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通和几位长老正在御剑往后山处赶。
听弟子通传,说看到糜月和谢无恙在后山打架的时候,纪通还以为是谎报军情。
但那弟子说得绘声绘色,不似说谎,还说从半空中掉落的烬花残火,把后山的竹林都烧倒了一大片。
纪通当即就召集人手前往事发之地,人家都打到自家门前了,这还得了?
但同时他又很纳闷,隐剑宗守卫森严,糜月是怎么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内宗后山,还能和谢无恙打起来的?
“妖女,站住!胆敢擅闯我隐剑宗,你有本事别跑!”
司徒长老远远地追在糜月身后愤怒叫骂。
为什么不跑,难道站在原地被他们以多打一?她又不傻。
糜月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全力御风遁逃。
但后面的几道气息穷追不舍,像甩不掉的尾巴,让她很是焦躁。
这些剑修都有本命剑作为飞行法器,速度自然比她更快,她光用灵气御风很是吃亏。
这样下去,只怕还没跑出隐剑宗的地界,就要被他们给追上了。落在他们的手里,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糜月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怎样才能脱困?
临危之际,她忽然间想到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略一思索,觉得可行,于是急急地调转方向,往悬海阁的方向逃去。
纪通、司徒杉等人正欲掉头去追,一道寒凉的剑光横在他们面前,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师弟,你这是何意?”纪通意外地看着挡路的谢无恙。
“她来此是与我的个人恩怨,和宗门无关,我自行前去找她,你们不必跟过来……”
谢无恙脸色不大好,他还没和糜月说上两句话,他们把人又吓跑了。
话音落,不等纪通等人回应,犹自御剑去追糜月。
谢无恙并没有追得太紧,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担心糜月误会他是同纪通一伙想抓她,想等糜月跑出隐剑宗的领地后,再追上她解释。
定元珠指示的方位改变,忽然遥遥指向悬海阁的方向,谢无恙有些意外,她难道改了主意,是想去他那里把月月带走?
谢无恙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御剑的速度,在即将赶到悬海阁时,定元珠却在陡然之间停止了转动,她的气息又像上次那样,无端骤然消失了。
纪通和三位长老担心谢无恙缠斗不过那妖女,犹豫片刻后,仍旧跟了过来,行至悬海阁的上空。
纪通左右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糜月的气息,于是问谢无恙:“师弟,那妖女人呢?”
他低头看了眼下方的阁楼,该不会是躲进悬海阁里了罢?
他眉头微皱,这妖女要是躲进别的地方还好说,躲进了师弟的悬海阁,就有些难办了。
谢无恙转过身来,嗓音有些黯然的低沉:“师兄,长老,你们回罢,她已经走了。”
司徒衫面色凝重:“无恙,兹事体大,要是那妖女潜伏在我们宗内,后患无穷啊,还是让我们进去搜查一下为妙。”
司徒杉因为自家府邸被炸,这阵子都只能暂住在客殿,这下不找出糜月,他更要夜不安寝了。上回铸剑大会,那妖女赴宴没有搞事,他就觉得事出反常,只当是前来的宗门众多,那妖女不敢随便动手。
果然,这妖女安分不了几日,趁着他们忙着赈灾海啸,宗门弟子空乏之际,又来搞事了!
谁知道那妖女要是躲藏在隐剑宗,会做出什么阴损的事来,肯定比蛟龙鼎爆炸还要可怕百倍。
“司徒长老要搜查悬海阁?”
谢无恙不带情绪的一句反问,让司徒衫紧张起来。
加上云松鹤拼命朝他摇头使眼色,司徒杉有些犹豫,刚想说要不算了,就听谢无恙点头道:“也好。”
他知道糜月不可能在悬海阁,让他们搜查一遍,也好将他们打发了。
于是纪通和几位长老们用神识把整栋悬海阁来来回回,仔细搜查了几遍都没找到糜月的身影,只有谢无恙那五岁的女儿正窝在房间里的榻上睡觉。
没找到人的司徒杉有些尴尬,朝谢无恙拱了拱手:“无恙,你既已回来便好好休息,换我和云长老同去山下赈灾……”
谢无恙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长老赶紧把司徒杉拉走了。
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不惊动任何侍从和弟子到达内宗,犹闯无人之境,之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简直是在戏弄他们,打他们的脸。
纪通和长老们离开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怕是今晚真的要睡不着了。
谢无恙御剑落地,回到悬海阁中。
隔壁屋门打开一条小缝,小姑娘站在门后穿着中衣,一副被吵醒的模样。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懵懵懂懂地仰头看他:“谢无恙,那些人是在找我的娘亲吗?我刚才好像看见娘亲了……”
谢无恙心下一紧,走近她问:“你方才看到你娘亲了?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娘亲突然出现在我的床边,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我说我想呆在这里,”糜月伸直胳膊,比比划划,“然后彭地一声,娘亲周围就冒出来好多五颜六色的烟,彩烟把娘亲包住了,等彩烟散去时,娘亲就不见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姑娘难掩伤心,还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糜月虽然在胡说八道,但眼泪却是真的,强行倒转灵气颠倒穴窍,气血逆流,疼得她此时的小腹直抽抽。
