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孟家的二公子说她上不得台面时,沈晗黛没有流泪;被当做金丝雀,沈晗黛没有流泪;知道孟先生要和别的女人订婚,她也没有流泪。
可是现在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沈晗黛却忍不住的想要流泪。
她心底攒着怒攒着怨攒着委屈,孟先生是她唯一能够倾述且想要倾述的人,她想把孟愈成说的那些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让他再温声细语的安抚她。
可是沈晗黛只敢想。
因为孟愈成说的话一句都没错,她的出身在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看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孟先生要和别人结婚,沈晗黛更没有资格去置喙去过问,纵使孟先生对她有几分钟意,可是她却也只是个想利用孟先生的钟意来换前程的自私女孩。
孟家的这场家宴,她没有脸去赴,更没有资格去赴。
来电无人接听,自动挂断,手机屏幕又黑了下去。
“沈小姐。”孟坤在门外喊了一声,“先生很担心你。”
沈晗黛抽了两张纸巾,极快的对着镜子擦干面上眼泪,让自己看上去完美如初后,从梳妆镜前站起来走出房间拉开房门。
孟坤立刻看向她,“沈小姐,我们走吧。”
沈晗黛含歉道:“对不住,我今天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了,麻烦你回去时替我跟孟先生说一声,我很抱歉。”
她没有松口,孟行之身边无人,孟坤心系,便只能作罢,“好吧。”
孟坤转身走之前,看向还站在窗前的孟愈成,“二公子请。”
孟愈成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孩,“你先去,我随后回。”
孟坤皱了皱眉,叮嘱一声沈晗黛:“沈小姐,有任何事情随时叫钟伯或者给我和先生打电话。”
沈晗黛点点头,孟坤这才下楼梯离开。
走廊上剩沈晗黛和孟愈成面对面,孟愈成眼神凌厉的从头到脚打量沈晗黛,沈晗黛不偏也不躲,迎上他的目光。
“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这么平静的开口问,倒让孟愈成心中对她的印象有了一丝微妙变化,他也直言道:“我说那些话并非是针对你,倘若今天在孟行之身边的是别人,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动摇家族利益的人在孟愈成看来都是该斩掉的阻碍,“沈小姐,你的确比孟行之的联姻对象要靓许多,但对于孟家来说,再靓也不及一个好的出身有用。”
沈晗黛攥紧手指,一言不发。
“最后再忠告沈小姐一句,所有妄图破坏这桩婚事的人我都不会容忍。”孟愈成重新正了正领带,转身离开,“我言尽于此,告辞。”
沈晗黛低垂了脖子,形若傀儡的站在原地,长发遮住她两边脸颊,将她面容神情都挡住。
今晚之后,孟先生就要订婚了,他会成为其他女人的未婚夫。沈晗黛如果再留在孟公馆,只会成为孟愈成口中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她提着裙摆,缓慢的下楼梯走出别墅,来到花园。
金丝笼被人取下来放在树下的桌子上,沈晗黛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被关在里面的小金丝雀立刻从缝隙里歪着头来看它,它还是不会讲话,可是它好像能敏感的察觉到主人的情绪,拼命的煽动着翅膀想来触碰沈晗黛。
沈晗黛把笼子打开,它便立刻跑出来,把身体往她的掌心里靠,想用它的身体温暖沈晗黛的手心。
沈晗黛托着它放到眼前,泪眼朦胧的看,哽咽着问:“你明明很乖也很懂事,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用那些难听的字眼来形容你呢……”
小金丝雀回答不了主人的问话,只能用自己的羽翼去触碰她脸颊上的泪珠,想为她拭去。
而它的主人,已经早就泣不成声。
松山四合院张灯结彩,孟家的除夕家宴有条不紊的正在进行。
孟行之已入座,右手边空出了一个位置,众人都以为这是留给孟二孟愈成的,孟愈成姗姗来迟,要在孟行之右手边坐下时,听见他突然开口:“这位置有人了。”
孟愈成闻言也没有退让的想法,“她不会来了。”
他拉开椅背就要入座,孟行之却更快的将手放在椅背上,风轻云淡道:“她来不来,这个位置都是她的。”
孟愈成的脸色当即变得有几分难看,他见叶曼和老爷子都还未到,便不再忍着,“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孟家孟行之话事,孟愈成便是第二把交椅,此刻两人在厅内起争执,孟家众人都屏声静气,都怕触了霉头。
孟行之没有理会孟愈成,眼神毫不掩饰的射向门外,只见孟坤露出半个身子,对他摇了摇头。
女孩不来。
第一次拒接了他的电话,第一次失了和他的约。
孟行之眸中神色变得寒凉。
孟愈成却只想打消他今夜念头,“叶家和孟家才是门当户对,她给我们孟家带来不了任何的利益!她从港城来澳,奔赴到你身边,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只是为了借你的权势来——”
“讲够了?”孟行之抬眸,射向孟愈成的视线里透着不寒而栗的冷意和威慑。
孟愈成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往下讲,孟老爷子带着叶曼一起进来,“在吵什么?”
孟愈成没再讲话,孟老爷子和叶曼入座,孟老爷子看向孟行之,“出了什么事?”
孟行之将视线收回,“您今晚是否有事要宣布?”
