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询问过景颂,我们可以去地底妖城看看。”时竟遥说。“或许找到他,我们就能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唐棠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慢吞吞地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去找他。”就像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妖王牧行之的□□一样。谁会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他人的附庸?可能有些人会吧,但那些人中绝不包括时竟遥。
没想到,时竟遥反而轻松而坦然地道:“没什么不愿意的。”世上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除了失去她之外。
唐棠……猫妖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一直到现在,时竟遥总觉得浑浑噩噩的。好像迷雾遮住了眼,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脚下的路,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却看不清远方,看不清楚眼前。不明白自己为何而行,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迈步。
现在,就如同拨开迷雾,无论前方有什么,无论是悬崖还是荆棘,时竟遥都觉得自己的脚步比往日更坚定。
……
时竟遥也被弟子叫走后,唐棠干脆躺倒在床上。
小狼崽凑上来,舔了舔她的脸。唐棠一只手抱住它的小身子,另一只手捏着它又大又软的耳朵:“牧行之……”
“嗷呜?”
“……我是不是真的对他们太过分了?”
小狼崽摇了摇尾巴,钻进她的怀里,趴在她的胸膛上。唐棠又犹豫着说:“其实我不是一定要……”
“啪!”
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被人从门外狠狠踹开了,唐棠和小狼崽皆是一惊,方才静谧沉重的氛围荡然无存,一人一狼望过去,只见一身青衣的云中任踹开门,快步走到床前,唐棠坐起身来,刚要说什么,云中任便直接膝行上了床,连靴子都没有脱就挤开小狼崽钻进唐棠的怀里——说是钻进怀里,但云中任比唐棠高大得多,那动作完全是在硬挤。而后他反客为主,抱住唐棠。
“这是怎么了……云中任?”
“好罢!”云中任咬牙切齿地说,“小狗就小狗,我就是跟师尊后脚的小狗,不行么?!”
“……啊?什么?”
云中任急切地将吻落在唐棠的下巴和脖颈,如果现在他有尾巴,那应该已经翘得老高了。
“师尊……”他低声说,“为什么时竟遥可以,我不可以?师尊就不能同弟子一道么?”
唐棠来不及回答,云中任已经俯身,将炙热又颤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年少的谷主显然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他固执地想撬开师尊的唇齿,充满侵略性地堵住她的未出口的话。
“既然我们都是同一个人,师尊可不要偏心……师尊,您也疼疼我,行不行?”
……这话多少有点色/气了,唐棠一时脑袋发懵,却听门外又是一声轻响,原来是沈流云又去而复返,他手里握着那截剑骨,脸上还带着愧疚,似乎有些后悔方才离开,便回来看看。
等他看清了屋内的场景,脸上的愧疚变为惊讶,随即又平静下来,他迈步过来,唐棠正要求救,沈流云却也俯下身来,从衣襟探进去,吻住了她的肩膀。
“师…唔,师兄……”
“嗯。”沈流云应了声,抬起头来,眼里仿佛酝酿着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师妹,也疼疼我,嗯?”
唐棠觉得自己好像一块糖糕,被两人舔来舔去,头晕脑胀,手中忽然出现一股毛茸茸的触感,还以为自己感觉出了错,却是牧行之又从小狼崽的模样化为人形,从她身后贴了上来,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糖糕诱人,牧行之忍不住咬上她的后肩两边尖尖的犬齿咬住另一边后肩,一路又是舔又是咬的挪到后颈。
前面两个人摁住她,后面一个高大的身体咬住他,唐棠头晕目眩,被夹在他们中间动弹不得,即使挣扎也被完全压住了。
“呃……等等,放开……唔!”她往前想推开云中任,却把自己送到牧行之的怀里,牧行之于是更用力地咬住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凶兽叼住脖颈的小猫,下意识想躲,却靠进了另外两人的胸膛。
忽然,有人抓住了唐棠垂在床上的手,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那只手,一看,时竟遥放大的俊脸凑在自己眼前。
……怎么时竟遥也回来了!
