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化问:“仙界如何保护她的安全?”
“贪狼和武曲会随司木一起过去。”仙帝说,“妖界自也有俘虏压在仙界。”
妖界和仙界交战各有胜负,沈长离麾下的两员大将也被仙界俘虏,一个与镜山沾亲带故,况且,贪狼和武曲的能耐也不容小觑,就算无法击败他,带一个人离开回到仙界也不困难。
况且,仙界提出,要司木下凡,需要华渚留在仙界作为人质。
妖皇答应了。
这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华渚是他麾下大将,他的心腹,左膀右臂,他不可能会愿意用这样一个将才换一个不一定能留得下的女人。
他不觉得沈长离会做这种失去理智的事情。
……
白茸回到了灵玉宫,时间实在是过于匆忙。
她只剩下了一晚上的准备时间。
按理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沈长离。
只是,她看了眼水镜,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白茸,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况且,她和白茸从前模样也有不小区别,他如何就可以断定她是白茸呢。
她这辈子,实在是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她盘腿在化露池边坐下。
用剑气削下了一截桃枝。
旋即,她结印,催动法诀,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眉心,她用自己眉心取出的一点精血,滴落进了那桃枝里。
仙界不一定会保障她。
她需要自己给自己准备退路。
桃枝发出了一道绯色的光,旋即,便开始逐渐扩大,甚至开始变化出了一个曼妙绰约人形,与她面容生得一模一样,得了那一滴精血后,那桃木做的傀儡,视线竟然也开始变得有神。
翌日。
白茸没想到,下界的见面仪式,会举办得如此盛大。
妖界过来的白羽辇中停在南天门。
这一次来的不是华渚,却是另外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应原身也是猛禽,看着和华渚神情隐约有几分相似。
白玉辇上绘制着夔龙纹章。
白茸朝那小将点点头。
她今日心情不要愉悦,便没有带着笑容。
苍揭看看她,视线停止了一瞬。
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九天之上冰清玉洁的仙子是什么模样,在看到她的一瞬,似乎也有了明显的模样。
“得罪了。”他恭敬地给她掀开帘子,请她上了步辇。
帘幕被微风掀开,隐约露出其中一道绰约曼妙的身姿。
白羽辇行进速度极快。
白茸单独坐在第一个步辇上,使节团随在后头。
里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拉车的飞鸟通体雪白,没有任何杂色。
她手臂支撑着下颌,淡淡看着窗外飞速退后的云层,面无表情。
没有担忧,也没有厌恶,只是平静。
……
妖王宫,正殿。
小皇子今日被打扮一新,早早被夫子带来了正殿。
换上了一身白袍,整整齐齐的黑发披散在肩上。
像是雪雕出来的一般,唇红齿白,漂亮得像是个人间瓷娃娃,清贵小公子。
沈青溯今日被刻意收拾打扮了一新。按他的经验,似乎代表着,会让他见到一个什么人。
父皇没有告诉他,之后会发生什么,
可是他早慧且早熟,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要发生某种大事一般。
甚至,他竟然有几分隐隐预料得到,这大事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毕竟年龄还小,阅历不足,却也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想法。
殿中陪着他的还有好几个孩子,一个是阿唐,阿唐那一日被他抢走围脖后,沈青溯被罚抄了一百页书,闭门思过了三月,还上门亲自道歉,给他亲手洗干净了围脖,弄得整个虎部加上阿唐自己都很是惴惴不安,后来,沈青溯看到他照常笑,阿唐都不敢和他对视了。
这一日也是,他只敢缩在一个角落玩九连环。
沈青溯有好几个陪读,其中有一位,就是来自镜山的镜山春晖。镜山春晖比沈青溯大三岁,今年十一,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级。他生得长眉细目,神情很是傲慢。
沈青溯正在念书,镜山春晖凑到他身边:“殿下,你可否知道,你今日要见的可能是什么人?”
沈青溯垂下的浓长的眼睫微微翕动了一瞬,笑着问:“你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有可能是那个,从前跑掉的那个女人。”
沈青溯笑容慢慢消失了。
镜山春辉完全不懂察言观色,他出身显赫,是镜山赤音的亲侄子,镜山下一代族长,与一直觉得小太子脾气很好,几乎不发怒,这一下自然也没注意到他表情,而是神秘兮兮说:“她不是据说是个在外头干什么的……”他毕竟年龄也不大,偷听到的东西也记不清楚了,不那些大人说的什么意思,但是知道是个不太好的词。
“会连累你名声,就是个奴婢,累赘。”他说,“你说,跑都跑掉了,还让她回来做什么,不如让我姑姑来当你的阿娘,不是更好?”
