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得知他的存在后,也并没有多少警觉。原本以为只是混血,血脉不足,不值得重视,却不料他天赋如此出类拔萃。
青姬满不在乎:“这算什么。”
青姬缓缓道:“仙官大人,你知道恨是什么感觉吗?”
分明是冷艳端庄的长相,如今眸底却含着说不出的怨毒与恨。
见族裔一个个惨死在面前,化成一具具白骨,甚至连魂灵也无法安息。
这种刻骨的仇恨,岂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她要复仇,即使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向仙界复仇。
落子无悔。
棋局已经布好。
如今,也没有回头的路。所有人都无法回头了,这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金羽真人一扫拂尘,叹道:“如此便看,到底谁棋高一着,可以笑到最后。”
与此同时,冰海。
清霄跪坐于蒲团之上,正在认真祷告。
面前沉浮的玄冰琉璃里,盛放着一副被出剥离的仙骨,原本晶莹剔透,如今,却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红色裂纹,像是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其上萦绕着一抹死气沉沉的黑气。
自从一月前,便开始冒出这些黑气了,不是之前的胎毒,瞧着倒像是业力反噬,这是与沈桓玉伴生的仙骨,他造下的业障,仙骨自也会受影响。
清霄很惶恐,可是,他知道,去问少主他也绝不会回答,只能在心里隐隐担忧。
离开皇宫后,金羽真人思索了一番,天阙化身周围的女子。
天阙只会化身在夔龙族裔身上,其实原本是没有复苏的可能的。他们没想到的是,混血竟然也可以,而且,没有天阙的身躯,以混血之身,力量竟也能如此强大。
他曾与一位女子订过婚,但是未曾成亲,已经退婚了。
金羽真人命人去找了那女子小像,仔细看了一看。
确是花容月貌,担得起美人一词。
只是,和甘木神女五官并不相似。
金羽真人将画像收入了袖中,思忖着,还是决定再回青岚宗看看。他是五百年前,从青岚宗飞升到上界的剑修,如今,倒是也熟门熟路。
这么多年里,他在青岚宗修行,身边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关系很是亲密。
不知这两个之中的哪个,才带着神女神魂。
……
那天晚上之后,白茸整个人都恹恹的。
她在净房洗漱完,又回了卧房。
她昨夜明明服了丹药,却又做了梦。
是个迷迷糊糊的梦,醒来忘了大半,却只记得那种滋味着实不好受,持续了很久,让她几乎有种溺毙感。她太生嫩,压根受不住这般粗暴又毫无怜惜的多待。
白茸视线陡然一顿。
今日匹逻少见的凉风习习,微风卷起雪白的纱帐。
圆桌上放着那一盏酒,白茸记得,自己昨夜只抿了几口,试了试味道,还余下一大半的残酒,如今杯盏竟已空空如也,似在有意恶意彰显着昨夜发生过的某些事情。
白茸拿起酒盏,仔细一看,又揉了揉眼,用手触着自己的唇,愣神了半晌。
应……是她记错了吧。
白茸与顾寐之在客栈修整了一晚,没缓多久,便赶回了青岚宗。
白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先去丹阳峰看了一眼温濯,温濯还在睡着,瘦了些,看起来很是苍白,但是呼吸还算平稳。
祝明决笑道:“最近情况还好,今早上还在念着你呢,问绒绒是不是快要回家了。”
白茸抿唇一笑,从储物戒里,小心翼翼拿出了金合欢叶。
“你竟真的把金合欢叶带回来了。”祝明决惊叹,“成色还这样的好。”
她惊喜而小心地将它放于她特质的药池中:“温养七日后,再用来制药,效力最好。”
祝明决有意没提起鎏金合欢的事情,这条件实在是太苛刻。
用金合欢,定是无法根治温濯心疾的……但是,或许,也有用呢,可以缓和些许,她看向她苍白消瘦的小脸,实在不忍再让白茸为难。
白茸只是笑了笑,也没提起这件事情来。
只有七日了。
她回了云筑院的家,方收拾好换了身衣裳,戴墨云便上门了:“给,这是你的手钏,我姐给你锻好了。”
她笑嘻嘻的,几月不见,似乎长高了些,神采飞扬,活泼可爱。
白茸忍不住与她抱了一抱,两个小姑娘愉快地坐在一起说话,戴墨云便留宿了。
翌日清晨,两人挨在一起用早膳,边聊天。
白茸从轩窗望出去。
春夏之交的时候,青州多雨,这一日,也是个朦朦胧胧的雨天,雨水下个不停,云筑院的湘妃竹都被雨水淘洗如新,斑斑泪痕更为明显。
白茸许久没有回来了,如今,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像是回到了家中的错觉。
朦胧雨幕之中,她却见不远处,水榭前的柳树枝上挂了一点红。
白茸顿了顿:“那是什么?”