时竟遥含笑亲了亲她含着眼泪的眼角。滚烫的舌尖抿过唐棠微红的眼角,只是一下,就将她刺激得眼泪往下滚。
他又轻轻舔去唐棠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安慰猎物的猎人。“棠棠,也可怜可怜我?”他说。
……到底是谁可怜谁啊?!唐棠想说,却被时竟遥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急切呜咽,然后那呜咽又被云中任吞下。
她就像四只野兽争食的肉,被四个男人舔了又舔,吃了又吃,每个人都要咬她一下,却又不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
奇怪,他们明明也没做什么,唐棠就被弄得头昏脑胀,浑身都是牙印唇印,只能哭着求饶,就这样,还不肯放过,被他们含在嘴里好好地过足了瘾。
最过分的是他们一边咬她还一边说那些让人无地自容的话,说这是对他们始乱终弃的下场。
人生头一次,唐棠为自己有这么个破职业病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第126章 🔒逐月五
次日一大早, 唐棠两眼发黑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脚蹬开乱糟糟的被子,
扒着床沿起身时差点没虚得翻下去, 关键时刻, 一只手从旁边斜斜伸过来, 扶住了她。
唐棠偏头一看, 牧行之坐在床旁边的小板凳上,正对她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唐棠,你醒了。”
唐棠:……
现在笑得这么无害,昨天晚上啃我的时候怎么不见温柔一点?狼果真是狼……还有云中任,嘴上说要做师尊的小狗,下嘴是一点没见温柔。
牧行之像是明白唐棠想问什么, 开口道:“时掌门他们去了地底。”
“地底?”
“地底妖城。”牧行之补充说。
昨天时竟遥也与唐棠谈过了, 如果他们要去找妖王牧行之,便先去妖城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启程,不过这毕竟是地底妖城,他们一行人又不多,先去地底打探消息是明智之选。
唐棠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紧接着牧行之又俯身过来, 给她把胸前散落的衣襟整理好,他做这事时目不斜视, 对衣襟底下散落的红痕就像是没看到似的,表情平静。
唐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嘴唇——昨晚明明已经肿了, 应该是云中任用灵力治好了——既然这样, 为什么不把那些痕迹也消除?这倒霉孩子就是存心的, 可恶, 都是因为唐棠这具身体没有灵力,要是唐棠在流光仙尊的身体里……
正想着,牧行之又道:“这次去地底妖城,我们还找了另一个熟悉妖城的人来。”
谁?唐棠想,去过妖城的不就只有她和牧行之两个人么?
牧行之道:“这个人你也认识。还是你救了她,唐棠。”
随着他的声音,屋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纯白色弟子衣袍的女人掀开门前的纱帘,清丽的声音含着笑意:“大小姐。好久不见。”
整个松云山上,唐棠认识的人中,会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个。正是唐棠曾经在妖族救过的那位凡人女孩,关芝芝。
“是你……”
唐棠愣神间,关芝芝已经快步行至床前,叫唐棠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时隔这么久不见,这个女孩似乎还是原来模样,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她穿着唐家普通弟子的白色衣袍,长发用发带高高地束起来,腰间简单的别了个圆形的压裙玉环,挂着一柄普通的长剑。
“你现在是唐家弟子么?”唐棠问。
关芝芝摇头道:“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只是普通的守殿弟子罢了。不过,现在也很好了。”
唐棠也没有意外,关芝芝是她救的,她自然知道她的情况,事实上,灵根又不是大白菜,也不可能随便捡一个人就是稀世灵根。
牧行之道:“因为她去过地底妖城,我们找来她询问妖城的情况。不过她没有灵根,不能随便进入地底妖城,还要等时掌门他们探过回来之后再看。”
唐棠想起另一件事:“你来这件事……唐家知道吗?”
唐棠可没有忘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她现在还是被云中任绑来的,唐家那边不可能没有反应,之前唐棠也听云中任说过,唐家一路追到了药王谷,向云中任要人。只是药王谷在修真界地位超然,又被群山和阵法环绕,唐家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一时也奈何不得云中任。
至于后来云中任他们是怎么瞒过唐家的,唐棠就不清楚了。
“我是偷偷来的。”关芝芝看了一眼牧行之,是牧行之带她来的,牧行之没让她跟唐家说什么,警告她要保密。虽然关芝芝也不知道牧行之为什么身为唐家的大师兄,对待唐家的态度甚至有些敌意,也不知道牧行之要做什么,但当初是唐棠和牧行之救的她,比起唐家,她更愿意相信牧行之。
“那唐家现在怎么样了?”唐棠问。
关芝芝道:“大小姐,您失踪之后,松云山就被封锁了,唐家停止了一切对外和对内的活动,开始寻找您……而且唐云小姐以唐家的名义对外发出悬赏,请求修真界与唐家交好的门派和修者帮忙寻找您,如果有人能向唐家提供线索,就可以像唐家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什么都行……唐云小姐的原话是,什么都行,只要是唐家能办到的,哪怕举全族之力。”
唐家要找她,这不奇怪。但这条件丰厚得有些吓人了,而且,唐家并不要求他们找到唐棠,只要寻到线索就可以向唐家索要报偿。
“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关芝芝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可是……大小姐,我觉得松云山和唐家有些古怪。”
“嗯?”唐棠没想到,“什么古怪?”
