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许沛锡这么一穿,简单的工装外套瞬间被他赋予了静雅斯文的气质,好像只有高级科研知识分子才可以穿上这种外套。
申明瑚面色微微一怔,她发愣并不是因为许沛锡穿蓝色工装,气质卓绝,尽管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许
沛锡穿过什么特别的衣服。
但从小学舞蹈、美术,又当过三年文艺兵的她,美商自然是不低,她粗略一看许沛锡,就知道他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是他衬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他。
她吃惊的是,看着许沛锡脸部清晰的五官线条,难道这就是男大十八变,张开之后的许沛锡,许沛锡以前的鼻子也没有这么高挺呀?
申明瑚见多了漂亮英俊的男男女女,她只愣了一秒,飞快地打量完许沛锡的脸,心情便平静了下来。
她朝着许沛锡轻声喊道:“许沛锡!”
申明瑚说着,还特意挥了挥手,争取让许沛锡抬头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可许沛锡抬头却转身了,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申明瑚脸上浅笑霎时间消失殆尽,她咬了咬,她可以用自己的人格来保证,许沛锡绝对看到她了,因为他往这边扫了一眼,但为什么假装看不到她,转身就走了呢?
申明瑚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忿,她没惹许沛锡吧?两人又没有闹过矛盾?许沛锡这是什么态度?
不过来打声招呼,出于礼貌也至少该点头致意一下吧?难道她申明瑚看错人了?许沛锡骨子里其实是个傲慢无礼的人?
背身过去的许沛锡,以正常的速度走了几步,忽然闭了闭眼睛,深吸气一口气后,又倏忽地睁开那双沉黑的眼眸。
一下秒,他猛地转身,朝着申明瑚快步走来。许沛锡边走边对申明瑚露出个温柔的浅笑,这下心终于不难受了。
“对不起,明瑚,我眼睛看到你了,可脑子却还在想别的事,所以……”许沛锡一脸内疚不已装相地说道。
申明瑚也不是不允许别人忽视她的人,人群中的焦点只能是她,不能是另外一个人。她生气,是因为许沛锡作为朋友,很没礼貌。
但许沛锡解释得合情合理,语气那么地真诚,表情那么地愧疚。
她心里对许沛锡的那点气一下子就散了,她见不得许沛锡那么郑重地道歉下去,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她笑了笑,连忙打断道:“没事,我也发生过这种状况,理解。许沛锡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不介意,你这不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嘛。”
许沛锡顺着梯子,转移话题问道:“你们这是?”
申明瑚心情不错地回答道:“我们这是要去打羽毛球呢,对了,许沛锡你要不要也来啊?”
许沛锡艰难地小幅度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哑说道:“不了,我还有事呢。”
申明瑚也不失望地“哦”了声,既然许沛锡有事,那她就长话短说了,本来她喊许沛锡,也不是为了只打个招呼的。
申明瑚目光温和地看着许沛锡,开门见山地说道:“许沛锡,我妹妹化学成绩有点差,我小姨想找个家教老师,给她补习,我觉得你最合适,你看你有时间辅导我妹妹吗?”
许沛锡首先迟疑地问道:“你表妹?”
申明瑚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妹妹,她不是独生女嘛?
申明瑚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是我小姨的女儿,是表妹,但跟我妹妹一样,我和她很亲的。但我不想自己教导她,我教她,我生气,她学得也难受,所以我才想到你了。”
申明瑚一说起这个表妹,话语里就是满满的高兴和锌粉,看得出来两人确实亲如同胞姐妹。
许沛锡认真地想了想,一脸为难地说道:“明瑚,不好意思,我没恐怕没空,我已经找了一份家教了,是教授介绍给我的。”
其实没有,教授知道他家境贫寒,节衣缩食,但不知道他背地里和无线电专业的同学合伙做生意,赚了不少钱。
教授可以带许沛锡做项目,即使有心偏颇,许沛锡一个编外人员,最后到手能拿到的奖金也不多,而且等项目结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所以教授有心帮助许沛锡,透过熟人给许沛锡介绍两份家教活动,教导一名高中生的数理化学科。
原本许沛锡是婉拒了的,但现在许沛锡改变了想法,决定等下和申明瑚告别后,就马上去找教授,那份家教他还能不能做?
