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难受了,她腹中饥肠辘辘,整个人都被迫紧绷,筋疲力尽,甚至神志都已经不太清晰。
第三日傍晚,外头方才再度幽幽亮起灯来。
有人停在了门口。
男人站在水牢外,一身白衣,清逸洁净,琥珀色的眼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湿漉漉的她。
正好已快到极限,濒临力竭的白茸视线逐渐清明,看清来人模样时,她显而易见僵住了。
“带她走。”
那弟子便打开了牢门,伸手粗暴捉走了白茸。她吃痛,低低嘶了一声。
沈长离似碰都不愿碰她一根手指。
直到出了水牢,弟子毕恭毕敬道,“沈大人,提审需要您来。”
他捏了她细弱的手腕,动作冷酷利落,给她手腕脚踝扣了封灵的镣铐。
白茸觉得这个世界甚至荒谬到有些可笑,他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伤他?他便是站在那里让她随便伤,也只得毫发无损,她逃跑,更是怎么也不可能逃出他手心。
室内光线昏暗,青年好整以暇坐于上位,白衣一尘不染,腰背笔挺,洁净清冷。
而她衣衫不整,狼狈不堪,长发粘在雪白的脸蛋边,纤弱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还扣着镣铐。呼吸甚至还不畅通,几乎跪坐在他面前。
接下来他打算怎么折磨她?是把她做成冰棍还是要把她的血液冻结。
他淡淡瞥了一眼地上女人,身上全是那妖蛟腥臭糜烂的味道,水牢都冲不掉。才几日而已?真是欠收拾。
白茸被他捉住一双细弱的手腕,径直拎了起来,被迫在他面前展开。
两人身高体型相差大,力量差更大。她撞上他沉沉的眼神,羞耻又害怕,这几日被关在水牢中,她又累又饿,浑身酸疼,终于无法再维持沉默,嘶哑疲惫地问,“沈桓玉,你审讯女人都是如此吗?”
他眼都没抬,“是又如何。”
“白茸,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他道,“以为我还是你待嫁的夫君?”
“上次你说什么,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弄,“坚持了几天?”
白茸浑身发抖,“是你先出现在我面前的。”
他随手将她扔下。
“如今妖蛟潜逃,宗门有大危机,你被往魂灯勘测出了妖蛟的妖气,是头号嫌疑人。你安分些,我需要浪费我的时间来提审你?”
他狭长眼尾点着的那一颗小小的痣,在光晕下若隐若现,他低垂着眼瞧她,“你刚在紧张什么?”
白茸抱紧了双臂,一言不发。
“你以为,你能引起我的什么兴致来呢?”他垂目看着她,似乎饶有趣味。离她那么近,他依旧平静,呼吸都没变。
白茸脸又红又白,浑身都在发抖,齿关挤出两字,“你审。”
男人坐姿清冷端方,自上而下,淡淡俯视看着她。
“那便将你这几日,背着人与那妖物附身的男人怎么幽会,玩过什么花样。”青年唇角似噙了一丝影绰的笑,嗓音清冷有如琼枝碎玉,“都详细与我说一遍。”
第30章
室内极为安静。
白茸喉咙干涩,男人清俊的脸近在咫尺,神情冷漠。
白茸不知道沈长离刚指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她交代什么。
她如今极为疲惫,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沙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身上也没有妖气。”
阴影陡然覆盖下来,男人修长的手指已挑开了她的中衣衣襟。
白茸灵力被缚,纤弱的手脚都被镣铐扣住了,压根躲不开丝毫。她在他手下宛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白茸绝望地闭上了眼,心中一阵冰凉。
中衣领口下,露出了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大半个小巧圆润的肩,并一弯小巧精致的锁骨。
他的指尖溢出一道灵力,白茸感觉到一阵酥麻的灼痛,忍不住溢出一道浅浅的呻吟。
他看似清冷,白茸却曾亲身领教过他那些手段,甚至于被他这样扫过一眼,再被他的手指这样触到,便会条件反射开始发抖。
那块皮肤上,竟陡然徐徐浮现了一道金色的刻印,惟妙惟肖,正中还有三朵还在徐徐转动的瞳孔。
正是那六盲蛟的刻印。
他只是垂目看了一眼,便继续用灵力一寸寸搜遍她的全身。
沈长离抽回了手,整个过程中,他修长冰冷的手指,甚至都没压根真正触到她的肌肤。
他白衣一尘不染,神情清冷自持,高高在上看着她。她衣衫凌乱狼狈,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他指尖掠过的肌肤异样感尚未消退,整个人都还在不住地战栗。
男人站起身,瞳孔冰凉凉的,俯视着她,淡笑道,“没有妖气?”
怪不得,她身上那一处的妖蛟气味是最浓的。原是刻印都已经烙上了,是什么时候呢?那日一起抚琴的时候,还是某个时候背着他私会缠绵的时候呢。
他问,“答应他什么了?”
