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莫非还能再晋升造化?
白茸从前继承了甘木的仙体,所以没有真正经历过飞升的雷劫。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
白茸召出了白虹,握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
随着雷声越来越近,那一柄被封印在匣中的龙鳞剑,竟在盒中扑簌簌作响,似乎有些着急,想脱开封印。
白茸这段时间大抵知道了一些关于护心的事情,护心本来就是龙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伴侣给出的,或许是想去帮她。
白茸笑了笑。
几辈子,加在一起,伤她最多的便是这护心的主人。
她提着剑,出了宫,足尖一点,发力,便悠悠从玉雕柱飞上了了宫顶,姿态像鹤鸟一般轻盈美丽,甘木会跳舞,技艺一流,只是现在,她的动作里,又添了几分曾经习剑的剑修的灵巧利落。
这一道突破大重天的雷劫,已经几百年不见了。
她手腕轻翻,白虹剑气如一道赤练,劈开了那一道落雷。
她现在的剑技,是从前楚飞光所授,又融进了仙舞的轻盈妙丽,剑光组成了一道圆弧,将她护在其间,竟是轻轻松松,没有借助任何外物,便将那渡劫雷化解了。
远观的仙越来越多,历骅也来了,远远瞧着那一道纤细的影子,眸光复杂。
在九重霄之上,飞升后的上仙,还有三清天,大重天,小重天等三十六境可以突破。
只是因为九重霄常年和睦,没有任何需要用得上仙力的战事,飞升后再刻苦修为突破的仙也少了。大重天之上,除去几个已经上千岁的老仙,竟是再无一新人。
“司木拿了陛下的修为,未料想,竟然适应得如此之好。”他侍从低声说。
历骅勉强一笑:“如今大敌当前,她可以有所突破,自然是最好的。”
白茸擦了一把额角汗水,回了宫。
她刚换了一身衣物,侍女便来了,对她说太子历骅来拜访。
白茸叫他进来。她面容雪白中带着一点潮红,因为方才动了力,气息有些不蕴,瞧着仙姿玉骨。
历骅想,从前说她是仙界第一木头美人,只有一副美艳皮囊,却没心,实是真的。
“殿下有何事?”她提醒。
倒还是那样冷淡,看起来不想与他说多的样子。
历骅一笑:“我没想过,父皇竟然会如此器重你。”
“甚至愿意将自己的修为传于你。”
白茸径直说:“你是火灵根,并不适合陛下的传承。”
这就让人没法对话下去了。
历骅倒是也不尴尬,他坐下,喝了一口茶:“我听说,你与妖皇素来有旧,竟已闹到这份上,父皇也已经坐化了,他们虽不可能攻破玄古大阵,这般围着,到底两面不讨好……”
白茸秀丽的眉一挑:“你当真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
沈长离若是甘愿与他们议和,事情也不至于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历骅低声说:“他最开始与九重霄矛盾,不就是因为我们动了他先祖的尸骨,如今龙冢遗迹还在九重霄,他若是想要给族人翻身,带走这遗迹,想要九重霄承认他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况且,我还有一个……可以让他心动的宝物。”
他没有详细说这宝物是什么,白茸也没有追问。
只是,她看着历骅这稳操胜券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都到了这地步,历骅竟然还能抱有幻想,从前白茸便不看好他,现在倒是更加清晰地明白了,仙帝坐化之前放不下的东西是什么。
她语气放得平和:“先不提这些。”
“有一便有二,纵然暂时糊弄过去了,之后你有信心压得住他吗?”
天地人,九重霄仙帝的地位居于其首,无论从威望还是能耐来看,历骅真的有信心能压得住沈长离?
白茸说话这般直接,没给他留半分面子,简直是当着面打脸。
历骅面色一下难看起来了。
“逃避没有用处。”白茸说,“该来的迟早会来。况且,把筹码都放上桌谈,我们也不一定就会输,现在还没开始,殿下还是不必如此涨他人士气,杀自己威风。”
历骅脸色很难看。他看不透她现在的实力,甘木虽然并非武将,但是那么多年的修为底子是在的,加之仙帝修为传承。他发现,自己现在竟是真的看不透她的底细。
白茸不喜欢与人争斗,性子温温和和,表达其实也不多。
她是个毫无把柄的人,至少,便是这一场危机解除了,他想,他之后也没法子放心用她。
“若化上神现在何处?”他问,“你是他唯一的弟子,现在可否有线索?”
