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风陷入沉默。
温霜白:“你不想说就不说……”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娃娃脸道士抱着双膝,“我出生商贾之家,家里还算有点小钱吧,但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娘出门经商,很倒霉地掉入江里死翘翘了。我爷爷奶奶带着我去庙里上香,结果有个和尚说是我克死我爹娘,以后还会克死他们,我爷爷奶奶害怕,回去告诉我叔叔他们,他们就合伙把我扔了,然后我当了几年乞丐,和摆摊的道士学了点卦术,才发现自己是个卦修天才!”沈鹤风说到这,分外嘚瑟,“小爷我便去青灵山学艺,这不,一到青灵山,许阁主见我简直惊为天人,说什么都不让我走,断言我是下一任问天阁阁主,未来的第一神算子,立马将老夫收入了青灵山!”
本还在为沈鹤风难过,想着该怎么安慰他的五人:“…………”
无人说话,场面一时陷入尴尬,陆嘉垚受不了,出来打圆场说:“等回到青州,你们可以去我家吃饭啊,以后我爹娘就是你们爹娘!”
可惜,他的队友们都不领情。
谢子殷无情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
温霜白:“加一。”
沈鹤风:“加二。”
李灼华:“我自己有娘。”
银玄却道:“不过吃饭是可以的呢。”
“对,饭还是可以吃的。”温霜白同意,“陆三土,记得安排一下。”
李灼华:“我要吃烤鸡!”
沈鹤风:“老夫要求不高,就来个满汉全席吧。”
陆嘉垚:“…………”
温霜白笑着听队友们插科打诨,没有再说话,托腮望向前方。
她不会想这个世界的爹娘,但她有点想现代的爸爸妈妈。
想到现代的事,温霜白偏头,看向身侧的谢子殷。
结果,谢子殷居然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揉着被她用拳头捶到的肩。
温霜白翻了个白眼,哼道:“……你有必要吗,我又没用力。”
谢子殷回过神,歪头看她,轻声:“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疼?”
温霜白微怔,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绕过这个话题,很轻声地问他:“喂,谢子殷,你会想,你以前的爹娘吗?”
现代的爸妈吗?
谢子殷摇头:“不会。”
“嗯?”温霜白张张嘴,想问为什么,但他不想爸妈定然有原因。怕提起他的伤心事,温霜白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这样子。”
谢子殷看着微鼓着腮帮子的女子,顿了顿。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家事和朋友说的人,但如果是她的话。
“不过。”谢子殷的声音轻得只供温霜白一人听见,“我偶尔会想起我外婆。”
第107章 我家
雪屋的夜晚,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一旁,好友们在嬉嬉闹闹。
闻言,温霜白偏头看向他。
朦朦胧胧的黑夜中,看不清谢子殷脸上的神情,可他五官的轮廓却清晰而深刻。
谢子殷忽而问她:“你想知道吗?”
温霜白微愣:“什么?”
“关于我的事。”谢子殷重复,“你想听吗?”
温霜白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选择忠于本心:“嗯。”
她不否认,她确实很好奇他的事。
谢子殷笑了笑,微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言简意赅道:“我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外婆长大。高三暑假,外婆得了脑癌没撑过去,我后来从医,也有这个原因。”
温霜白听完人都傻了:“不、不会吧……”
谢子殷:“?”
温霜白一把抓着他的小臂,语气带着些许震惊:“我,我好像知道你是谁!”
现代的时候,她爸爸得了脑瘤住院时,有个同病房的老奶奶一直对她很好,每次她去医院看爸爸妈妈,老奶奶都会给她很多好吃的。
那时,老奶奶有个上高三的外孙,也是父母离异,因为临近高考,很忙,都是晚上很晚才来医院陪外婆。
因此,温霜白从没在医院遇见过对方。
但她经常听爸爸妈妈说,说那小伙子长得可高可帅了,成绩也很好啊之类的,还说每回老奶奶给她的吃的,其实都是对方带来给外婆的。
可好景不长,就在那年暑假刚开始没多久,老奶奶与世长辞。
温霜白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那天中午,她和妈妈带饭来医院时,隔壁病床上的床位已经空了,有护士在铺新床单。
妈妈放下餐盒,叹着气:“前几日不是说情况还不错,怎么突然间就……”
“是啊。”护士也唏嘘道,“太可惜了,她外孙成绩刚出,省理科状元!可惜老人家都没听到就没了。”
“那孩子也可怜。”一直看着那张空床,沉默不语的爸爸开口道,“我刚刚看那孩子状态很不好。”
“霜白。”想起什么,爸爸突然间喊她。
温霜白回过神,走上前,停在病床前:“怎么啦?”
爸爸看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妈妈看看丈夫,看看女儿,拿起个空热水瓶递给温霜白:“霜白,你去打点水。”
“好哦!”彼时的她,还在读初中,还不懂父母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拿着热水瓶便出去接水了。
她不知道,没几天,爸爸就不顾医生反对办理了出院手续,没熬过一月便在家中去世。
在这之后,妈妈身体也时好时坏,但一直隐瞒她,强撑着不去医院,没多久便也走了。
这一切,都是源于‘钱’一字。
因为没钱治病,看不到希望,所以不愿意再治,不想拖累还活着的亲人,不想再拖累她这个女儿。
没钱真的很难。
从那以后,温霜白一夜长大,很努力的生活,很努力的赚钱。
她总是想,如果爸妈生病的时候,她已经长大,身上有足够的钱,那该多好。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人总是要往前走,往前看。
温霜白接完水,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热水瓶,转身回病房。
走着走着,倏然间,她猛地停住脚步。
温霜白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身板,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热水瓶。
热水瓶的触感如此真实,连周遭传来的嘈杂动静,都和记忆中的医院一模一样。
好像,她真的回到了初中那年暑假……
草!
她这是入梦了?!
千防万防,甚至打算彻夜不睡的她,结果只是回忆了一下往事也入梦了??
温霜白扶额,站在病房门口平静片刻,下意识背抵着墙面,左右张望。
住院部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格外热闹。
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来来往往,偶尔有些人经过间,还会和她打招呼。
“霜白今天来看爸爸了呀?”
“霜白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下半年要上初二了吧?”
“……”
温霜白看着这些记忆中的脸孔,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琢磨着。
这是要她一直陷在这段回忆中,困死在这里吗?
她若要破局,该怎么做?
正当温霜白在思考时,病房的门从里头被推开,温妈妈走了出来。
她看见还站在病房门口的女儿,惊讶道:“霜白?你怎么不进来,一个人站在这?”
一切恍如隔世。
温霜白蓦然抬头,看着面前满脸皱纹,明明还算年轻却头发半白的妇人,内心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微微酸涩。
是妈妈呀。
“霜白,是发生什么了吗?”妈妈察觉到女儿身上
的不对劲,在女儿面前蹲下,担忧地问,“怎么哭了,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温霜白摇摇头,目光近乎贪恋地落在面前的妇人身上,声音微微颤抖,几近哽咽:“妈妈……”
“傻孩子,妈妈在呢,别哭了。”妈妈目光温柔,抬手想为女儿擦去眼角的泪。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温霜白握紧了手中的热水瓶,猝然退后一步,拉开了和妈妈的距离。
妇人微愣:“霜白?”
“对不起妈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温霜白深深看了妈妈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拐过医院走廊,余光之中,温霜白看见妈妈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局促不安地攥着双手,目送着她离去。
温霜白脚步一滞,狠狠心继续往前,却突然间被爸爸的主治医生拦下:“霜白,你等等,叔叔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