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雨幕,沈晗黛看见男人仅是轻抬了抬右手,连半个字也未说,牧师便被三个黑衣保镖捂住嘴拖走向不远处另一辆黑色的车。
他的呼救声被掐断,望着男人的眼神里全是恐惧,好似这一刻,这位被他叫做Fernando先生的男人,便成了他信仰里,让他如坠深渊的撒旦。
男人从十字架前起身,将烟斗随手递给一旁为他撑伞的人,高大的身影朝着劳斯莱斯的方向缓缓走来。
这一幕如港片里的剧情般光怪陆离,此情此景怎么看都觉得极度危险。
沈晗黛混沌的脑海里慢慢的涌现出思考,她撞破了男人处理事情,那个危险的男人也会像处理那个牧师一样处理掉她,把她拖进那辆车里吗?
她伸手摸索着去开车门,浑身发软又无力,好不容易摸到位置却发现车门被上锁打不开。
出不去,男人的脚步声也已经近在咫尺,沈晗黛只好重新把身形缩回副驾驶的下面,掩耳盗铃的企图他不要那么快发现自己。
低沉的男人嗓音,似深海带着浑厚般的回响,忽远忽近的落入沈晗黛的耳中。
“谁动过车门。”
她浑浑噩噩的,害怕和恐惧更是堆满她的脑海,满脑子都只有隐藏自己这一个念头,想也没想的张了张嘴,“喵……”
有气无力的奶猫叫声,微弱的听上去没有丝毫攻击性。
车外的动静停了数秒,“先生,或许是附近的野猫……”
沈晗黛听见男人再次开口,“那就去找。”
“是,先生……”
“等等。”男人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难以察觉的戏谑,“我和你一起去找。”
紧接着,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和车门解锁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晗黛扶着座椅慢吞吞的爬坐起来,脑子眩晕的不行,也无暇思考为什么车门会这么及时的被解锁。
她摸到车门锁用尽全力刚打开一点,便感觉一股外力猛地从外面将车门拉开,她毫无防备,半个身体也被带出车外。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时立刻松手往后缩,手腕却被一只大掌攥住。
“抓到了。”男人语调缓缓,“野猫。”
沈晗黛什么思考都没了,只有下意识的反抗和挣扎,“放开我……”
男人垂眸打量着身下和他做抗争的女孩,力气和她细弱的声音一样小的可怜,昳丽的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睫羽上挂着的不知是泪还是汗,湿漉漉的透着病气和羸弱。
纠缠之中,礼帽从她头上掉下,落到男人脚边的水洼中,只余微乱的乌发贴着她瑰丽的脸,竟透出几分不符合此情此景的媚。
男人半个身体探入车内,将沈晗黛按在座椅靠背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说,什么目的。”
沈晗黛费力的想要辨认眼前男人的长相,可视野却越来越模糊。
唯一能够看清的,只有他抓在她手腕上,控制住她力气的手。
这只手被黑色手套包裹,半掌的款式,只遮住他修长五指和半截手背,剩下的半截手背暴露在沈晗黛的视野中,青筋浮在那截皮肤下,满含威慑的力量感。
而此刻上面似乎沾染了外面的雨,水珠成线顺着他的筋脉走向往下滑落。
更增几分冷硬的骇人。
这一刻,她耳边忽然传来沈哲呼喊的声音,像是梦魇魔音,要将她找到带回去。
那样的话,倒不如被眼前这位名叫Fernando的撒旦带走,或许更好。
她用仅剩的清醒,紧抓住面前男人攥在她腕上的手,“我不要和他走……”
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女孩示弱的话语,换个人或许就会被她的无助打动。
但男人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声含警告道:“松手。”
女孩仍旧不肯松,眼泪也紧跟着落下,连串的滴落到裙摆上。
男人浮在手背下的青筋隐隐暴起,他用了几分力,轻而易举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可下一刻,又被女孩抱住。
他抬眸,见她已经毫无知觉的晕了过去,泪珠不停的顺着眼缝下坠,跟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两瓣泛着病色的唇还在轻轻呢喃。
“我不要被带回去……”
纤细的手指用着细小的力道牵扯住男人的手,就好像在此时此刻,他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避风港。
男人的表情隐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只见他微微俯身,大衣衣摆在雨夜里荡出蜿蜒弧度,唇在距她耳畔半寸外停住,淡漠的声线里带上那么一丝讽:“跟我走,结果只会更糟。”
可惜女孩已经听不见。
第2章 Uncle
港城医院内,沈晗黛是被点滴的声音吵醒的。
沈哲坐在她病床对面的沙发上,手边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似乎一直在等她清醒。
好一副贴心兄长的假象,可沈晗黛知道沈哲会守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从病床上坐起,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羸弱,知道提及那个话题两人又要争吵,她现在没有心力,索性把沈哲当空气看不见。
半分钟都没到,沈哲先坐不住开口,“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是从什么地方把你带回来的?”