孟老爷子颔了颔首,“今晚是家宴,既然家里人都在,那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宣布一下喜事。叶曼和行之年龄相仿,外貌和品行都——”
“接下来的话您还是不要再继续说了。”孟行之冷声打断,“我的态度一早已经同您讲过了,您若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逼我点头答应,您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他讲到这里,目光阴鸷的扫过厅内众人,笑了声:“我要是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孟老爷子气的拍桌而起,“……你这个孽障!”
孟行之不为所动,喊了一声“阿坤”,孟坤便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会意的推动他轮椅,将他往外推走。
孟家辈分最高的孟老爷子,他们这位话事人都能当众反驳,厅内余下的一众孟家子弟又有谁敢拦他?
眼见他的贴身保镖要将他推离门口,一个酒杯突然摔到了他的脚边,上好的白玉被砸的粉碎,在死寂的厅内发出刺耳的声响。
孟老爷子气的手都在抖,“你今天想出这道门!可以!孟家人就得按孟家的规矩来——”
孟行之抬起左手戴着戒指的大拇指,抹掉脸上被刚才碎玉飞溅划出的血痕,面无表情的开口:“好。”
第40章 Uncle
话事人和族中t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叫板,底下的族人们一片死寂,心惊胆颤到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叶曼表情僵硬的坐在孟老爷子身边,她对粤语一知半解,没怎么听懂孟老爷子和孟先生话里的意思,但看这架势,肯定是孟先生当众拒绝了和她的婚约。
孟叶两家因为老一辈的战友情,关系还算不错。即便这次缔结不了婚约,以后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孟家话事人对叶家心有芥蒂,以后再不往来,否则她回到京城肯定是要被家里的长辈问责的。
叶曼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说话缓解事态,孟老爷子却大手一挥,“来人,带叶小姐下去休息。”
这是显然是孟氏族中要解决家务事,而叶曼一个外人不便在场。
叶曼有些不愿意离开,害怕事态恶化。
孟谦习连忙站起来,“叶小姐,我带你出去休息。”
他走到叶曼身边,看清她眼中的不情愿,压低声音跟她说:“你现在留下来只会两边都不讨好。”
孟谦习拉住叶曼往厅外走,和门口的孟行之擦肩而过之时,叶曼触及到寒凉的视线,心头猛地一跳。
拥有这样眼神的男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束缚得了他。
孟谦习和叶曼走出前厅,身后的两扇雕花木门便被人关上。
叶曼在原地站住,“四公子,我得在这里等。”
孟谦习松开她,“叶小姐,你在这里等也没用的,我大哥做了决断的事情谁也扭转不了他的心意。”
叶曼心中好奇滋生,忍不住发问:“孟先生就这么喜欢她?”
孟谦习面色如常,替家中大哥打圆场,“我不知道叶小姐在说什么。”
“我和孟先生已经聊过了,他这么抗拒和我结婚,一定是有一个很喜欢的女人。”
孟谦习想起住在孟公馆的那位港城沈小姐,他挠了挠头,真假参半的道:“我大哥他天性不爱受束缚。”
叶曼也算看出来了,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孟行之这样的男人的确很有魅力,俊美的皮囊下是一副不羁的性子,就像一条看似平静的海流,实则海水之下满是湍急的暗流涌动。
谁敢妄图征服海洋呢?
叶曼问:“四公子,你们孟家的家规到底是什么?”
孟谦习看向眼前的雕花木门,在心里为大佬叹了口气,“祖宗传下来折腾人的规矩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今晚阿爷要拿什么为难大哥。”
但有一条孟谦习确信,孟行之想要毫发无损的走出这扇门,恐怕很难。
孟公馆墙上的壁钟,时针往右微乎其微的倾斜,指向12点。
除夕夜结束,大年初一到了。
“沈小姐,夜里风凉,您还是回卧室早点休息吧。”
钟伯为沈晗黛递来一条羊毛披肩搭在她肩上,她低声道了谢,捏紧披肩,却仍旧执拗的坐在花园不肯走。
孟先生还没回来,女孩在等他回来。
哪怕是要离开,是要道别,她也要当面和孟先生亲口说。
银灰色的幻影开着车灯,在夜色中缓缓进入沈晗黛的视线。
她费力的用眼睛去看了看,直到那辆车在她前面的车道停下,她才敢确认是孟先生的车。
沈晗黛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抬脚靠近,步子却又胆怯的钉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盼他回来,他回来后,她又害怕见他。
孟坤下车,和钟伯辅助孟行之下车,沈晗黛远远地听见钟伯说了句去准备醒酒汤后,心里生出担心,便一直隔着段距离跟在孟坤后面,一路随孟行之回房。
沈晗黛在门口站了几分钟还是没敢进去,直到孟坤出来,对她讲:“沈小姐,先生很在意你。”
孟坤五官生的凶悍,眉眼还有道旧疤,平时也是沉默寡言极少和沈晗黛讲话的,现在突然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沈晗黛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的气息仿佛快要蔓延到她舌尖。
孟坤离开,沈晗黛这才敢走向孟行之。
男人背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沈晗黛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时,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沈晗黛连忙走近,见孟先生面色如常,仍旧淡漠的很,只是他察觉到有人来,抬了几分头,一双含情眸直勾勾的盯着沈晗黛,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发怵。
沈晗黛小声的问:“uncle,你还……”
关切的话语还没问出口,男人便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她拉的跪坐在床边险些扑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