现在九重霄遭逢大难,若化要是愿意回来,想必是一大助力。
白茸摇头。
若化常年不在仙界,四处云游。
她也没有若化的联络方式,从她心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们似乎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
“好吧。”历骅看起来有些失望。
“芙蓉,送客吧。”她说。
见他背影消失在浓雾里,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历骅还不知道九重霄天道的秘密。
她闭了闭眼,这个秘密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压在她心口。
既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便不可能不继续走下去。
“出来吧。”她说,“你在那听了多久了。”
她寝宫,离着九重霄花海不远,窗外便是一片不见底的盎然绿意,枝叶扶疏间,月色洒落在清澈的湖水上,有几点流萤翻飞。
那个影子就站在花丛中,不知站了多久。
白茸披了一件外裳,打开了那一扇窗子:“你是如何进来的?”
男人回答:“我依旧是仙身,从前也在九重霄许多年。”
白茸说:“现在时候不一样了,若是被发现了,你以为你可以这样轻易离开?”
男人只是微微欠身:“我有话想与你说。不知白姑娘现下是否方便。”
宣阳与她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应是她第一次复生,在妖界被沈长离囚禁的那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她对宣阳印象还可以,他很忠诚沈长离,但是心性品格,都比沈长离身边的另一个心腹华渚让她喜欢些。
“我想知道,你为何可以一直这般对他忠心耿耿。”白茸说。
宣阳说:“陛下,性情并非完全是您想的那般。您并不了解他。”
白茸只是笑笑。
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别人说不了解沈长离的性子。
“满月之日马上要到了。”宣阳沉默了许久,“白姑娘,要回头的话,只有这三天了,之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她细白的手指压在窗棂上,轻轻抚了抚,“沈长离最后一次施舍给我的,回头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吗?”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再多的感情,到底也会有耗尽的一天。她真的累了,也早早凉了心里的热血。
宣阳修为算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在现在的她手下,也翻不出多少浪来。
“他好不好?”白茸忽然问。
宣阳抬眸看她,眸底情绪极为复杂,正要回答。
“溯溯。”白茸眸子盯着他,语速变快了,“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还好吗?”
到了这份上,其实,她很想最后见沈青溯一面。
他现在也应该长大了,长成了少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养成什么样的性情。
沈青溯在她心里,一直还是十多年前,她离开那一日,鼻尖发红的那个小少年。强忍着泪水,在倒悬翠外,笑着目送她离去。
只是,她也知道,选择了那一条路后,她与溯溯或许从此再没有见面机会了。
“抱歉,我没有资格透露。”宣阳低声说,脸上满是歉意。
“若是您想见小殿下,可以随我一同回……”
是。
若是想见沈青溯,便要一起接受他。
这是他的筹码。
和以前一模一样,有什么区别?
这么久了,沈长离的薄情寡义,冷酷残忍她早早见识透了。
他对沈青溯又有几分爱?从她怀孕开始,他就只是把沈青溯当成又一件能掌控威胁她的工具。
上一次见面时,她不信沈长离真的对沈青溯做了什么。
不是因为他做不出来,而是因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杀沈青溯没有任何意义。
她表现得越在意沈青溯,越心疼他,沈青溯利用价值越大,在他那里的日子就越难熬。
到了现在,他其实依旧不愿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依旧只是在想着用各种办法,来逼迫她低头就范。
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宣阳唇动了动,艰难地说:“陛下没有情丝,又是那样的性子,情绪常年受毒素的影响。他不知道,要如何爱一个人。”
宣阳大半夜冒着危险过来,就是为了与她说这样的话?
“是沈长离要你来的?”白茸问。
他摇头。
是他自己想要来的。
这话或许骗别人还可以。
她听着,觉得沈桓玉说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