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烬花宫传人里有人被胁迫、带外人进入地宫,老祖宗们算是穷尽脑汁用上了各种办法——将这刻有心法的岩壁上也下了禁制,只有在突破相应境界之后,才能看到下一重境界的心法,否则看到的只是一面空无一字的墙壁。
若非如此,当时举宗搬迁的那位烬花宫主,便将这心法全部誊抄下来了,何至于现在如此麻烦。
糜月看见新的八重功法,注意力再度被吸引,见时辰尚早,于是继续修习参悟八重境的功法。
直到体内运转的灵气隐隐有些躁动虚浮,似是触摸到了小境界的瓶颈,她才停止了运转心经。
进阶此事不能贪婪冒进,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知道月盈则亏的道理,不敢冒然再冲击境界。
糜月站起身来,此时才发现穿在身上的小裙子已经快被她撑破了,连大腿根都盖不住,于是忙从储物袋里找了一条她以前常穿的衣裙出来换上,幸亏谢无恙没收走她的这些衣物钗环,不然她就要在大冬天光着大腿了。
潜伏敌宗整整两个月,好不容易找到这处地下秘宫,糜月舍不得这么快离开,继续在秘宫里四处走了走。
这里残留着很多前辈们修炼留下的痕迹,供打坐的石床上都被磨出包浆了,有些不起眼的小石壁上还刻着许多字迹不同的小字,写着对心法的感悟心得。
糜月稀罕地看看这,摸摸那,随后在一处石桌上,竟然发现了一副笔墨砚台,还有一叠摊开的纸张。
她走近查看,那纸张泛黄,显然是在这里摆放很多年了,然而在看到上面秀丽工整的字迹时,她蓦然心神一震,捏着纸张的手指收紧颤抖。
这竟然是……她娘亲的字迹。
上面记录的是烬虚诀第八重的心经内容,只写了一小半,尚未写完。
糜月猜测,难道很久之前,她娘亲也来过隐剑宗,找到了这处秘宫,而且顺利突破到第八重,所以她打算将第八重的心法先抄下来,带回烬花宫?
许久不见娘亲的字迹,糜月心绪万千,借着夜明珠的光,对着那纸看了又看。
娘亲的字写得可真好看呐。
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她仔细地将那些手稿叠好,宝贝地收了起来。
糜月心下暗暗发誓,她不仅要为娘亲完成遗愿,带回第八重的功法,她还要全卷的心法,要这处完整的秘宫。
收好娘亲的手稿,糜月意识到此时在秘宫里呆得足够久了,再不出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她心下琢磨,口诀里只说怎么进秘宫,但没说要怎么出去啊?
她试着走到秘宫的大门处,站定在被阵法传送过来的方位,双手合十,又念了一遍口诀:“海上升玉峰,满月子时夜。蛟龙吞月时,秘宫自然现。”
话音落,她身影一闪,成功被传送到了后山的竹林里。
糜月眼里闪过欣喜,果然,口诀也是进出秘宫的“钥匙”之一。
此时仍是夜幕深深,但满月遥坠西边,想来要不了半个时辰便是日出了。
糜月打算趁着夜色昏暗,悄无声息地离开隐剑宗的领地,先回烬花宫,召集集合弟子们,商量好攻打的计划,再一举回来拿下隐剑宗。
她抬手拨开一片挡路的竹叶,尚未走出竹林,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似乎有道熟悉且强大的气息在向她靠近。
糜月警惕地扭头,只见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半空,无为剑的光芒银亮如霜,划破了寂静漆黑的夜空。
而乘在剑身上的人一袭雪衣,衣袂翩飞,宛如一道离弓之箭,径直精准地朝她飞袭而来。
……
第36章 月月不是我和你的女儿吗……
糟了,是谢无恙!
糜月瞳孔紧缩,惊疑不定。
这厮不是在山下赈灾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她前脚刚出秘宫,这人怎么就这么精准地找到了她?
难不成,这人早就对自己起疑了?
是故意让夏沥提前送她回宗,其实一直在暗中监视她,想通过她得知地下秘宫的位置?
不对啊,隐剑宗里有地下秘宫的事是只有历代烬花宫嫡系才知晓的秘密,他不可能会知道。
糜月此时脑海中一片乱麻,在谢无恙身边扮做小孩演了这么久,她有些许被他支配的畏惧,下意识地掉头就想跑。
然而刚转过身,她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修为已经突破了第八重。这厮这阵子不是在天天陪她盯树叶,就是在山下多管闲事赈灾救民,不见得会有什么剑道长进。
跑个球,打!
糜月咬咬牙,直面御剑而来的谢无恙,足尖一点,也跟着御风而起。
耳边的碎发被风吹拂,扫过她精致姣美的眉眼,眼中闪动着凌厉坚毅的眸光。
看她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屁股开花!
