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莫名其妙,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坐在冰床上的人,见他们转身要离去,急忙忙高声叫道:“岁晏哥哥!”
脆生生的女声。
云轻一挑眉,扭头看去。
那女子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跑到冰床的前头立着,另外三个女子簇拥着她。她朝着程岁晏挥手,一边挥手一边重复叫着“岁晏哥哥”,语气颇为激动。
程岁晏只好无奈地转过身面向她。
女子催促了几声,冰床加快速度,很快停在他们面前。
云轻定睛看去,这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体态婀娜,五官娇艳,一双水眸滴溜溜的,好像会说情话似的。
可惜的是眼底有片青黑,尽管涂了脂粉,却依旧遮掩不住,而且她的脸色也未免太白了点。
她穿一身大红色绣百蝶穿花的衣裙,披着件猩红色大氅,戴着金镶玉长命锁、珍珠耳珰、凤凰展翅金步摇。
乌黑的发髻间簪着一大朵由淡粉色和白色绢纱做的牡丹花,牡丹花旁簪着一只金丝掐成的蜻蜓,蜻蜓眼睛处镶着红宝石,又高贵又俏皮。
修道之人,对气是很敏感的。云轻一见之下,感觉这个女子身上似乎有些阴阳失衡,阴气过重,要么是身体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遇到了不太平的东西。
女子高兴地看着程岁晏,头上步摇微微晃动,蜻蜓的翅膀优雅地轻颤,“岁晏哥哥,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程岁晏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公主,好久不见。”
浮雪悄悄在云轻耳边说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安平公主吧?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止她们在观察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也在观察她们。
这安平公主见程岁晏身边有两个美貌的女子,脸色便有些难看,转而又忽然一脸不屑地扬起下巴,声音一改方才的娇俏,而是变得威严:“你们是何人,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云轻闲闲地抱着胳膊,笑道:“我们修道之人,只有阴阳,没有贵贱。”
“大胆!还敢顶撞本宫,来人,掌嘴!”
她身后站的三名女子里,有两个便走下冰床。她们鞋上同样套着兽皮防滑,这会儿稳稳地走向云轻和浮雪,板着个脸。
浮雪骂了一句“神经病”。
程岁晏一伸胳膊,将那两个宫女拦住,他皱眉看向安平公主,“你发什么疯?赶紧道歉。”
安平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轻,忽然冷笑:“岁晏哥哥,听国师说,你被两个妖女哄骗了,莫非就是她们?”
程岁晏沉下脸说道:“胡说什么,谁是妖女?我看那国师分明才是妖道,整体横行霸道,一身的邪气。”
“岁晏哥哥,国师正在为父皇炼长生不老丹,你当慎言。”
程岁晏已经很有些不耐烦了,拱了拱手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公主提醒,这里风大,你请回吧。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
四人才走出去两三步,哪知安平公主突然大喊道:“来人啊!妖女在这里!赶紧抓住她们!”
周围护卫应声拔刀,冰面上一片仓啷啷刀刃出鞘的声音,肃杀冰冷。
程岁晏脸色登时一变,返回身跑上冰床,一把捂住安平公主的嘴,将她拖到冰床的一角,推到椅子上。
安平公主并不反抗,只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其他人见公主没挣扎,也就没有阻止,默默地装空气。
此时程岁晏背对着云轻他们,大家距离有三丈多。他松开手,压低声音说道:“她们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太过分。”
安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岁晏哥哥,你的朋友很漂亮啊。你说,我和她们比哪一个最漂亮?”
程岁晏:“?”
重点是这个吗?
安平公主没有得到答案,恨恨地咬了咬牙,染着红丹的指尖儿指了指云轻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她?”然后又指了指浮雪,“还是喜欢她?”
程岁晏回头看了一眼。修行之人耳力好,就算他刻意压低声音,他和安平公主的谈话还是被他们听去了。
云轻和浮雪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白榆表情有点危险,好像只要他回答喜欢云轻,这位兄弟就会大开杀戒似的。
安平公主一边哭一边捶打他的胸口:“你说啊,你说啊!!”
程岁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胡闹。他皱眉说道:
“我当然喜欢她们,她们都是又善良又有侠义的人,交到这样的朋友我做梦都会笑醒,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好啊,你承认你喜欢妖女,你就是被妖女勾引了!”
“…………”什么叫鸡同鸭讲,这就是了。程岁晏气道:“你好像理解不了除情爱之外的情感?”
“我要杀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程岁晏嗤地一笑,“你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全要感谢人家心肠好。赶紧回家找你爹去吧!”
