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喝了一口茶:“被关在了北狱呢。”
“我现在到底有些琢磨不透,王上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王寿说。
碧翠喝了一口茶,笑着说:“王上不会喜欢她的。”
天阙以前喜欢神女,因此在她们眼中,最有竞争力的无疑也是从仙界来的韶丹,而非这个人类女修。
只是,听说白茸做的事情之后。
碧翠也没想到,她胆子竟然会那么大。
“当真是个祸水。”好在,她想,已经给她打了奴印。之后,沈长离定然不可能看得上她了,其实她倒是不怎么怕白茸受宠,只是……沈长离确确实实是临幸过这个贱婢的,虽然怀孕概率小到几乎没有,但是一旦撞上了……
人奴原本不配生育,她更不配生沈长离的孩子。
公龙和女人很难孕育孩子,以前所有混血龙都是由母龙与人类男人所生,沈长离便是如此降生的。
碧翠轻轻摇着扇子,眸光微微变化:“兄长和那贱婢,平日和谐吗?”
王寿苦笑连连:“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如何让她怀孕。”
得知白茸和沈长离的关系之后,王寿避之不及,视她如毒蝎,哪里还有敢去碰她。
碧翠若有所思:“我去见见这婢子。”
白茸依旧在狱中。
宣阳这段时间没来了,来过几个嗓音尖细的阉人:“白茸,你是否认错?”
白茸嘶哑着声音说:“我不认为我哪里有错。”
“我不过一直遵循他说的话。”
到底还要她做到哪一步?
她不懂。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小太监阴恻恻说:“你自己好好在这里想一想。”
每一日,都会有这样的人过来问白茸话,白茸不知道自护该说什么,索性干脆完全不说。
直到这一日,北狱进来了一个极为美艳的女人。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像是美艳的美人蛇。
白茸见到这个美艳妖娆的女人,想起那日他衣袖上的蔻丹,一阵反胃,又开始想沤酸水。
每一次,沈长离强迫她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别的女人的记号,
白茸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的。
他就是要看她的痛苦,想击垮她所有的尊严,让她变成一具折断了羽翼,行尸走肉的尸体。
碧翠在她的囚笼前止住了脚步。
看向苍白细弱的白茸,眸光中带着怜悯。
她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她的后腰:“给你一个忠告,你既烙着奴印,最好就不要生育了,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天生也是为奴的命。”
“我见你是哥哥的小妾,便来与你说这话。”碧翠柔声细语,“我瞧着你,生得也算工整,可惜太过于糊涂,做了这般不该做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在哥哥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减轻刑罚。”
她的视线在那个画着狗的碗上扫过,带上了几分轻蔑。
随后,又敏锐扫过白茸的动作,她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腹部,碧翠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的这些细微到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动作都有敢接。
白茸已经痛苦到几乎麻木,但是依旧没有松手。
奴隶的孩子,只可能还是奴隶。
这种情况下,白茸就算生了孩子,以后也只会是她孩子的绊脚石。因此,她若识相,最好就压根不要打生什么孩子的想法。
“我叫碧翠,现在在宫中为妃,原身是腾蛇。”她轻言细语。
白茸木然点了点头。
知道她是沈长离的妃子,是高阶的妖兽血统,以后定然也会生下沈长离的其他孩子,想到这,白茸克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长离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都会遗传到他的血统,因为母亲也是高血统的兽,这些孩子出生便很强大。
而她的孩子,遗传了她的人类血脉,说不定会在监狱里出生,和她一样地位卑贱,命运凄惨,从小便遭受无尽的折辱。
像她一样,从小便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负羞辱。
她自己尝过,知道这样的滋味有多可怕。
她以前发誓过,以后一辈子都只会有一个孩子,要给孩子爹爹和阿娘全部的疼爱,沈桓玉那时把她拥入了怀中,笑着说好。他不喜欢小孩,但是爱屋及乌,想到那孩子也有一半她的血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自然会喜欢。白茸也从未怀疑过他未来会是个好父亲。
况且,沈长离现在是妖君,白茸见过许多不受宠的皇子公主的下场,能抱住一条命都算是好的,
一个男人不爱这个女人,对她的孩子也定然毫无感情,说不定压根不承认。
这个孩子是一场□□的产物,她怎么能生下来?
