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这一句话,让沈晗黛心中生出许多低落念头,她浓睫微垂着,答他的话:“不缺,我也知道uncle不会轻易答应认我当契女。”
孟行之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变低落,就好像是因为不能做他的契女而感到失落。
他敛了笑意,陡然发问:“沈晗黛,你和我差几岁?”
沈晗黛愣了一下,“九岁……”
“差九岁,不是十九也不是二十九。”孟行之注视她尚且懵懂的双眼,一字一顿清晰吐出:“你凭什么觉得,你够当我的契女?”
九岁的年龄差,孟先生当不了小女孩的干daddy,当uncle已是他能接受的最大底线。
沈晗黛听懂了孟先生的意思,但她将他认作uncle还妄想认他做契爷,这和年龄本就无关,是孟先生的身份和辈分摆在那里,她深知自己与孟先生的天差地别,根本不敢造次把对方当平辈一样平起平坐。
孟先生拿出这套说辞来,沈晗黛只觉得当他契女这件事更无望,心里有些委屈:“可是许韩比我还大,uncle为什么还是愿意收他做契仔?”
“他没同你讲,是因为我要还他们许家人情?”
“讲了。”沈晗黛小心翼翼抬起眼看面前男人一眼,“uncle是真的因为人情吗?”
她这样问,显然是有些不信的。
孟行之见她那双狐狸眼底有狡黠一闪而过,明白这只小狐狸是认为他拿人情当借口搪塞她。
他索性将这件事与她说透:“不止是人情,还有别的。”
“什么呀。”
“许韩有个哥哥和我年纪相仿叫许晏舟,当年我被我们家老爷子送去五台山时,许晏舟正好出了点事,也被许家人一起送去了五台山。许晏舟和许韩不同,他从小是被许家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但是他在五台山那段时间,剃度出家了。”
继承人出家,许家上下肯定全都疯了。
沈晗黛在许韩嘴里只听个大概,“许韩说,是uncle把他哥哥度化出家的……uncle去五台山还当过和尚吗?”
“我是带发修行,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出家。”孟行之讲起往事云淡风轻,“许晏舟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听我几句话就真的出家。”
“那他为什么要出家?”
“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许家不同意,他为了那个女人情愿放弃继承人的位置甘心做个普通人……”孟行之说到这里,余光似有若无落在沈晗黛面上,“结果那个女人,对他只有利用。”
沈晗黛心口突突跳了下,像是为了不让孟行之看出她的异样,她翘了翘唇角抿出一个微笑,“所以……他是受了情伤才会心灰意冷出家的?”
“是。”孟行之回以她一笑,“许家和我们家交好,他们平白无故失了一个继承人,所以要找我讨个说法。”
但孟先生绝非善类,许家硬要将许晏舟出家的事情算到孟行之头上,他认了这个人情,转头许韩吵着要进娱乐圈,就把人收了当契仔。
原本许晏舟和他平辈,现在因为许韩的关系,愣是让所有的许家同辈都在孟行之面前矮了一头。
所以孟先生收许韩,一为人情,二为自己,不然他才不想招惹这些麻烦事。
沈晗黛听完来龙去脉,情绪变好不少,可是这也代表她想做孟先生契女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
她不自觉偏头打量孟行之,其实他能同她讲这些,还一点没有因为她的小心思觉得被冒犯,这就说明他待她已经很有耐心了。
是沈晗黛自己没有安全感,贪心的想要他更多的耐心和庇护。
孟行之问:“现在还想做我的契女吗?”
想肯定是想的,可是事实就是做不了。
沈晗黛认清现实摇了摇头,“uncle为什么会被送去五台山修身养性?”
她印象里的孟先生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端方模样,情绪稳定,待她温柔体贴,他这样的人又哪里需要修身养性。
回到车门处的孟坤恰好听到沈晗黛这句问话,清咳了一声,阻止的意思明显,“沈小姐,要开车了。”
沈晗黛会意,她本就是随口一问,但孟坤这幅反应显然是她的话触碰到了孟先生的忌讳。
她忙道歉:“对不起uncle,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见我的问话吧……”
“问都问了,又怎么当没听见。”孟行之神态一如平常,喜怒让人无法揣测,倒还是答了沈晗黛的话,只是惜字如金:“因为血统。”
男人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提及,而沈晗黛更是极有眼色的没再问,但心中却开始忍不住猜测。
孟先生是孟家大房所出,论嫡论长他的出身都是孟家最上乘,若非要提及血统,无外乎是他的血脉里流有一半葡萄牙人的因t子。
“先生,四公子管理的会所出了点问题。”
沈晗黛的思绪被打断,她抬头看向孟行之,见孟行之面色从容,“他处理不了?”
孟坤看了看会所的人发来的消息,“谢家和曾家的两家公子一向不对付,今天两个人又看上了同一个包厢,现在两帮人在会所里闹的不可开交。四公子的个性一向和顺,碰上这种事恐怕连话都插不进去。”
孟行之听完很快就有了决断,看向沈晗黛,“你先回孟公馆。”
圈子里的公子哥为了争场子搏面子大打出手的事情沈晗黛见过不少,严重的一时上头拿命搏的都有。
“uncle还是先去处理事情吧,我没关系。”
她说没关系,但孟行之也不可能真的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下车,“待会儿到了地方,跟在我身边。”
沈晗黛听话点头:“好。”
孟家旗下产业众多,如今孟四公子孟谦习受孟行之授意,管着澳区许多的娱乐产业,私人会所是其中之一。
而谢曾两家的公子不睦已久,争包厢一事不过是两人为了争个高低的说辞和由头而已。
从电梯出来,抵达孟家的会所。
孟坤为孟行之在后推着轮椅,沈晗黛亦步亦趋的跟在孟行之身边走着,远远的便听见走廊里传来两个男人的对骂声。
“我叼你老母,今天不是你扑街就是我扑街,谁敢拦我一个叼死他!”