外头一直在传着让镜山赤音进山为妃的消息,但是却一直毫无动静,镜山春辉为了姑姑的事情一直很不满意。他觉得镜山对当今妖皇有大恩,可是,如今他地位稳固,独揽大权,对镜山的回馈却完全没有那么多,甚至连区区一个皇后位置都不愿意给。
镜山春晖耳濡目染,其实也是赞同的。
沈青溯放下手中毛笔,擦了擦手,仰脸看着他,甚至笑了一下。
唇角往上牵开,笑得极漂亮。
镜山春晖对他很了解,从小到大,沈青溯提起母亲的次数极少。
他似乎先天不需要情感一样,天生就是冷血动物。
这一次,他也不觉得他会有多在意。
却没料想。
下一瞬,他面颊传来一阵剧痛。
沈青溯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一拳打歪了他的脸。
他是龙,人形看着再文弱,力气也绝对不是常人能比的,又从小习武。
那一拳非常重,没有收敛丝毫力道。
镜山春晖只觉得天旋地转,半个脸颊到牙龈都火辣辣的疼。
他身体被打飞出去,牙齿甚至都松动了,吐出的血沫中混着几颗牙齿。
沈青溯朝他走了一步,飞起一脚,将他又踹飞了出去。
那一双不染尘埃的白色云靴,踩在他手上,轻轻碾了过去,镜山春晖疼得脸色铁青,像是杀猪一样嚎叫。
镜山春晖也是在族内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这一辈子,还没挨过这种毒打。
他惊骇地看到,沈青溯袖下的手腕上,竟然也冒出了几片细碎的银鳞。这是龙类情绪波动极大时候会有的反应。
他背脊发寒,哭着求饶。
沈青溯居高临下看着他,唇微微扬着:“以后,别再在孤的面前提起她的事情,孤不想听,也不需要听。”
两人都身份不凡,周围围着的一圈侍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这般吵闹。”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倩影徐徐走了进来。
“姑姑。”镜山春晖哭得口齿不清,眼前都是重影,看清楚来人之后,鼻涕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沈青溯说不明白。
来人赫然是镜山赤音。
看着雍容华贵,因为在富贵生活中养久了,比起从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变化很大。
沈青溯整理好袖口,一丝不苟朝她行礼。
镜山赤音扫视了一圈一片狼狈的地面,柔和地说:“行了。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
沈青溯说:“一些小口角。”
镜山春晖不敢说话,只敢偷偷把眼泪擦干,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知道你性情,必然是春辉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蠢话。”赤音温和地说。
她在那一把胡椅上坐下,抬手,朝着沈青溯晃了晃。
他很乖巧地在她身边坐下。
镜山赤音伸出一只手,怜惜地抚过孩子柔软的乌发:“不要让你父皇知道了,不然,怕又要挨饿挨罚了。”
沈青溯不说话,由着她抚过头顶。
镜山赤音和他熟悉很早。
其实早几年的时候,这孩子和她更亲,一直到现在,有件事情赤音一直还记得。
那一日正巧是赤音生辰,她正巧来宫中述职,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那一日是她过生,沈青溯竟然派侍卫叫她去他宫中。
赤音去了,却没看到他人,只看到案几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这孩子小时候,性格特别安静,少言寡语又别别扭扭的,那一碗面不太好吃,她当时生病胃口不好,加之没多想,因此,就吃了几筷子,便先走了。
后来,她透过耳目,才知道,那一碗长寿面竟然沈青溯亲手做的,从合面开始,到做面,都是他自己独自做的。那一段时间她身体正巧不太好,按照人间习俗,生辰一碗祈福的长寿面,可以让吃的人无病无灾,一路顺遂。
沈青溯是第一次自己生火,小孩的手和脸都被火烫伤了,起了燎泡,怪不得后来那几日,镜山赤音觉得他有些奇怪,原来是他自己叫侍卫给他涂了膏药遮掩,怕被她看出来。
那时的沈青溯,似乎把她当成是他的亲生阿娘了。
当时,谣言甚嚣尘上,都在传,她就是那个生下他之后便一走了之,从未见过他一次的女子。
只是后来,沈青溯似乎是又通过某种途径知道,她不是他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