她已经突破八重境,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解开禁锢,恢复原身。他们在后面穷追不舍,糜月别无他法,一时想到用这个法子蒙混过关。
就是这变小后腹痛的副作用,是真疼啊。
彭地一声,五颜六色的烟……
谢无恙眉头微蹙,听起来有些离奇。
但小姑娘眼泪汪汪,哭得厉害,就像一只可怜兮兮被抛弃的小猫,仿佛对娘亲的不告而别很伤心,再配上些许夸张的肢体演绎,很难让人不信服。
谢无恙的视线掠过小姑娘湿漉的脸颊,落在她的发包上,上面没有戴任何珠花首饰。
“月月,我送给你的那对蝴蝶珠花呢?”清沉的男音似是不经意地问。
第37章 奇奇怪怪的谢无恙。
“我把那对珠花送给娘亲了……”
小姑娘眼里闪动着泪光,揪着他的衣袖抹了抹泪,稚气哽咽的童音令人心碎:“对不起,那是你送我的礼物,但我想让娘亲记得我,她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问我要不要和她走,可我还没有想好……”
“娘亲就这么走了,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小姑娘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内容倒是都能合上。
谢无恙垂眸看着她。
糜月先来找了月月,所以才会戴着他送的珠花,最后她往的悬海阁方向逃,也是想问月月愿不愿意和她走。
“不会……你娘亲不会不要你,还会回来看你的。”谢无恙由着她用自己的衣袖抹泪,低声安慰道。
他方才的一瞬间,他竟然在怀疑月月会不会就是糜月。
她不知动用了什么秘法,身体变成了幼崽,假装是她自己的女儿,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这个猜测太过荒唐,让他不禁失笑。
比起这一版猜测,小姑娘所说的五颜六色的彩烟也没有那么离奇了。
彭地一声外加迷惑人的彩烟,听起来像是传送类的法宝,谢无恙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眼看谢无恙暂时被她糊弄过去,糜月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恢复原身后,头上的珠花忘记拿下,竟然还被谢无恙眼尖地给发现了。
幸亏她方才变回幼崽换衣服时,发现珠花没有拿掉,及时把珠花给藏了起来,差点露出致命的破绽。
谢无恙沉默太久,小姑娘好像有些站不住了,皱着眉头,伸手揉了下肚子,他发现了小姑娘的异常:“肚子痛?”
说着伸手过来,似是想给她把一把脉象。
糜月后撤着躲过,随口扯谎:“唔,应该是昨天晚上,吃多了核桃酥饼……”她忍着腹痛,装作困倦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没事的,我继续去床上睡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便把屋门紧紧关上。
糜月钻回熟悉温暖的被窝,把枕头垫在了小肚子下面,缓解腹痛。
她突破了境界,自觉能从隐剑宗悄无声息的逃走,便没有提前用廖红叶给她的那块魂音石。
完全没有预料到谢无恙能这么快回来,还刚好路过后山竹林发现了她。
糜月暗道自己点背的同时,又有些奇怪。
说起来那片竹林,也不是从山下回悬海阁的路线啊,谢无恙怎么这么巧就出现在那里,倒像是专门奔着她来的。
就像是长了副能闻见她身上气味的狗鼻子,她一现身,他就追来了。若不是有他在,她若想逃,纪通和那几个长老也拦不住她。
她得弄明白谢无恙到底是怎么能知道她的行踪的,不然下一次撤离时,依然会被他发现……
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糜月没法好好冷静思考,迷糊地趴在床上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像往常一样洗完脸漱完口,换好衣服后,从寝室里出来,发现谢无恙正在紫檀圆桌边布置碗筷。
糜月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明明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云端上红眼打架,眼下却可以坐在这里一起同桌用膳。
好像在这副小孩皮囊的掩盖之下,她可以不做烬花宫宫主糜月,不用顾虑他们之间的恩怨过往,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使唤的仆人,也还不错。
见小姑娘在常坐的位置坐下,谢无恙问她:“肚子还痛不痛?”
糜月摇摇头。
比起第一次走火入魔时,把她疼晕的那回,这次显然轻了许多,尚能忍受。
通过小姑娘的话,谢无恙确认糜月是真的又消失了,她有办法躲开定元珠的追踪,似乎不想让任何人找到。
他难免怅然若失,暗怪自己着急,在糜月动手时,就应当把她引去隐剑宗的界域之外。
糜月觉得自己这招釜底抽薪的计策,真是妙极,不仅把纪通和那几个长老骗了,精明如谢无恙也被她糊弄了过去。
就是太过考验她的演技。
昨晚她找秘宫就找到了深夜,炼了半宿的心法,出来后又跟他打了一架,还被隐剑宗的长老们集体追捕。
糜月委实精力见底,有点饿了,她拿起筷子,忽然想到什么,童音奶声奶气:“咦,你今日怎么没叫我起床修习呀?”
谢无恙看了她一眼:“今日不修习,以后也不必修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