申明瑚一听许沛锡拒绝了,她也不失望,反而有点为许沛锡开心。
申明瑚是什么人,她想要给章明尔找个家教老师,分分钟都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只是她想要将能赚生活费的事情,给到许沛锡头上。
即使许沛锡拒绝了她,她的本意许沛锡也已经做到了,申明瑚浅浅一笑,毫不介意地说道:“那没事,我另外找人吧。”
顿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有事,那我们就不多聊了。”
……
胡晓雨脑子嗡嗡的,整个人处于一种极为难受的状态,又干又渴。可旁边的人还在不停歇哭着,哭声直往她脑袋里灌,使她头痛欲裂。
胡晓雨不由地眉头紧皱,动了动手指,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身上忽然有了力气,张开嘴巴喝道:“别吵了!”
她作为一个二本学历的人,毕业后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咬牙去做了烂大街的销售。
从事着一份起点最低最没有门槛的职业,她却能拿到五六十万的年薪,在一线城市买车买房。
毫无疑问,她在事业上是极为成功,就是销售,她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销售,而是坐上了区域经理的位置,做领导嘛,就要镇得住手底下的人,所以她的脾气不怎么好。
自从她成为公司的销冠,升职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敢惹她了,怎么这个女人这么没有眼色,等她醒过来,她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是不是不想干了,要另谋高就!
胡晓雨越想越生气,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可看到的不是新招来的助理的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二是一张黑黄干瘦的中年妇女的脸。
胡晓雨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一张脸,就连公司的清洁阿姨,脸也长得不错,圆润白胖,偶尔也会画个眉毛,涂个口红。
胡晓雨吓得噌地坐起来,捂着被子,连连往后缩。她不是正在会所里陪客户喝酒,谈大单子吗?
这是哪?胡晓雨神情惊慌地看着四周,她躺在几张木板合起来的破床上,垫的席子粗糙不说,还破了好几个大洞。盖的被子也是破的,还脏兮兮的。黄乎乎的土墙,坑坑洼洼,里面的茅草都露出来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现代设备,别说什么空调、手机、电视机了,连跟那种出租屋几百块钱的出租屋,最简单的光管灯都没有,只有窗户上摆着一盏煤油灯。
中年女人见胡晓雨呆呆又害怕的模样,仿佛不记得任何事了,以为她失魂了。
连忙边哭,边去抓着胡晓雨的手,着急地说道:“晓雨,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呀!晓雨……”
说着,中年女人就哗哗地哭起来。
胡晓雨稍微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瘦得跟根火柴棒子似的女人,是她妈?!
没搞错吧?她明明是个孤儿,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出车祸双双去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世界上,然后被姑姑接走,从此寄人篱下,直到毕业后,才脱离出恶毒的姑姑一家,活得自由自在的。
她即使有妈,她妈也不可能长成这样?她看过自己妈妈的照片,是妈妈在纺织厂当女工的时候拍的,上面的妈妈年轻有朝气,烫着一头卷发,穿着大红色高领毛衣陪大坎肩黑色西装,高腰紧身牛仔裤扎着皮带,脚踩一双靴子,虽然衣服的质量不怎么好,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可照得很有气质和氛围。
胡晓雨忽地脑袋感到一阵刺疼,她不由地呲牙,低头捂着太阳穴。
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大段的记忆,一个女孩从牙牙学语到十八岁的全部记录。这个女孩和她同名同姓,也叫胡晓雨,不过她是九零后,这个胡晓雨可是六零后。
和本科毕业的她不同,这个胡晓雨只上到了小学五年级,就不上了,回家赚有时代特色的工分,并且做着喂鸡、拾柴火、做饭洗衣服、照顾孩子的家务。
日子就入流水般过去了,直到胡晓雨十七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男知青。
这个男知青王伟明,高高瘦瘦的,脸也白净,气质温和,下乡后没两个月,胡晓雨就和他谈起了对象。
胡晓雨文化低,为人又怯弱自卑,挑男人的眼光却不错。77年高考一恢复,头悬梁锥刺股的王伟明就一举靠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
可家里的爷爷奶奶却以两个人的恋情做威胁,逼迫王伟明将他的大学录取通
知书拿出来,让家里的大孙子冒名顶替上大学。要不然他们就不把胡晓雨许给他。
胡晓雨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居然没吭声,默许了爷爷奶奶去大闹王伟明,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凭什么要让出来,还是让给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人!
脾气好的王伟明也生气了,对没和他一起反抗的胡晓雨冷淡了起来,两人发生冷战,直到王伟明要背着行囊去上大学了,关系才缓和下来。
可上了大学后,不知道怎么了,王伟明的信越来越少,后来更是一封信都没有收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晓雨的爷爷奶奶又逼她嫁给一个二流子,拿一笔不错的彩礼钱,胡晓雨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懦弱的她一时想不开,就撞着了墙。
接着……接着她就到了这个胡晓雨的身体里了。
胡晓雨认真地想了想,生活在资讯发达,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她又是个爱上网的人,稍微花了几分钟,就想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借尸还魂了!重生在了这个胡晓雨的身体里,这个胡晓雨已经死了。
胡晓雨觉得太可惜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算什么事呀?不就是男朋友要冷处理逼自己分手嘛。不就是有个恶毒重男轻女的奶奶吗?