戴墨云顺着看过去:“啊,那是前几日几个师兄姐开楚挽璃玩笑,给她在门口挂的红绸。”
白茸下意识别开了视线:“……红,红绸?”
戴墨云握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忘了你不知道了。沈师兄,从上京回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葭月台上搬了下来,你知道吗,我听说的时候都惊呆了——就搬去了梦往亭,就在楚挽璃住的水榭边上。”
“真是奇怪了,沈师兄以前对她分明很冷淡,为什么出去一趟便转了性子?”
“他们都在说,楚挽璃的好事将近,所以用红绸庆贺。”
白茸身上一阵凉一阵热,说不出什么感觉。
从她的轩窗望出,就能毫不费力看到那相邻的两处院子,都临水,清风毓秀,环境清幽。
就是要让她日日看着,看他们成双成对,日后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阿玉,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等她说什么,她已经见到,那对神仙一般的眷侣,男人高大修长,少女小巧婉约,从梦往亭的院子并肩走出。
在如此早的晨露拂晓时分,昨夜,楚挽璃估摸是宿在了那里。
她已握紧了戴墨云的手,温声说:“墨云,我可以暂时搬回丹阳峰,与你暂住一段么。”
她神情镇定,声音平和温柔。
戴墨云立马说:“好,正好陪陪我。”
戴墨云发现,她纤细的手指在她手中微微颤抖,并非有意的,面容正迷茫地看向远方天幕。
……
清晨,沈长离从竹林练剑回来。
梦往亭前,这一池一望不见边际的菡萏池子,是楚挽璃刻意叫人栽培的,她知沈长离不喜炎热,等以后夏日,他们便可泛舟于此,夜间共赏菡萏。
沈长离生活规律简单,每日晨起练剑,入定调息修神,都有固定时间。
楚挽璃一大早便来找他,见到厅堂中青年挺拔的背影。
青年乌发高高束起,着一身窄袖白衣,腰身挺拔,云靴润湿了一点清润的竹叶露水。
她欢快道:“哥哥。”
沈长离回眸看向她。
“这处住得可否舒服?”楚挽璃又问,“我明日,再叫人与你添一些布置。”
明明是沈长离的宅邸,她却像是此处的女主人一般,里里外外打点。
楚挽璃大着胆子问:“比葭月台如何?”
他漫不经心:“更热闹,有烟火气。”
楚挽璃面颊红红的:“哥哥喜欢便好。”
她笑着说:“哥哥,我给你做了一些衣裳,叫人给你拿来?”
那日在墨坪山,被他拥着时,她悄悄估量了他肩腰腿的大概尺寸,那会儿心里便有了这个想法。她羞红了脸,想到那裁缝赞不绝口,夸她夫君这身架子生得真好,在剑修中也是一等一的,她日后有福气。
沈长离站起身,淡淡道:“改日。”却也没管她如何知他尺寸。这男人性情当真是有点磊落的凉薄。
沈长离不喜过于浓烈的颜色,衣裳颜色都清淡,多是白青玄三色,他自小性情清冷持重,不喜惹人注目,从未穿过红色。
楚挽璃有些失望不能今天立马拿来,但是没被拒绝,也还算满足了。她想看他穿着她买的衣裳,里里外外都是她的。
待他们大婚那日,他穿红衣,不知有多好看。
沈长离说:“过段时间,我要出一趟远门。”
楚挽璃下意识问:“去哪?”
他唇角浮现了一丝浅淡的笑:“尚不明白具体方位。”
楚挽璃很是茫然,却还是贴心说:“好。”
他近段时间对她比往常温和不少,说话都是有问有答。
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来了。楚挽璃本应感到满足,如今却老觉得有些惆怅……还是进展太慢了一点,她有些贪心了,想要更多。
两人还没有交换庚帖,沈长离也没应下婚约,他其实还算不得她未婚夫。
楚挽璃知道这一点,她心里其实偶尔会有些说不明白的不安,不过倒不是因为未定的婚约,而是因为……她感觉,他对她的身体,欲望并不强烈,可能真是如夏金玉所说,他性子寡淡,或是因为守礼,还是等婚后吧。
她想象了一下,心情又好了起来。
楚挽璃羞涩地打量着他,隔得近了,视线却陡然一顿。
青年薄红的唇上,有一处创口,不明显,很浅淡。以沈长离的修为,很少有什么能伤到他,遑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楚挽璃说:“哥哥,你这里是不是不小心磕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