“顶你个肺,你个死衰仔嚣张什么……”
粤语脏话对骂起来脏到不堪入耳,沈晗黛听的忍不住蹙了蹙眉。
而那位孟四公子孟谦习,正如孟坤所言,站在那两个闹事的人中间,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抚劝架,但那两个人喝了酒正上头,根本听不进他一句劝。
两帮带头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眼尖发现了来人。
“孟先生来了……”
孟家子嗣众多,但这一辈能在外被尊称为孟先生的,只有一个。
堵在走廊的两拨人立时退到了墙壁两侧让开了路,露出后面的景象。
孟行之坐轮椅上,面容平静,眸色淡漠,论视角论高度,他此刻无疑是在低处,可在场众人没人敢因此轻视他分毫,他仅是出现在此处,已经充满了威慑。
离他近的人,不自觉的俯身弯腰低头,恭敬的不敢正视他的尊颜,“孟先生……”
这样的架势排面,让站在孟先生身旁的沈晗黛也忍不住屏了屏呼吸,孟先生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有份量。
而夹在谢曾两家的孟谦习见到孟行之,眼神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大佬……”
“孟先生,您怎么来了?”
“孟先生,什么事劳您大驾……”
孟行之面无表情扫了孟谦习一眼,再看向谢曾两家公子时,眼中有了点似有似无的笑:“我听手下的人说,你们两位在这里发生了口角,这家会所虽然是谦习在看管,但他却是受我这个做大哥的指派才来,现在这里既然出了事,我自然该来看看。”
他讲到这里,眼中笑意更盛,“不知道是家弟哪里管理不善,让你们二位不顾风度,要在我的会所里闹的如此难堪?”
孟先生字里行间拿足了主人派头,乍听上去是想要客人提一提会所哪里招待不周。
可在场的人都不是不懂规矩的没眼色东西,孟先生的场子谁敢提意见,谁又敢在孟先生的场子闹事?
为首的谢曾两家公子一改刚才气焰,做点头哈腰状:“孟先生哪里话,四公子招待的一切都好,是我们两人喝多了酒有些上头,这才出了丑……”
“叨扰孟先生了,还请孟先生不要怪罪,我现在就带人离开……”
“会所打开门做生意,没有让客人还没坐下就走人的道理。”孟行之大手一挥,吩咐下去,“我送两间包房给二位,来人,请谢公子和曾公子入坐。”
会所的侍者立刻上前,引谢曾两人去了不同的包房。
“多谢孟先生,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孟先生,让孟先生费心了!”
剑拔弩张的场面,孟先生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轻易化解,谢曾二人也不再执着于争抢一间包房,在孟先生的吩咐下诚惶诚恐的进了两间不同的包房。
沈晗黛看向孟行之的眼神都难免带上了几分憧憬仰慕,更何况孟谦习。
他走到孟行之面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大佬。”
而孟行之看孟谦习,目光好似恨铁不成钢,“今天我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解决?”
孟谦习张口欲言,瞥见一旁站着的沈晗黛,又不开腔了。
沈晗黛极有眼色,“uncle,我去把金丝雀拿出来透气,不然它在车子里闷坏了。”
孟行之颔首,还不忘叮嘱她一句:“拿了就回来。”
“好。”
沈晗黛离开后,孟坤推着孟行之的轮椅就近进了包房,孟谦习低眉顺眼的跟着进去,顺手带上门。
四下再没外人,孟行之也不给他再留面子,“回话。”
孟谦习在心里叹了口气,“大佬不来,我就打算让人来劝架。”
孟行之冷笑,“你亲自去劝了,有用吗?”
“没用……”
“既然知道没用,还劝什么?”孟行之厉声指出,“就是你这幅脾性太软,所以他们才敢在你的场子上闹的这么难堪。”
孟谦习自然清楚自己的性格,更清楚孟行之会将这个场子交给他,就是想历练他的脾性,他自暴自弃:“我没大佬你的魄力。”
孟行之道:“你姓孟,你的姓氏就足以让谢家和曾家的那两个人不敢造次。”
孟这个姓氏,足以让冠以这个姓的人在澳区游走在任何圈子里的金字塔尖。
而孟谦习性格太温和,现在都让旁人险些忽略了他的姓氏。
“你是否觉得今次这件事处理不好丢的只是你一个人的脸?”
孟谦习的想法被大佬洞悉,他也只得点头承认,“是……”
今天谢曾两家敢在孟谦习的地盘公开大闹,若无人约束,或许改天这两家的人就敢在孟家面前蹬鼻子上脸。
家族与家族之间,需要镇压,需要忌惮,更需要威慑。
而孟谦习这幅不成熟的思想,显然让孟行之瞧不上。
但他这个四弟是个外软内硬的性子,这些敲打只能令他不痛不痒,他索性一针见血的激他:“也不怪那位羊城的颜小姐选年鹤声不选你,你看你从头到脚,有哪一点比得过年鹤声?”
孟谦习眉心皱起,显然被激怒,“颜小姐和鹤声哥已经结婚了,大佬也不用说这些陈年旧事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