甚至利用孩子来折辱报复她。
她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甚至只要一想想,腹中孩子会遭受和她一样的苦,她心中便绞痛。
况且,就算不是如此。
她想到了九郁滴血的头颅,手指轻轻抚上了腹部。瞬间心如刀绞。
她没有将这个孩子带来世上的资格。
她还背负着那么多没有偿还完的罪孽,怎么有资格心安理得的迎接新生命。
碧翠完整地将她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她笑着说:“我在一直备孕,之后,说不定也很快会怀。”
碧翠染着豆蔻的手轻轻抚上小腹,“说不定,这里已经有王上的孩子了。”
“我这这月的月信也推迟了。”她说。
“若是真有了,孩子血脉应是很不错。”
若是遗传到了沈长离的血脉,出生化形就差不多能有化神期的修为,若是经历了雷劫淬炼,可以化真龙。
白茸脸色越发惨白。
见她这般模样,碧翠方满意地离开了北狱。
她来过这一场之后的第二日,便有人来了。
打开了白茸的监狱门,把她带了出去。
白茸走过了一条细长的甬道,她被带出了北狱。
白茸浑浑噩噩,许多年没有见过光,她甚至有点受不住这激烈的刺激。
妖界衙门和人间的区别不大,高堂上坐着的是一个面色黧黑的男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跪在堂前,接受审判,麻木听着他复述她的罪状。
周市见到这个女人面容的时候,甚至也有一丝惊艳,虽然苍白憔悴,但是依旧可以看得出这面容的秀丽。
“白茸,你身为王寿府上人奴,不专心侍奉主人,反而意欲逃跑,并且劫持朝中命官,并伪造腰牌。罪大恶极。”
他缓缓说:“按律,应至少流八百里。”
到北境边缘,蛮荒之地去做苦力。
白茸没有给自己分辨任何,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不过,因为如今北境正在打仗,暂时不方便流刑。今日,便先去游街三日。”周市下了判决。
宋瑞今日也来了,正在沉着面容旁听。
宋瑞是朝中大臣,也是周市的上司,他被一个人奴如此戏弄之事,传遍了王都,王都妖民都对这件事情很不满。
以前因为两界的战争,修士和妖族不共戴天,小小人奴如此冒犯,自然应该从重处罚。
宣阳地位超然,只是他没有干涉这件事情,一直只是旁听。
白茸没有半分给自己辩解的意思。
她嘶哑说:“奴死不足惜。”
“只是,奴有许多友人,曾在云溪村共同居住过许久,他们都是妖,都是你们的同胞,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违背任何律法,便也被就监,且一直关押到了现在。”
她实在是力气太微弱了,几乎说几个字便会要暂停一下,气若游丝,但是思维没有乱。
宋瑞是清正之官。他也约莫知道一些云溪小妖的事情,只是此事没有出动官衙,是沈长离的近侍做的。
按理说,国不可无法度。沈长离继位以来,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宋瑞莫名想到那一日,她给他下了药,但是并没有继续伤他。
白茸在不住喘气:“大人,十分对不起,白茸有配药,留在了王大人府上,大人可以用温水服下,一日三次,服用完后便可以彻底祛除残余药效。”
“无规矩不成方圆,自有国法家规。”白茸说,“奴实在不愿人让他人为奴的事情蒙受冤枉。”
那昏睡的药粉对妖兽的神经有副作用。宋瑞和她无冤无仇,并且官声又好,白茸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伤害他。
周市和宋瑞都沉默了。周围的一干大小官员也都沉默了。
他们之前也见过修士,但是修士都从来不把妖物的性命当做命来看待。
他们很少见到这样的人,即使自己已经落到了这样的田地。即使被摧残,折辱到了这样的地步,但是依旧很干净,柔软,没有染上多少污浊。
她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
“白茸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只求可以给欢娘和云溪村一干村民冤案公正处理。”
她重重的磕下,光洁的额破了,流血了,她也不在乎。
宋瑞沉吟了,看着她瘦弱的脊梁。
周围一片哗然。
大家显然都没想到,这人奴竟然说这种话。
妖都的律法显然也只是为了约束那些低等妖族,很多高等妖民,其实也早早习惯了,不把律法当会儿事儿。
白茸这一番话,音量不大,竟有一点振聋发聩的效果。
“把犯人带走——”眼见局面即将失控,不好收拾,周市当机立断一锤定音。
那枷锁十分沉重,她这么多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喝水,沉得她只能低着头走路,身后两个卫兵不允她走慢了一些,回头骂道:“走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