他沉着脸一翻身跳下冰床,抬脚往床架上用力一踹,冰床嗖地一下滑远了。
那帮拖床的健妇、拔刀的护卫,以及两个执行掌嘴而未能的宫女,一边叫着“公主”一边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云轻看着冰床上哭泣的女子,终究是有些好奇,她快速拈了个阴阳咒,开了阴阳眼一看,好家伙。
这位公主身后趴着个老妪的魂魄,怪道身上阴气有些重。
老妪看样子是新死不久,魂魄还比较鲜亮,这会儿似乎察觉到云轻的注视,她扭过脸,朝云轻咧嘴笑了笑。
她的门牙掉得差不多了,笑的时候嘴里黑洞洞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师姐,你在看什么?”
云轻回过神,解除阴阳咒,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回去的时候,江白榆和程岁晏荣幸地坐上了木马。
他们两个身材高大,坐上小木马,就好像骑了只小羊,样子很有些招笑。云轻看得乐不可支。江白榆手向后伸,摸到她的手腕,惩罚性地捏了捏。
云轻推着江白榆,浮雪推着程岁晏,如此慢悠悠地往回走,走了一会儿,云轻说道:“岁晏,你不会是因为逃婚才跑出来的吧?”
程岁晏尴尬得脸红了一下。
浮雪乐了:“喂,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家里人支持你修行吗?好嘛,原来是逃婚离家出走?你这大少爷可够能吹的!”
程岁晏叹了口气,“别提了。”
云轻追问道:“说说呗,你跟那小公主的感情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我小时候,我爹是她爹的老师,有时候我爹进宫为她爹授课时会带上我,所以我经常和她一起玩。
我又没有亲兄弟姐妹,那时候真把她当亲妹妹了。后来大家都长大了,她变了我也变了,渐渐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云轻听罢点点头,“看来你和她还是有点情分在的。”
“有情分那也是兄妹情分。我可以一直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妹妹,但是夫妻?怎么可能。偏偏别人都觉得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简直莫名其妙。”
浮雪拍了一下手笑道:“我知道你和谁是天生一对。”
“谁?”
“辞鲤啊,我看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程岁晏幽幽说道:“实不相瞒,我宁愿和辞鲤搞男风也不愿和她在一起。”
慢吞吞滑着冰床来找他们、刚刚好听到这句话的辞鲤:“???”
辞鲤:“你,和谁,搞什么?”
程岁晏尴尬得恨不得凿个冰窟窿钻进去:“误会误会误会!”
辞鲤:“我宁愿死。”
辞鲤:“不,我干嘛死,我先杀了你!”
乒乒乓乓。
浮雪笑嘻嘻的:“哎呀,咪咪大人,手下留情。”
“你叫我什么?”
云轻笑呵呵的:“喵喵大人,手下留情。”
“都给我死!!”
第116章 寿终正寝 鬼啊啊啊啊啊!!!!……
回去的路上, 云轻对程岁晏说:“岁晏,我们暂时不能住你家了。”
程岁晏一愣:“为什么?”
“你没听安平公主说吗,国师已经查到我们了, 想必会派人来抓我们。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曾刻意遮掩过什么,有心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总能查到的。
你爹在朝为官,若是我们继续住你家, 恐怕会连累到他。”
程岁晏大大咧咧道:“那有什么, 你们就先住着,若是有人来抓再走。我爹那边不用担心, 他是个老狐狸, 在官场混了四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云轻一乐,“也好。”
——
云轻想过或许会有人来抓她,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丞相府住了不过三天,刑部就派人来捉拿她这个“杀人嫌犯”了。
毕竟是相府, 刑部的人也不好明闯。彼时程丞相不在家, 宋夫人派了管家和家丁前去阻拦, 给云轻等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云轻原本打算一走了之, 可转念一想,她来京城是为了找人,若成了通缉犯, 在京城行走就有诸多不方便了。
她最终放下宋夫人为她们打点的金银细软,而是站在了墙头上。
琉璃瓦上,女子长身玉立,红衣飒飒,一边闲闲地抛着个铜博茕, 一边笑望着墙下众人,说道:
“回去问问你们的上官,我若是救下公主,能不能暂时别通缉我?等我办完事再说。”
“妖女,公主好好的,何须你救?”
“咦,这么说国师已经救了她?还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公主出事了?不如你们先去打听一下,她近来是否时常打冷战、睡不好、晚上做噩梦、且吃药没用?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众人想要爬墙来抓她,江白榆一抛剑鞘将所有人打得人仰马翻,他们只好先行回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