白茸方才低头,茫然看着自己身上的刻印,那里还在火烧火燎地疼,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这段时间,出现在她身边的奇怪男人,白茸只能想到一个人,便是张霜如。
她声音沙哑道,“我不能确定,那张霜如是不是真的妖物。倘若是,为什么他可以通往魂灯的检测?”
“他问过我,等事态平息后,是否可以陪他一起逛青岚宗。”她头疼欲裂,实在是再也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少女手脚还扣着镣铐,狼狈不堪,衣襟下露着大片雪白肌肤,黑发披散在面颊边,桃花眼氤氲着雾气,长睫还在不住战栗。
他呼吸都没有变化,神情极为平静。
于他而言,妖蛟不重要,那躯壳都没有,只有元神的低贱妖蛟在他手上走不过五回合。所谓的三妖将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但是,对于到底是什么人,能强行遮掩妖蛟的气息,能瞒过灼霜的剑阵之眼,他倒是很感兴趣。沈长离从来不信天命,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剑。
男人浓长的眼睫下生着一双清冽无情的眼,他自上而下凝着她,淡淡道,“明日,去约那个叫张霜如的男人出来。”
不是喜欢逛吗?那便去逛个够,逛到满意为止。
白茸整个人都处于恍然的状态。
他视线停留在她面容上,白茸神情都未变,依旧木木呆呆,她没有看他,也没有求他,只是一言未发。
随即,女孩咬着唇,低垂着眼,轻声说了声,“好。”
“别忘了,你现在是重犯。”他陡然轻笑了声,“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好表现。”
沈长离再也没多看她一眼,已经起身离开。
白茸继续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手脚冰凉。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个女弟子推门进来,替她打开她手脚的镣铐,把她放了出去。
白茸胡乱裹了一件外衣,跌跌撞撞回了丹阳峰。
丹阳峰一切寻常,戴墨云见她这么狼狈,甚至还有惊了一下,惊讶地问她怎么了。原来,她被检测出妖气,被守卫弟子带走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青岚宗并没有公开此事,戴墨云只当她被选去参加剑术修习了。
白茸便也没有多说。
好在,袖里绯已经被人送回了屋子。她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剑。
过了好一会儿,白茸方才麻木地起身,给自己的手腕脚踝擦了药,勉强吃了一点饭,填饱肚子,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可以支撑她继续活动。
白茸给张霜如传了一道音,“我最近正巧有空。”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和男人沟通,约他们出门,发了半天呆,只发了这一条传音出去。
张霜如竟然很快回音了,“正巧,最近封山,在会馆无趣。那日与白姑娘的合奏极为愉悦,白姑娘近日倘若有空,能否再与某相约桃林,共奏古琴?”
白茸回了个,“好。”
与他约定了时间,明日未时在丹阳峰桃林见面。
随即,她抿了抿唇。想起她至今仍不知该如何传音给沈长离,他不想找她的时候,她便压根接触不到他。
白茸洗了个澡,收拾了一番,强忍疲惫,翻开了那本剑谱,开始练习心剑。倘若张霜如真是妖蛟,她需要自己保护自己。那个薄情的男人即便到场了,也绝不会怜惜她一分,甚至能毫不动容地看她死在妖蛟手中。
今日她有些昏沉,练着练着,脑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是袖里绯的破砂锅喉咙,而是年轻男子清亮的声音,语气轻快,“你这发出的还能叫心剑吗?这么小小一道道,我都写那么详细了,你还学不会?”
白茸一个激灵,差点从卧榻上摔了下去,她左右看了看,窗外门边到处都没有人。
白茸呆呆坐着,又仰脸看天花板,天花板上还是没有人。
“还真是个呆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之呆的人。”那声音叹气。
“这蠢剑千年前随着我,吃了不少苦。你现在是它的主人是吧。你可还差远了,还完全还不会用它呢。”
是脑内直接传音。
……白茸此刻才反应了过来,莫非,这道声音是以前袖里绯的主人?
“蠢剑把我的剑谱都翻出来给你了。”那声音道,“好徒弟,这还要多亏你把我的剑法练得太绝了,我实在憋不住出声了。”
原来,他还是那个剑谱的主人?白茸想到自己每天练剑的时候都要在心中毕恭毕敬给师父道好,只觉得丢脸丢狠了,极为羞耻。
“我早已身陨,如今只是一道残魂罢了,每日也就能依托袖里绯醒来一两个时辰。”声音道,“随时便可能没了。”
“你抓紧时间,好好学。明日就要对上那妖蛟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顶多有出一剑的机会,只能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了。”
白茸立马端正了坐姿,“好的,师父。”
她还有点不习惯叫人师父,好在那声音并未计较,似乎还挺满意,叫了她一声好徒儿,便直接切入了正题,开始教她如何操纵心剑。
白茸极为认真,房间灯光一直亮到了后半夜,直到她精疲力尽,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径直扑倒在了床榻上。
丹阳峰会馆。
月色正好,月下溪水中,张霜如立于水边。
那波光粼粼的溪水,竟然陡然泛起了涟漪,随即,变为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对面,是一个眉目艳丽的红衣女人,额上一道烈火印记。
张霜如问,“你如今,已到何处?”
赤音回答,“已到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