“……您失踪之后的半月,唐家在外历练或办事的弟子们全都回了松云山,然后松云山上下山的道路被彻底封锁,弟子们再也没有离开过松云山,也没有人进来……大小姐,唐棠。我见到,有一队在秘境历练的弟子从秘境赶回来,在松云山下求唐云小姐放他们入山……但她……她拒绝了。那队弟子被送去了松云城,弟子们说,他们去松云城唐家了,再也不会回松云山了。”
松云城唐家。唐家无法修炼或天资低下无法完成成年试炼的唐家人,就会被送去那里,此后再与修真界无关,做个凡人世界的富贵闲人。对于修者来说,这是比死亡还难接受的命运。
“唐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也不知道。唐棠,你失踪之后,唐家就变得很奇怪,一开始弟子们都被派出去寻找你,但松云山封山之后,除了唐家三位嫡脉带着的三队还在外面寻找之外,所有人都回到了松云山,不再出门。而且,松云山内的各种事务也被暂停了,包括试炼、课业、比武、修炼……所有弟子都龟缩在房里,一日三餐甚至要侍童们送进去。整个松云山……寂静得就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唐棠不解。
“……我以为您会知道。”关芝芝苦笑。“如果您这位唐家少家主都不知道,那我这个守殿弟子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唐棠很早就知道松云山肯定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与她有关。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只是失踪了半月,整个松云山就变成了这样。而且,好似弟子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有她,分明身为少家主,理应知道许多普通弟子不知道的辛秘,可事实却是,整个松云山都知道这个秘密。
是他们连起手来瞒着唐棠,把这位大小姐养在由他们构筑的笼牢之中。
唐棠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牧行之。牧行之……他也是唐家的大师兄。
只是,牧行之是唐棠带进唐家的,而且他也不是唐家血脉,只怕那些人不会与牧行之说。而且,如果牧行之知道这件事,他理当与唐棠说才对,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对。
牧行之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了然。唐棠看得分明,方才关芝芝说完之后,他脸上根本没有惊讶,只有了然,似乎是早有预料。
“牧行之?”唐棠皱眉出声询问,“你知道些什么?”
牧行之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嗯?”
“你知道些什么?”唐棠又问了一遍。
“……棠棠,你在说什么?”牧行之眨了眨眼,很不走心地反问,“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我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唐家大师兄,说难听一点就只是你的附属而已。”
明摆着是知道什么,但不愿意说。唐棠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追问。
“好吧。”唐棠说,她从床上爬起来,心说就算牧行之不说她也会把这件事弄明白的。
——唐棠知道自己迟早会把这件事弄明白,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她从床上起身之后,因为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就把牧行之赶出了门要换衣服,关芝芝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给她梳妆,两个女生坐在梳妆台前,唐棠不愿意关芝芝这样的普通人牵扯进唐家的辛秘里,便扯开话题跟她聊一些人间流行的话本子,两人聊到兴致处,关芝芝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唐棠问。
“一只猫。”关芝芝指了指,“你看,在窗外站着呢。这是天玄宗的天船,听说天玄宗的时掌门是个温柔可亲的,这是他养的猫吗?”
唐棠觉得不对。时竟遥什么时候养过猫?时竟遥分明只养过她自己这只猫,在猫妖死后他还会养猫吗?
她随着关芝芝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棕色的小猫蹲坐在窗台边的阴影里,那个地方,刚好背阳,如果不是梳妆台这边角度刁钻,无论是屋外人还是屋里人都看不到它。
而且……这只猫,唐棠也很熟悉——是那只她昏迷前,假扮成猫妖遥遥偷时竟遥的琉璃瓶的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