“劳斯莱斯?”沈晗黛回想起昨晚,那个在雨夜里轻松桎梏住她的危险男人,“那个人没把我怎么样吧?”
沈哲意味不明的笑了t两声。
听的沈晗黛蹙了蹙眉,“你笑什么?”
“我到的时候,你抓着那辆劳斯莱斯的车主不肯松手。”
沈晗黛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正好借着这个话题,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跟他走,总好过被你当礼物送给素昧谋面的人要强。”
她以为这句话会换来沈哲的暴怒,没想到对方却不怒反笑。
从沈晗黛清醒,他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不错,这让沈晗黛不禁心生疑惑,“你到底笑什么?”
“除了你我还能笑谁?”沈哲的确兴致颇高,慢悠悠的同沈晗黛讲述,“昨晚那位孟先生并没有去年氏的晚宴,而是和你一样去了何家的葬礼。”
沈晗黛闻言心中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哲继续说:“你遇上的劳斯莱斯车主,就是孟先生。”
沈晗黛面色唰的一下变惨白,有些无法相信,“……孟行之?”
“是。”沈哲笑看她这幅模样,“华臻集团,澳城孟氏家族的孟行之先生。”
华臻集团,澳城孟氏家族。
只是这几个字放在一起,便能感受到重量。
那是上流圈里云端一般的存在,只可抬头远远地仰望,哪敢去沾染。
他们沈家与其相比,更是云与泥的区别,而且那位现任的当家话事人孟先生,并不是什么善茬。
沈晗黛虽然没见过他,却也对他的传闻略有耳闻。
行事手段雷厉风行,冷心冷情远近闻名。
这样的人物,带着目的性招惹上去那就是自掘坟墓。
所以当沈哲为了利想将她火坑里推时,她拼了命的抵抗,可是兜兜转转,没想到她还是撞上了那位孟先生。
沈哲看她一副呆滞的模样,正要开口,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
沈哲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爸。”
沈从接到消息后火速赶来,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你们是怎么惹上孟行之的?”
沈哲斜了沈晗黛一眼,“我也不清楚她昨晚到底是怎么上了孟行之的车。”
沈从的目光射向呆滞在病床上的沈晗黛,质问道:“你怎么惹上孟行之的?”
“惹上孟行之”这几个字扣下来,让沈晗黛一下子回神。
她安静了几秒钟,话还没出口,眼泪先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未语泪先流,又配着这幅生病的模样,看上去倒真是可怜。
沈从见状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
“是哥哥强迫我要把我往孟先生身边送,要不是为了躲哥哥,我又怎么会误打误撞上了孟先生的车,冒犯到孟先生?”
沈哲一听,就知道沈晗黛是想把冒犯孟行之的锅甩到他身上,他连忙为自己辩驳,“我是想让你去搭上孟先生那条船,但没让你去上孟先生的车冒犯到他!”
沈晗黛哽咽:“是哥哥说的孟先生昨晚会去年氏的晚宴,我躲到中环去就是怕冲撞了孟先生,误上孟先生的车也是为了不让哥哥找到我,我这么做不都是害怕惹恼了孟先生,连累到我们沈家吗……”
她说的声泪俱下,和沈哲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相比,显得格外柔弱无辜,让人根本没办法把过错往她身上推。
沈哲气的用手指着她,“你装什么呢沈晗黛,你去中环分明就是为了——”
“让她去接近孟行之?这件事你向我请示过吗?”沈从目光凌厉的射向沈哲。
沈哲眼神飘忽了一瞬,正色道:“收购何氏的就是华臻,之前我们和何氏一直在共同筹备的项目现在全握在华臻手上,只要能让沈晗黛搭上孟先生这条船,这个项目就还是我们沈家的!我们沈氏的酒店也可以借孟先生的势进入澳城站稳脚跟……”
“那个项目到了孟行之手上,我们沈家就不可能再分到半杯羹。”沈从厉声指出,“你不准再在孟行之身上动任何的歪脑筋。”
沈晗黛原本以为让她去攀孟先生那截高枝,是沈氏父子共同的授意,现在看来是沈哲私自妄为。
她继续流着泪充当无辜的角色,默默的听着这对父子针锋相对。
沈哲看向病床上的沈晗黛,乌发娇颜,哪怕是穿着病号服一脸病气,他这细妹也足够动人。
“昨晚我把她从孟行之车上带回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孟行之动怒,说不定——”
“蠢货!”沈从责骂,“他那样的人,是喜是怒怎么可能被你一眼看透?”
“是吗?”沈哲不服气,“那阿爸你倒是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行之他是个疯的!”
沈晗黛抹泪的手一僵。
而沈从似乎不愿再多说,再次叮嘱沈哲,“收好你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别再给我捅娄子!”
随后转头看向沈晗黛,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过几天,我带你去向孟行之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