谢无恙在半刻钟前的确还在山下沿岸带领弟子们赈灾,而当他贴身佩戴、沉寂许久的定元珠忽然间开始运作,指向的方位还是隐剑宗,他惊异万分,当即抛下众多弟子,以最快的速度御剑赶来。
看到那抹许久未见的倩影御风而起至他身前,谢无恙的目光锁着她,按下心里复杂涌动的情绪,低声开口:“糜月,你终于现身了……”
谁知话音未落,一道烬花神相裹挟着能燃烧一切的烬火,霸道无比地朝他迎面拍来,他堪堪侧身躲过。
“别叫我名字,跟你没那么熟,”糜月又朝他拍去一掌,语气生冷,“叫我烬花宫主,或者和别人一样叫我妖女。”
她被妖女妖女的叫着已经习惯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感受到她神相里比以往更灼烈的烬花之火,谢无恙眸光闪动:“你……突破八重境了。”
原来,她消失的这些日子,是去了某处能隔绝气息的秘境之中提升修为了,所以定元珠才感测不到?
“关你屁事,”糜月恢复原身后,瞬间有了底气,拿出以往对待他的态度挑衅,“不是要跟我打架么,来呀!”
糜月一出手就是各种杀招,谢无恙只顾着躲却不还手。
“我没有要同你打架……”
“你把……月月带回隐剑宗养着,不就是想把她当做把柄,逼我现身吗?如今我让你如愿,你不动手,难道是想和我叙旧?”糜月连珠炮似的,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心思。
今日她就要戳破他这张黑心莲的面孔。
把柄……
谢无恙总觉得这个词很刺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有想借月月,逼她现身的意思。
定元珠突然感测不到一个人的气息,这件事太过古怪,让他心乱不安。
“当时在琼山脚下,我看到月月一个孩子流落在外,才将她带回宗里。我虽然不太会养孩子,但没有苛待过她……”谢无恙顿了顿,试图解释,他虽有些自己的心思在,但并无恶意。
糜月一听这话,心里更气了。
“你逼着她天天卯时就要早起,没收她储物袋里的宝贝,还用剑鞘打了她的屁股……这还不叫苛待?你简直丧心病狂!!”
糜月横眉怒目,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随便糊弄吗?
想起自己种种受的委屈,她心中冒火,下手更甚。
“你怎么知……你已经见过月月了?”
糜月没回答他,回应他的只有一记凌厉的掌风,谢无恙无奈用剑鞘抵挡着她的掌风攻势,间隙凝结出烬花神相朝他轰去。
她晋升过后的烬花之火凶猛暴烈,谢无恙不敢大意,便凝结出灵力屏障相挡,灵罩坚持不到两息便随之溃散。
这么多年来,他们相见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打打杀杀,好似永无止境。
谢无恙知道她对过往的事不会罢休,交手间隙,忍不住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月月她……到底是你同谁的孩子?”
话问出口,谢无恙紧握着剑柄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他甚至有些紧张会听到答案。
月月都已经这般年岁了,她父亲到底是谁,这件事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甘愿为他生孩子。
倘若那人还在世,倘若是那人负了糜月的话……
谢无恙掩住眼底浓重的杀意。
话音落,糜月眉梢一挑,忽然收了手。
她想到在藏经阁里看到那条轶闻,似笑非笑地朝他走近两步,一团烬花之火在她手中翻飞把玩着,闪烁的火光照映着她娇俏妩媚的面容。
“她是谁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
她走到他身侧,撩着眼尾看着他,樱红的唇瓣开合:“月月,不是我和你的女儿吗?怎么,不记得了?不认账了?”
她靠得太近,吐出来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谢无恙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贯遇事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剑尊,此时懵了一瞬,甚至说话都有些略显慌乱的磕巴:“我,我何时同你有过……”
他的耳后肉眼可见地泛红,睫羽轻敛,眸中的暗色消褪,如同被春风拨乱的潭水。
糜月看见他耳朵都被气红了,唇角更翘出一抹得逞的笑。
让他毁她名声,那就都别好过。
反正她名声一向都不好,根本不在乎多这一桩,不过他可别想再清清白白地摘出去了。
“你我若是之间没有什么,那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流出呢,”糜月挑眉看着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像只故意激他发怒、看他笑话的狐狸,“无风不起浪,既然外界都在那么传言,那就说明你我之间并不清白,”
“是吧,东极剑尊?”
糜月朝他歪了歪头,发间有朵淡淡的银光在闪烁。
谢无恙眸光随之落在她发间,是一对银粉色的蝴蝶珠花。
是他曾在玉京城集市上给月月买的那一对珠花,上面的编织手法还是玉京城特有的工艺,他不会认错。
在他赶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但见过月月,还拿走了她女儿的珠花?……自己戴上?
谢无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耳边的红晕稍稍褪去。
“糜月……”
他抬眸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若是不想养月月,我可以养,不必因为传言而……”
月月和幼时的她太像,脾性喜好都像,在接月月回隐剑宗的那一日起,他就想好了,若她不要这个女儿,他便收养月月,好好将其抚养长大成人。
糜月的表情无语凝住,谁和他讨论养孩子的事了。她讥讽着正欲开口说什么,忽然感受到又有几道实力不弱的气息往此处靠近。
是纪通和几位隐剑宗长老。
他们在此打架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隐剑宗里的人。不行,不能在这里和他继续缠斗下去,谢无恙一个人她还能应付得来,但她一人可对付不了整个宗门。
糜月挥袖朝谢无恙打出一道烬花神相,接着扭身便跑。
打不过就跑,是她一介人人喊杀的妖女,浪到现在还没翻车的最强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