干的,白茸下意识摸了摸枕头,窸窣端了白日剩下的一盏雪梨汤,润了润喉,觉得舒服不少。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曾以为再激烈无法承受的情绪,随着时光流逝,似都可以慢慢适应。
她手腕上的鳞片正在一阵阵发热,其上蔓延起的血色更为浓郁,忽明忽暗。
白茸燃了灯,给自己披了件外裳。她拧眉瞧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暴雨如瀑,混杂着声声遥远的闷雷声,天气极为恶劣。
以前,鳞片从未如此过。
那条素未谋面的龙,用鳞片救过她好几次。
白茸担心鳞片的异常,其实,自从月前,还在上京时,它就开始不对劲了,只是都没有今天这般剧烈。
她唤醒了楚飞光,示意他看:“师父,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心鳞与龙是相通的,遇到这种情况,确是他本体出现了问题。
楚飞光沉吟道:“并不是受伤……更像是业力反噬的诅咒。”
白茸愣神:“业力反噬?”
楚飞光从容道:“违背天道,便会受到业力反噬。”
“那会如何?”
楚飞光:“不知道会如何。每个人反应都不一样,这龙看起来如此强大,或许反噬也会越厉害。”他没说的是,看起来,造的杀孽也极重。
她犹豫道:“师父,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你用这心鳞,可以感应到他位置。”楚飞光道,“离得越近,鳞片会越亮。”
他说:“看如今的亮度,他应就在青州。”
之前,这龙应该一直用的人形,有意收敛了自己气息,心鳞感应不到。如今,估摸着因为化回了原身,也没控制,气息便一下浓郁了许多。
见白茸披衣起身,又开窗瞧外头雨幕。
楚飞光提醒道:“天气恶劣,你确定要去寻这素未谋面的龙?”
“这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条极为危险强大的成年公龙,若是正好在特殊时期……”
他用这鳞片护她,显是对她中意,兽类大都粗暴,没有人类这么多道德伦常,尤其这种时候,白茸主动去找他,在他们眼中,几乎等于明示了。
楚飞光不想说的太难听,只是,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风险。
白茸低着眼,给自己披衣,她瞧着外头的瓢泼大雨,低声说:“师父,我还是过去看一眼罢。”不然,她不会安心。
“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也顺便——把这鳞片还给他。”她拿着,总归不合适。
第49章
仙界都知道,天阙的两片护心鳞,都在甘木神女的身上。
即使在天阙陨落很久之后,甘木神女身上,都依旧隐隐萦绕着他的气息。
甘木回仙界之后,便很少再有仙再提起之前的事情了,宛如她只是去凡间游玩了一次,甘木自己也未曾再提起过那一段经历。
他的护心鳞,是有一天他强行给她的:“不许取下来。”
甘木说:“没有珍珠好看。”
那种低贱的蚌的分泌物,怎配和他的护心鳞相比。
趁他离开,甘木便扔了那鳞。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天阙性格强势,又绝顶高傲,他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却干脆用咒术把他的护心鳞强行绑在了她身上。之后,他又带她去了南海,让她去挑珍珠,那些蚌妖都毕恭毕敬,给她献上了最好看的珍珠。
最开始,他嘴上经常说再也不见她了,每次却又都过不了几天就来了。
后来干脆就不说了。
甘木也不在意,反正他来与不来,对她也没区别。
一日,两人坐在云池边,俯瞰着仙界。是他带她上来的,说这里无人打扰,以前她从没来过这么高的地方。
天阙问她:“等我们成婚了,你想住哪里。”
她哼了声:“我才不要与你成婚呢。”
天阙声音冷了下去:“你想和谁成婚?你那师父?”
他其他事情都顺着她,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毫无回旋余地,他强迫她从若化神君的殿中搬了过去,搬去了仙界另外一处独立的行宫,甘木一直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看见他就来气。
或许因为种族原因,天阙的占有欲本就强,尤其因她对他一直冷淡,更加剧了这种扭曲的情感,他对若化神君的敌意尤甚。
其实有时候她也不能理解,论容貌,她虽然好看,但也不是天界最好看的女仙,妖界钦慕他的女妖更是一抓一大把,个个都生得美艳绝伦。
论性格,这么多年里,她自小就被若化神君无微不至的照顾,被养得娇气得很,从不会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