天底下男人多得是,将来说不定还得感谢渣男的不娶之恩呢。至于奶奶想要将她嫁人,赚彩礼?哼,那更简单了,她不愿意嫁,难道还能绑着她结婚?
胡晓雨回忆完,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况,现在是79年的夏天,她这是穿到七十年代末来了。
胡晓雨不由地再次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越看眉头越紧,心里变沉。
都快进入八十年代了,这个家怎么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那些五六十年代的电视剧演得也没这么破呀?
她是个90后,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水泥的房子了。父母去世后,姑姑碍于情面将她接走。
姑姑长得一张好脸,脑袋空空,却嫁得不错。婆家是做点小生意的,她住着百来平方的房子,家电样样俱全。她的抚养权被分给了姑姑后,自然就住进了姑姑家,居住环境那是越来越好。可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破败的房子。
中年女人擦着眼泪,看到胡晓雨眼神清醒了,喜笑颜开地问道:“晓雨你终于想起妈了,是不是?!”
胡晓雨认真注视着这个满脸慈爱的中年妇女,不由地点了点头。
中年女人抹着脸,边哭边忧愁地说道:“晓雨,以后别做傻事了,要是你没了,妈也不活了!”
一想到女儿寻死的事,中年女人眼泪又哗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胡晓雨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中年女人,她姑姑是个高傲要强的,为了不让中年女人哭得她头疼,胡晓雨只好开口说道:“我不做傻事了。”
这一开口,就把胡晓雨给吓到了,这什么女汉子的声音?她的声音可是最让她满意的地方了!不会变没了吧?
胡晓雨惊恐地摸了摸喉咙,中年女人见她这样,连忙站起来,一擦眼泪,说道:“晓雨,你等着妈给你端碗红糖水来,补补身体!”
胡晓雨一听,忍不住有点无语,什么红糖水,这么落后的东西,她穿过来之前,红糖水都不是经痛圣物了,大部分女性都相信只有多吃肉蛋奶,才不会姨妈痛,红糖水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想喊住中年女人,可这个娇小瘦弱的女人,动作敏捷地跑出了屋子。
胡晓雨放下手,撑着床板下了床,四处寻找着镜子,终于翻遍整个屋子,在席子底下找到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红色塑料镜子。
她忙举起镜子,对着一看,镜子里面露出一张脸来。
巴掌大的一张瓜子脸,精致的尖尖下巴,水汪汪的单眼皮大眼睛上面,细细齐整的柳眉似蹙非蹙,鼻子圆润挺翘,这不是娇娇弱弱的古风美女吗?
胡晓雨倒吸一口凉气,这张脸真是没有一处不美的,难怪从城里下来的高中生王伟明能看得上一个村姑,原来是这张脸的功劳,那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胡晓雨的爷爷奶奶敢拿捏家庭不错的王伟明呢,原来是自知孙女的美貌。真是好一副狐狸精长相呀!皮相长得妖妖艳艳的,气质却柔柔弱弱的,什么好处都长齐了。
胡晓雨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里那张惊人的脸蛋看,她动,镜子里的人也动。
她更加意识到了,她真的是穿越到别人身上了,只有名字是相同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她原来的那张脸,平平无奇的,大众脸一张,放到人群里没有任何的吸引人的地方。
就是长得不好看,她为了弥补这种缺陷,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努力,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包装,用最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买轻奢的服装。
当然这个世界也不全是看脸的世界,越讲究层次的圈子和阶级,越不看长相。
可她一个孤儿,无依无靠,一找到工作,姑姑就断了她的生活费,不再给她一分钱了,念的学校在那个学历贬值,大学生扩招的年代,处于本科鄙视链的最低端,认识的同学当然也是没有什么人脉的。
毕业后最初的那三年,真是太难了。辛辛苦苦坐着好几个小时的交通,跑着业务,给人弯腰陪笑,可人家连应声都没应一声,直接无视她。
但那些长得漂亮,语气又娇滴滴的女同事,穿着包臀裙,紧身的薄衬衫,稍微撒撒娇,发发痴笑,眨眨戴着美瞳和假睫毛的大眼睛,就能拿到订单。